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ACT7.街區
“沒有。”宋涼半垂着眼,大抵确實是被吵醒的,心情并不算美麗。
他單手摸出一把小刀,另一只手甩開打火機在刀鋒上燒了一下,低聲道:“忍着點吧,條件艱苦。”說完忍不住用手撥了撥落到臉側的碎發。
程月疏仰頭笑了笑,“多謝。”
“不用,算是還你人情。”宋涼下手極快,這種時候越是猶豫對方越受折磨。刀鋒擦過皮肉留下一道傷口,黑紅的血液不斷的流淌出來,疼痛倒是減輕了很多。直到血液漸漸變成正常的紅色,程月疏才長舒了一口氣靠在牆壁上。
“你為什麽不把頭發剪掉?”
宋涼瞥他一眼,“你這是沒事了?還有空關心這個?”條件反射似的反駁了一句之後他似乎有點懊惱,暗自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他還是回答道:“剪過,但是通關會自動刷新,後來就懶得管了。”
“噗。”程月疏沒忍住笑出了聲。
“很好笑嗎?”宋涼疑惑的問。
“咳,”程月疏擺了擺手,他眼角笑意尚未完全散去,“抱歉我就是笑點很低,你不要在意。不過說起來,這把刀哪裏來的?”
宋涼:“哦,從醫院拿的。”
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就此結束談話,片刻後他說:“其實我後來又去了一趟院長室。”
程月疏奇道:“不是說工作期間不能随意走動嗎?”
這個人關注點真的很奇怪,宋涼卡了一下,說到:“我的工作是照顧鹿鹿,所以我是抱着她一起去的。就像你們為了處理垃圾采取的行動一樣。”
“我在那看到……”
“啊!!啊啊啊——!!”
宋涼沒說完的話被這聲慘叫蓋了過去,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起身往身影的來源處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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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看到了什麽?”
宋涼重新擡起了眼,又恢複了平日做派,好像剛剛只是沒睡醒在說夢話。
“沒什麽。”他說。
聲音的來源是左側第三個房間,此刻正房門緊閉着,他們之前已經有其他住的比較近的人趕到了,這些人瞧見他們兩人後交換了一個眼神,略微避開了一點。
許顏跟在周益生身後,略帶擔憂的聽着門裏的動靜。那慘叫聲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可無論外面的人怎樣拍打叫喊裏面的人都像沒有聽到一樣,就在周益生準備直接踹門而入的時候,門內的聲音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般戛然而止。
“他死了。”指南說。
她話音剛落,系統女聲就在衆人耳邊響起。
“玩家陸文,終止游戲。”
也不用再去想辦法破壞這扇門,只聽一聲輕響,們在衆人面前緩緩打開,屋內的一切讓幾個接受能力稍微差些的直接折身沖出去扶着欄杆吐了起來。
那個叫陸文的男生躺在床上,身下的被單已經被血染紅了。他上身的襯衫已經被自己抓的破破爛爛,露出來的皮膚也沒見一塊好肉,全都是被抓的翻開皮肉的傷痕,他的指甲裏還帶着皮膚組織的殘留,只這麽片刻的功夫,已經有一陣惡臭傳了出來。
衆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雖然這只是個游戲,可他的死狀太過真實了,況且又有誰會想要經歷過這樣的痛苦活活抓爛自己的皮膚血盡而亡呢?
宋涼徑自走上前,用他從院長室裏順來的小刀撥開了陸文胸前堆積着的沾血的衣物。
“你幹什麽?他都已經死了!”站在人群之中的何晏白着張臉喊。
宋涼手上動作一刻未停,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懶得搭理。黏連在一起的皮肉和衣物被割開,露出青年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這顯然不是他自己弄的,因為抓他的人手很小,但不得不說力氣當真是很大。
傷口已經泛黑,腐爛的味道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媽的。”周益生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掏出了一把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匕首,冷着臉直接沖自己手背割了下去。
周圍的人只是用眼看着都疼得呲牙咧嘴,可周益生卻一聲未吭,直到把手背上被咬過隐隐有些腐爛的皮肉全都割幹淨了才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
許顏叫了他兩聲也沒見他回頭,只好自己走到程月疏身邊遞上一張手帕,“程哥,你的腳腕在流血,擦一下吧。”
“多謝,你也趕緊離開這兒吧。”程月疏說到。
許顏沖他笑了笑,快跑了兩步去追周益生了。
慢了半怕的人們後知後覺的想起周益生為什麽突然發起瘋來自殘,頓時亂成一鍋粥,不知道誰拿來了刀具,整座屋子裏的人猶豫着對自己下了手,突然湧進這麽多人變的擁擠的屋子裏慘叫聲連綿不絕,宛如一座小型屠宰場。
宋涼捂着耳朵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大家都各忙各的沒空理他,只有何晏在他經過時低聲說,“為什麽第一個死的不是你。”
宋涼說:“那還真是抱歉。”
他們回去的時候徐光正站在門外,他平日裏總是在跟沈岫吵架,給人的感覺有點兇,但也确實比沈岫那跳脫的性子靠譜許多。
“有人‘死’了,明天你們去醫院的時候小心別受傷。”程月疏道。
徐光點了點頭,“搞這麽大動靜,是個人都該醒了。”
然而事實卻是的确有不是個人的。沈岫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醒來一睜眼發現身上多蓋了一層毯子,而屋子裏的其他人都不在了。
沈岫:“!!!”
