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赫勒瞎了,以帝國現今的醫療水平,除非有人願意奉獻出一對新鮮且完整的眼球,否則勤奮的優等生就該勤奮地去學習盲文了,這也意味着指揮系的名冊上将少掉一名優秀學生的名字。
畢竟,星艦的指揮官不需要一個瞎子。
天才的夭折,多麽讓人唏噓,但那和撒拉弗沒有半個星際幣的關系。
他還是那只快樂、頑皮、熱愛惡作劇的瘋貓。
而瘋貓現在正和他的新夥伴在玩耍,那是道路旁最普通的一棵綠化樹。
他往頭頂的方向舒展着自己的雙臂,骨節勻稱的雙手也極力地張開着,然後閉上眼,感受微風從他枝幹上拂過的軌跡。
撒拉弗是瘋貓,但撒拉弗也可以是一棵樹,還可以是公園裏的一條長椅。
可是,做樹太無聊了……撒拉弗心想,他該做點什麽讓該死的安靜從他耳旁消失,他總是難以忍受這種安谧到可以用美好來形容的氛圍。
于是他轉起了圈圈。
一棵會轉圈的樹,顯然這要有趣的多。撒拉弗享受着逐漸熱鬧起來的風絲,在他的世界裏盡情地舞蹈。
管風琴奏起了莊嚴聖潔的曲目,烏鴉銜來橄榄枝,女巫純白的婚紗下綻出了淫靡的花,皇後把自己的孩子扔進了鐵鍋裏……
最後一圈停下來時,他向他的新朋友鞠了一躬,優雅得像是剛從晚宴舞會上退場的王子,連最挑剔的禮儀教師對此都不會吝啬他的誇獎。
陽光從葉縫間撒下,在地面烙出細碎斑駁的影,也将撒拉弗照得像是由光和暗共同拼湊起來的怪物。
“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放聲大笑,那雙銀灰色的眼卻始終沒有溫度。
與此同時,正在兢兢業業地指揮作戰養家糊口的奧斯蒙将軍收到了一則通知,是來自帝鄧普西學校的警告處分。
上面很詳細地描述了撒拉弗自去到學校以後所有不符合好學生規範的行為,甚至連那尊雕塑身上小短裙的款式都有記錄,最後希望作為監護人的奧斯蒙能對他進行一番批評教育。
不遠處星軌上艦體接連的爆炸所帶來的震動讓這片星空很不穩定,奧斯蒙在指揮室,很認真地将通知上面的單詞一個接一個看過,然後又很不小心地點了删除。
帝國之星總是很忙碌的,他要對付不安分的聯邦恐怖分子,還要對付不知道縮在哪個角落裏偷偷繁育的蟲族,所以有時候漏掉點什麽信息,也情有可原。
但他還是從身上掏出了那個嶄新的親子款通訊器,那是可憐的機械保姆在遭遇謀殺前為他們準備的。
等待通訊器被接通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尤其當聯絡的還是一只瘋貓時,這需要足夠的耐心。
戰鬥還在進行着,直到那些危險分子的星艦被殲滅到所剩無幾,奧斯蒙才聽到那頭傳來了聲音。
“奧斯蒙,我想你不是故意要打擾我的美夢。”慵懶又不耐煩。
奧斯蒙的确沒想要打擾他的美夢,畢竟這個時間點連起的最晚的鳥兒都吃上它的早餐了,但他還是表達了他的歉意,“很抱歉,今後我會在通訊時間上更加注意。”
“哈,你上當了!其實我剛剛和朋友跳完一支舞,而且我才發現,盯着閃爍的通訊器也是一個很不錯的消遣。”
那是壞壞的、還有點得意的語氣,奧斯蒙似乎可以想象出那副畫面,某人提着通訊器上的挂墜,饒有興致地看着那小東西閃着綠光,但就是不讓它去發揮它該有的功能。
他微妙地沉默了幾秒鐘,“Kitty,五天後我會去接你,希望可以提前确定好見面的時間及地點。”
“哦,回去?我不要回去,這裏很有趣~”
好吧,這不讓人意外,奧斯蒙已經知道撒拉弗的學校生活有多豐富多彩了,但這不影響他開始覺得耳旁的爆炸餘波很吵,很奇怪,這在他幾十年的軍旅生涯中不曾出現過。
因為通常那爆炸聲是一場戰鬥中他最愛的配樂,奧斯蒙和撒拉弗在這一點上能達成共識。
而就是那嗡嗡的聲響帶來了轉折。
撒拉弗興奮地跳了起來,他剛才一直坐在大樹朋友的腳上,顯然現在他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
“奧斯蒙奧斯蒙,你在星艦上嗎?”
