第9章 親吻
鑒于段雪烨堅持不肯去醫院,喬月曦擔心他酒精中毒,只好連摟帶拽把他拖上計程車,又一次送他回了家。
回到住處之後,她開始給他灌淡鹽水,又把他按在洗手池邊,用手指強行幫他催吐,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直到段雪烨猛地打開水龍頭,終于瘋狂嘔吐起來。
正如喬月曦所料,他這一天果然沒吃什麽東西,導致吐出來的都是液體,他雙手撐着池邊嗆咳不止,額頭青筋畢現,全身都在顫抖。
在嘩嘩的水流聲中,喬月曦感覺自己的神經緊繃得幾欲斷裂,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要用最狠的方式逼他劃清界限,可看到他這副樣子,她依舊會覺得心疼。
他在外從來都是清冷優雅的段家少爺,是受全校矚目的天才少年,何曾有過如此狼狽又痛苦的時刻?
段雪烨整整吐了半個小時,他虛弱喘息着,用冷水洗了把臉,擡頭間忽然腳下一軟,險些栽倒。
喬月曦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攙住了他:“慢點兒。”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着她,嗓音啞得厲害:“喬喬,我餓了。”
這話語氣很軟,怎麽聽怎麽像撒嬌,堂堂段少爺居然撒嬌,說出去誰信呢?
“……你想吃什麽?”畢竟是自己把他搞成這模樣的,喬月曦理虧,只好妥協,“青菜面行不行?吃點清淡的。”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她嘆了口氣,認命地走去了廚房。
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她剛才還不如直接在面館就開溜,玩這一出何必呢?
鍋中的沸水在咕嘟嘟冒着熱氣,高湯粉緩慢溶解,青菜顏色變淺,面條變軟,荷包蛋成型,逐漸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喬月曦又切了根火腿放進去,這才盛了一碗端去客廳,她忍不住抱怨:“剛剛在面館什麽面都有,你非不吃,我廚藝好不好你心裏沒點數嗎?”
段雪烨挑起一筷子面細細端詳,因酒精的作用未褪,他那雙秀長的眼睛隐隐泛紅,可光影還是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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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管你做成什麽樣子,我都愛吃。”
“我要是下了毒呢?”
他微笑着看她:“你不會的。”
對于這一點,他似乎從未懷疑過,無論她怎麽故意給他出難題,他都始終信任她。
畢竟她是他年少時全部的情感寄托,除了她,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個人,能讓他遷就至此了。
喬月曦沉默注視着他把那碗面吃完,而後起身去刷碗,沒再開口。
等她再度返回客廳時,見段雪烨已經進浴室洗澡了,她站在原地思忖半晌,索性出門去了附近的藥店,給他買了點胃藥回來。
她看得出,剛才他胃口一直不舒服,但礙于她在,他忍着沒說。
他怕她自責。
他了解她,她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大約半個小時後,她重新回到住處,掏出鑰匙開門,擡眸見段雪烨正裹着浴袍倚在沙發上,眉峰微蹙,像是睡着了。
但他睡眠極輕,仍舊聽到了腳步聲,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回來了?”他輕聲問,“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喝藥。”喬月曦不正面回答,只斟了杯溫水給他,“我可害怕把您這金貴的身體作出什麽毛病,回頭再訛上我。”
段雪烨很聽話,讓喝藥就喝藥,他将水杯遞還給她,薄唇輕勾:“訛上你不好嗎?從此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得了吧,我不稀罕你們段家的小恩小惠。”
“不稀罕段家,也不稀罕我麽?”
她一字一句地強調:“段少爺,別忘了你是段家人,骨子裏還流着段家的血呢。”
段雪烨嘆息:“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原來你這麽讨厭段家?”
“我只是不想招惹你們段家,而你也該學着逐漸遠離我。”喬月曦道,“你總要有心理準備,我不可能陪你一輩子。”
“你不止一次暗示過我這句話了,所以你究竟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
她正視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我對任何事都沒信心,我甚至能預料到你我悲慘的未來,也明白當斷則斷的道理。”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那我問你。”聽着他斬釘截鐵的回答,喬月曦心底莫名酸澀,她微微傾身靠近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漠一些,“要是以後我死了呢?”
“……”
“醒醒吧,你并沒有神通廣大到能終止一切悲劇,尤其是生死的大事。”
她起身欲走,豈料忽覺手腕一緊,竟是段雪烨從後将她又扯回了懷裏。
而後下一秒,段雪烨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去,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齒間還有薄荷牙膏的清涼氣息,掩蓋住了那絲若隐若現的酒氣,他修長手指緊緊箍在她腰間不準她躲閃,态度比任何時刻都要堅決。
他以前曾吻過她的額頭、眼簾和臉頰,但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吻她的唇,且吻得專注熱烈,如攻城略地般,絲毫不給她反抗的餘地。
他此刻仍是正常人格的段雪烨,按理說不該做出這麽沖動的事,但其實在喬月曦的面前,他的人格界限是很模糊的,總之都只想把她捧在掌心,不惜代價地占有她。
喬月曦終于推開了他,這一下使盡了全身力氣,直接把他按倒在了沙發上。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咬牙惡狠狠道:“你真是喝醉了。”
“我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段雪烨阖上眼睛,極輕地嘆了口氣,“反倒是你,喬喬,你總在欺騙自己。”
“我從不欺騙自己。”她眼神驟沉,“你是瞎子,看不出我故意整你嗎?你就不怕将來哪一天我喪心病狂,把你推入火坑裏?”