好在她的隊友們并沒有狠心抛棄她,大家只是睡不着坐在大廳裏一直到天亮而已。
“喔,真厲害。”徐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嘲諷。
其他隊的人估計也沒幾個睡得着的,都早早的下來了。沈岫雖然睡得沉,但頭還是暈暈乎乎的,連跟徐光吵架的氣勢都弱了幾分,只好暫時偃旗息鼓,等改日再戰。
街區的白日遠比晚上要寂靜的多,住在這裏的人好像颠倒了時光,被廢棄物堆滿的街巷中空蕩蕩的,有的人家門窗都開着,裏面的人随便找個地方就睡了,橫七豎八的躺在那兒不知是死是活。
潛伏已久的麻雀們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紛紛從樹間和灌木裏鑽出來覓食,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只驚走了三兩只,剩下的則充耳不聞,繼續大快朵頤。
程月疏小時候曾經得到過一只名貴的金絲雀,那鳥兒嬌弱金貴,即便他再怎麽細心妥帖的照看着,還是很快就死了,卻不比這些街邊尋常可見的麻雀活得長久。
雖然這裏的人生活的并不怎麽樣,可這些鳥兒卻一個賽一個的圓潤。
身後的人丢了一塊面包過來,頓時吸引了麻雀們的目光。宋涼嘴裏叼着沒吃完的早飯,一步三個呵欠的在街上走。
昨天剛下了場雨,今天空氣格外清新,地上還有昨夜未幹的積水,他們兩人倒也沒故意避着走,只是注意到每家每戶門前都擺着盆和桶接雨水,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打着呵欠的女人衣衫不整,轉過身來的時候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膛,心不在焉的把衣服從水裏撈出來擰了擰搭在欄杆上。那欄杆原本應該是供人們茶餘飯後鍛煉消食用的,只可惜從來沒被臨幸過,只好成了住戶們的晾衣架。
“小姐,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程月疏上前道。
女人顯然覺得很不可以,但禁不住程月疏一直端着個笑呵呵的臉纏問,終是煩躁的揉亂了已經有些褪色的黃色卷發,“進來吧小帥哥,我倒是希望你們請我喝酒,但是酒昨晚賣光了,你們真會挑時機。”
屋子裏面跟女人一樣不修邊幅,拖下來的衣服挂的到處都是,他們兩人幾乎要惦着腳才能不踩到些什麽。
能坐人的椅子一共就兩個,女人已經率先坐下了,宋涼進了之後就牆上的相框研究起來,看上去并不想參與他們的對話。程月疏只好在女人對面坐下,婉拒了對方遞過來的煙。
“程程,問問她門口的桶怎麽回事。”指南道。
見他不太理解,指南只好又補充道:“你們到這裏之後就沒喝過一口水吧?我覺得這個設定不可能毫無道理。”
的确,從昨天開始徐光和沈岫他們買回來的東西中只有熱牛奶可以入口。
“你有什麽想問的?”女人給自己點了根煙,劣質香煙嗆人的氣息極具侵略性,程月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你在這裏住了多久?”
女人吐出一口煙圈,臉上表情帶着點追憶,“很久,我從這裏出生、長大,大概以後也會老死在這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女人沒等程月疏開口便接着說到,“每一個來這裏的人都會這麽說,‘為什麽不離開這裏’,我們這樣的人,從淤泥中出生,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裏就像一座囚籠,死死地禁锢着我們。”
“未必。”
宋涼冷笑了一聲,“你們被困在囚籠裏的原因是安于現狀不想做出改變,而不是因為囚籠本身。”
女人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看來你很有體會。或許你說得對,但做出改變未必能變好,說不定會變得更壞呢。”
宋涼‘嗯’了一聲,“你說的也有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