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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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冷……通風情況變好了但是變成之前三倍冷了……想在風吹不到的土裏像蟬的幼蟲一樣度過餘生……”

房子的二樓,準幹部的蘭堂正在發着抖。

屋子裏變得荒涼了。由于爆炸的原因牆壁材料被剝落,燈也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摔碎了。架子上的小東西無一例外的都掉在了地板上,藍色的碟子啊、青苔色的書、橙色的畫什麽的在地板上繪出一副彩色畫作,最後再加了點敵人的屍體作為地板上的裝飾,紅色的血液呈現出了整體的統一感,簡直就是一副前衛的藝術作品。

“真是災難啊,蘭堂。給你這個,添加在暖爐裏的木材。”

“唔……真是幫了大忙了太宰,這個房子裏能有個暖爐真的是太好了……要是沒暖爐的話我要為了取暖麻利地直接跳進火裏去了……”

全身裹在毛毯裏的蘭堂将太宰遞給他的木材丢進了暖爐裏,暖爐裏的火像是焚燒爐一般轟隆地熊熊燃燒起來。

“喂繃帶混蛋,剛才的木材是從哪裏拿來的?”

“這個房子的柱子。”太宰不在乎地說道。

在亂糟糟的客廳裏,太宰和中也見到了蘭堂。

蘭堂是黑手黨裏比較老的成員了。從先代的時候就開始服從組織,而取得準幹部的地位是在森成為首領之後。在先代首領的時候硬要說的話是受到不公待遇的一方,因此周圍的人也被看作是森派,也就是說比起先代來說更加服從現在的體制。

“蘭堂被襲擊的理由我大概已經想到了。”太宰将掉在地板上的書适當地朝暖爐裏邊丢邊說道。“是‘謠言的擴散’。如果說森派的蘭堂因爆炸而死的話,人們就會更加強烈地感受到是‘先代的憤怒’吧。實際上,在來這裏之前調查了下《GSS》的指揮車,找到了為了僞裝成黑色爆炸的操作說明。”

“黑色爆炸,說的是……?”蘭堂發着抖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具體的要之後再調查,不過似乎是以鈉燈為光源,利用了藥品産生的焰色反應能制作出接近黑色的火焰。”太宰盯着找到的紙說道,“嘛不管怎樣都是個粗糙的僞裝作戰,因為最終結果沒能成功解決掉蘭堂,僞裝作戰部隊還反被殺害了。”

“也就是說是這樣吧?”中也将重心放在右腳上,手叉着腰說,“《GSS》的人為了讓黑手黨發生內亂而冒充了《荒霸吐》,然而襲擊這位先生的計劃失敗了,是吧。”

“是這樣。”

“那這一系列時間的幕後黑手就是《GSS》的首領?”

“我認為這個可能性很高。”

“唔好冷……《GSS》的現總帥是一個冷靜又透徹的異能者…而且傳言他和北美的秘密機關《組合》的關系密切……可以說如果要讨伐他們的話不能不做相當的準備…太宰先生,暖爐的燃料麻煩再來點…”

“好的給。”太宰一邊把看起來價格很高的畫遞給他邊說道,“沒有必要讨伐他們,因為我們的目的是告訴大家關于先代複活的謠言的真相。這麽說來蘭堂,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唔,請問吧,我無法反抗持有銀之讬宣的人的指示……就算不是這樣,森殿下也是将我提升到高位的恩人……”

“那就好。那麽,蘭堂,你能将關于你在擂缽街目擊到的《荒霸吐》的事情詳細地告訴我嗎?現在和犯人相關的情報只有那個了。”

“啊…那個…我記得很清楚。”

蘭堂低頭将下巴也埋進了毛毯裏,然後輕聲地說道:“怎麽可能忘記。”

“蘭堂?”

太宰看向了蘭堂。

蘭堂的手正在發抖。

太宰立馬就明白了——這個發抖并不是因為寒冷。

“我…活了下來。但是周圍的部下全部都…燃成灰了…被那個黑色火焰…太宰先生,你的作戰是正确的,不去讨伐犯人,而是只揭發他們的陰謀就停止…就那麽做吧,就應該這麽做。要說為什麽的話,因為那個東西真的是神,因為就算全部人類統一戰線,戰勝它的可能性也完全為零…”

蘭堂冷色調的瞳孔裏,清楚地閃爍着恐怖。

太宰從沒見過蘭堂這麽害怕的神色。蘭堂的——哪怕是在躺滿百人屍體的抗争的道路上也不會動一根眉毛的這麽能幹的人的恐懼的樣子,誰都沒有看到過。

“詳細地說說吧,蘭堂。”太宰隐隐約約地笑了,“變得有趣了。”

蘭堂清了清嗓子,用陰郁的眼神來回對比看了看兩個少年,開口道:

——那是在擂缽街幾乎是中心地帶的地方發生的事情。

我們黑手黨正與《羊》的武裝少年們戰鬥着,那天先動手的是我們黑手黨,但是要說起因的話是因為兩天前《羊》将黑手黨成員乘坐的客機弄墜毀了,而他将客機墜毀是因為上周我們襲擊了《羊》的武器庫,而這個原因是因為上個月《羊》……嘛就這樣,到底是哪邊先開始作惡的可以說誰都不記得了。和黑社會電影不同,在我們的世界裏幾乎不存在着明确的善惡因果,我覺得事到如今也是不用說了。