“這些年,我早已在刀山火海裏走了無數遭,你覺得我會在乎?”段雪烨低聲回答,“你怎麽整我都沒關系,只要別離開我就可以,因為失去你才會讓我下地獄。”
喬月曦心口如遭重擊,她緩緩放開了按在他肩頭的手,許久,終是紅着眼眶直起身來。
她聽得段雪烨又道:“喬喬,你剛才是不是問我,如果以後你死了,我會怎樣?”
“……是。”
他平靜地告訴她:“我會陪你,絕不獨活。”
“你騙人。”
喬月曦只留下了這三個字,她果斷轉身,頭也沒回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她并不懷疑他此刻真心,但她又的确已經經歷了未來,知道二十二歲那年,他是如何放開了她的手,選擇背棄過往一走了之。
她至死未能再見他一面。
何必作繭自縛呢?倒不如在擁有最好的記憶時,令故事戛然而止。
喬月曦這段日子的心情都挺糟糕,十班學生們都看得出來,所以誰也不敢觸她黴頭。
但某天章雁好死不死,正撞在槍口上。
喬月曦回班的時候,發現教室門口熱熱鬧鬧,齊南楓小少爺居然大駕光臨,正抽着煙冷眼注視趴在地上的章雁,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模樣。
章雁擡頭一眼看到她,像是瞧見了救命稻草,登時撲過來一把扯住了她的褲腳,涕泗橫流:“月姐!再怎麽說我也是十班的人,你幫幫我!”
喬月曦不明所以,納悶地看向齊南楓:“怎麽了?你平時都不來十班的,這是和她結什麽仇了?”
齊南楓寒聲道:“這畜生現在是趙先林女朋友了。”
趙先林,就是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泗水附中的好色無賴,不曉得被她教訓過多少次了。
“然後呢?”喬月曦依舊一頭霧水,她認為章雁和趙先林挺般配的,反正都不是什麽好鳥。
“然後她撺掇趙先林報複,昨晚在臨華路巷子口,帶一群人截住了尹華珞。”
“……”
“幸虧我趕到得及時,否則你想想後果。”
身為尹華珞的繼姐,這已經不是章雁第一次因嫉妒而下狠手了,這個女人的心根本就是黑的,完全沒半點值得同情的地方。
喬月曦神情瞬間就陰沉了下來,她低下頭,伸手緊緊鉗住了章雁的下巴:“這事兒是真的?”
章雁眼神躲閃:“我……”
“說!”
“我不是故意的!”章雁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是尹華珞太咄咄逼人,我氣不過才……”
喬月曦揚手就是一耳光,利落兇狠,直打得章雁歪倒在地,半邊臉都顯出了通紅指印。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尹華珞是我罩着的?”
章雁絕望捂臉:“對不起月姐,我錯了……”
“晚了,這麽髒的事兒你都敢幹,當初就該明白後果。”喬月曦揪着章雁的頭發,一面将其拖回教室,一面擡頭淡淡地對齊南楓道,“這是十班的人,歸我管,你不必親自動手了。”
齊南楓挑眉反問:“你打算怎麽管?”
“從現在起到畢業,只要她待在學校,就不會再有一天安生日子。”
他點點頭:“行,你的行動力我還是相信的。”
章雁清清楚楚聽到了喬月曦的話,她徹底崩潰了,哭着試圖掙紮,可她哪裏掙得過喬月曦?
喬月曦臨進教室前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若有所思地問齊南楓:“對了,你怎麽處置的趙先林?”
齊南楓氣定神閑:“基本上打殘了,以後他應該也不會再在西城出現了。”
“幹得漂亮。”
十班的門被重新關上,喬月曦掐着章雁的脖子,一邊扇耳光一邊做思想教育,還特意讓和章雁眉來眼去過的男生們都看見。
“記住了,這位是泗水附中趙先林的女朋友,以後都自重點,別挖人家牆角聽見了嗎?”
那幾位男生:“……”
不敢挖,不敢挖。
邵洋嫌棄地瞥了章雁一眼,随即遞給喬月曦一張包裝精致的請帖。
“月姐,先緩緩手,半個小時前烨哥來過咱們班,見你不在,就把這請帖給我了。”
“……什麽請帖?”
“不知道,不經你允許我也沒敢看啊。”
喬月曦将信封裏的請帖取出來,見上面的主題是訂婚晚宴,底下用燙金的楷體印着時間地址,三天後,在皇家卡爾頓大酒店。
這他媽到底和她有什麽關系?
有一張紙條,忽然飄飄悠悠從信封裏落到地面,她疑惑地彎腰撿起,發現那是段雪烨的字跡,清隽有力。
【喬喬,幫了我這個忙,以後想怎樣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