“……是的,撒拉弗。”
奧斯蒙想起了那架被炸掉的飛行器,這叫他回答得有點遲疑,雖然他現在無疑是安全的,更不會有人沖到操作室張牙舞爪地亂按一通。
“你能聽聽我的請求嗎?”
那放輕柔的聲音中透出了萬分的期待,沒人可以拒絕一只乖巧的小可憐,奧斯蒙也是。
“當然可以。”奧斯蒙理所當然地回複了。
“那就請去炸了帝鄧普西圖書館吧,就用這架星艦~”
這真是,符合他的風格。
“很遺憾,這操作起來很有難度。”奧斯蒙理智地給出了回複。
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給他提前準備,這樣才能不留下任何痕跡全身而退,他認真思考着,而那邊的通訊器已經被切斷了。
一個看起來像是拒絕的答案并未讓撒拉弗感到不愉快,相反,他現在更興奮了,親手制作一顆炸彈然後看它爆炸,這很符合撒拉弗對于酷的定義。
于是,撒拉弗找到了繼赫勒之後的另一個游戲,并很快地投入了其中,而且一連就是好幾天。
這讓小夥伴們感受到了冷落,他們的甜心寧願專心地對着一堆亂七八糟的細小零件,也不用他那昳麗的眼角瞥上他們一眼,真是讓人傷心。
其中最有話要說的是達倫,他本以為自己是撒拉弗欽定的下一任男友,但現在撒拉弗似乎對戀愛游戲失去了興趣,達倫只有用詛咒向那堆被排在他前頭的小零件表示不滿。
“看看我,撒拉弗。”達倫第十三次無意間從撒拉弗面前晃過,他罕見地穿上了整套校服,整潔,且被塗上了一層充滿文藝氣息的僞裝,“你看我今天有什麽不同嗎?”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如那堆小玩具,但不能接受他比不上赫勒那種書呆子,不過,轉念一想,要是撒拉弗喜歡這種風格,那他也不介意做點改變。
“你變騷了。”靠在沙發上的諾裏斯翻了個白眼,很不留情面地給出了評價,“現在就像一只開屏的公孔雀踩着高跟鞋在跳舞。”
“諾裏斯,适當的時候閉嘴對你可沒壞處!”
達倫開始解起了袖口上的紐扣,且一邊暗罵着校服為什麽要做成這種不适合打架的模樣。
當然,設計這套校服的人從一開始就沒将适合打架這一點列入他要考慮的因素清單。
諾裏斯也毫不退讓地除去了自己的外套,“我只是陳述了事實,或許你還想做作地捏本書在手裏,當然我并不會阻止。”
兩人面對面站到了撒拉弗擺滿了材料的桌前,就像站在擂臺上的兩名拳手,充滿了□□味的視線仿佛要實體化成滋滋作響的電流,通過這陣對視,他們腦中的頻道調到了一致。
這個人以前長得這麽醜陋、可惡、又讓人讨厭的嗎?
那是一段長長的對峙,一切拳頭與暴力都在靜默不動中通過眼神傳達了,貫徹了和平友好的原則,這也沒什麽不好,就是眼睛有點酸。
終于,兩人如鬥雞般的氣勢都垮了下來,一同看向某人認真垂下的小腦袋,“撒拉弗,你不說點什麽嗎?”
這裏的什麽當然不是指勸架,他們都知道撒拉弗的興致是火上澆油,現在火點起來了,而且還燒得旺旺的,油卻遲遲未澆上,真叫人難受。
撒拉弗則用行動表示了他很忙,那堆零散的小東西在他的手中有條不紊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地,一件危險品現出了雛形。
上帝!T-9X型爆炸芯片,如果完成了,這一小塊足以炸平三個公寓!
達倫和諾裏斯才發現撒拉弗并不是在制作某種模型,更不是在玩拼圖這種無害又和諧的玩具,如果可以,他們想讓撒拉弗放下手裏的東西,帶着他去外面散散步看看風景。
有時候應該過一過寧靜和善的日子,這是成為一名成功人士需要懂得的道理,就算不一定會成功,但人士至少還是活着的。
可他們沒那麽做,不僅這樣,他們還殷切地詢問了撒拉弗是否需要他們的幫助。
看,這就是豬朋狗友的用途,比起懸崖勒馬,推波助瀾才是他們一貫的選擇。
于是一支三人的爆破小隊就這樣組成了,雖然那并不符合帝國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