唔好冷…不好意思可以用瓦礫擋一擋那邊的縫隙裏吹進來的風嗎?對就是那裏,謝謝了。

然後,那時我們正好在前往抗争的途中。突然我們全員就被黑色的暴風吹飛了。

剛才将我的房子吹飛的《GSS》的爆炸和那個比起來簡直宛如小孩子打的噴嚏一般,我重要的部下們都死了,而我因為用異能展開了亞空間,只有我總算是存活了下來。

那是——那邊的世界,實在是無法用一句話來描述。

至少,不能說是這個世界了。黑色的火焰,沸騰的大地,房子轉瞬就被溶解,空氣被燃盡,電線杆子在倒下前已經成了灰。

再多加形容的話——那就是地獄。像是在畫卷裏出現過得,幾百多年前的畫家憑想象畫出來的,地獄底層的風景一樣。

在那個地獄的中心,它在那裏。

在爆炸的中心——不是先代,是與先代一丁點兒也不像的身影,它甚至不是一個人類。

是獸。

黑色的獸。

用四只腳行走的獸,皮毛是火焰,粗壯的尾巴也是火焰。一對瞳孔也仿佛像是從煉獄中噴射而出的火焰。

大小啊輪廓什麽的都與手腳放在地面上的人類相似。但是其他所有的點都超過了人類,首先它的存在感就不同。可以說是将有史以來所有的災難和虐殺濃縮再濃縮後的肉體,也可以說是擁有天體與銀河、将這個世界根源的能量具體化之後的樣子。

但不會錯的是,它沒有惡意,也沒有憤怒,連感情的動蕩本身也不存在。它只是因為這麽做了,才會存在在那裏。

我為了尋求一個能合理地解釋這個現象的東西而看了看周圍。

或許這也可能是敵人的異能攻擊。現在想起來,就憑一個異能者就發出那種程度的巨大的熱能是不可能的,但是當時無法作出其他的假設。

但是周圍并沒有異能者。什麽東西都無法看見。正确的來說就連景象都不存在。

地上的所有東西都因高熱而搖晃着,是連天空的顏色都無法看清的程度,更不用說風景什麽的也如同潑上水的水彩畫一般。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仿佛變成了亡靈一樣。但是意外地我還記得,橫濱的海,只有遠遠地眺望着的那片海,不管哪裏都仿佛是不會變的灰色的鋼的表面一般風平浪靜。

只留下了海面,将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消滅了的那只獸看向了這邊。

我感受到了仿佛內髒裏流入了融化了的鉛一般的觸感。

在下個瞬間,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異能——亞空間領域出現了裂縫。

就算是槍火,就算是刀劍,或者是雷霆、光線、音壓,空間本身就不同的情況下,想要越過空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就和右手拿着的小說裏的主人公是不可能打倒左手拿着的小說的壞人一樣,從根本來說次元就不同。

但是那只獸做到了。

它跨過了物理的法則。

那麽這只獸,是神還是惡魔。

我立馬重新張開了亞空間,但是在重新鋪張的只一瞬的縫隙對它來說就已足夠,看不見的不知道什麽東西被扔到了我身上。

那是力量本身的奔流,是變換成熱、光、雷這種具體的力量之前的最原始的能量。恐怕黑色火焰就是這個原始的能量的餘波,如同爆炸後火焰升起來的煙霧一般。我就是被那個能量擊中了,實在不是我一個單純的異能者能做到些什麽的次元。

在重新鋪張亞空間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被吹飛到了空中,已經到了如果防禦再晚一秒的話我全身的細胞就會被粉碎,而我的肉體也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地步。所以說我沒留在原地而是被吹飛了已經可以說是僥幸了。

我感覺在我失去意識前,我聽到了野獸的咆哮。

果然是不帶任何感情和意志的聲音。

我對其感到恐懼。

那并不是想讓你感受到恐懼的聲音,沒有威吓也沒有脅迫,只是在那裏這麽吼出來了的聲音。我立馬就理解了,它只是這麽存在了,引起了這麽大程度的破壞而已。

比任何的鬥争都恐怖。

我飛舞在空中,又在地面翻滾,在那之後的記憶沒有了。最終總算是被救了出來這樣生存了下來,真的是除了幸運別無他言。要是它有一絲絲想要殺了我的意圖的話,我應該已經當場死了。

要是有誰說那是神的話,現在的我很容易就會相信。

洪水沒有殺意,火山沒有殺意,臺風、雷擊、海嘯也沒有殺意,但是能在一瞬間殺死許多人。那只獸也是這樣的東西。在這個國家,将那樣的存在稱之為“神”,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叫法嗎?

——蘭堂的話在這裏斷了。

太宰和中也都沒有立馬開口。

“不好意思…你們想要證明先代的複活不是因為《荒霸吐》的力量,而是由敵人的異能者僞裝而來的吧。但是,如果将剛才的這番話報告給首領的話…倒不如說首領應該會認為《荒霸吐》這個神的存在更帶有現實感了吧…你們的調查可能要化為烏有了。”

“不,真是頗有意思的一番話。”太宰笑着說道,“全靠剛才一番話我已經全都明白了。”

中也看向了太宰說道:“你說什麽?”

太宰像戲劇裏一樣半轉過身,輕輕的一笑。

“所以說,手法和真犯人我都已經知道了,事件解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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