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魔 02
“嘔——”
撲面而來的寒氣沾染着濃重的血腥,站在前面的九公主沈槿頭臉色刷地一變,不顧男女之防扶着身邊的侍衛吐了起來。
後頭的各派衆人雖沒有如此反應過激,但臉色也已鐵青——
城中的廊坊屋宇連綿,全由冰雪雕砌而成,只是屋宇之中鑲嵌着的,并不是大家所預料的金銀玉石、長生之藥,也不是武林秘籍、絕世武學。
而是一具具殘破的屍體。
“崇寧三年秋,孟府嫡子孟珏以養病之故長居別莊,實則潛身于清鏡書院之內,以古琴無夢滅其父滿門,并嫁禍其兄。”沈無心漫步走入內城,走過一具具屍體,娓娓道出他們背後的陰謀,語氣平緩,似是與她無關一般,“是年明月山莊莊主得知此信,利用其妻女雙鹿之說,制造出此‘魔教’與‘雙鹿寶藏’傳聞,一時間武林中人人心向往之。”
衆人先是驚訝,再是不信,眼神落到那一具具一排排屍身之上,卻只剩後怕和恐懼——
那孟府滿門皆是他們的熟面孔,神情栩栩如生,恰似生時,只是身上致命傷袒露,的确是古琴無夢造成的。
那詭谲的傷口,和孟珏曾在清鏡書院制造出的傷口,如出一撤。
“孟盟主怎會蠢到用自己的武器和招式?”
“說不定他只能使那樣的招數呢,誰不知道孟盟主小時候體弱多病無法習武,也不得老孟關愛,這是真的也說不定。”
“不對,不是還有青鹿寶藏嗎?”
“諸位真見過那青鹿寶藏是什麽嗎?”沈無心一問,那人哽了一下,她看了對面淡然笑着的孟珏一眼,才不慌不忙地道,“大家不妨聽完我的話,至于你們的問題,該回答的人都在場,想必這麽些年都做過來了,不會吝啬這短短回答。”
衆人在孟珏、她和屍體間看來看去,沒人敢出頭說話,直到一人發現屍體的不對,指着另一側殘破不堪的殘肢斷臂問,“這可不是孟府的人,你休要蒙混過關?”
“沈姑娘似乎也沒說,在場的全是孟府中人。”一直沒說話的墨聞道淡淡一句,衆人的喧嘩驟然安靜下去,不少人揣測地探看墨聞道的表情,他卻和方才一般,一臉寶相莊嚴之相。
“這位俠士,既然你如此熟悉江湖中人,請再看看這位到底是誰?”沈無心身子一側,讓開背後之景,衆人才看到那肢體堆成的山上隐約摻雜着許多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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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當即嘔吐出聲,餘下的人即便忍住了,也是臉色煞白。
方才率先質問那人強撐着一口氣,看着那些頭顱一一辨認,最後竟是連雙唇都在顫抖,“沈,沈莊主……那是明月劍沈琅……”
他話語間感情複雜。沈琅是武林一代武學泰鬥,更是苦心鑽研武學的典型代表,不與朝廷同流合污的風骨是不少人的精神支柱。可如今卻在如此屍山血海中,見他死得如此狼狽……
沈無心一直背對着那一面,面前卻依稀浮現她後來用靈使以冰棺從攬月居搶回殘肢,冰封在此的場面,即便不看,眼前已是一片血色。
一只溫暖修長的手悄無聲息地伸過來,捏開她一直握拳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沈無心側目,視線落入楚碧城碧潭似的眼瞳之中,深呼一口氣,才仰面看向衆人,徐徐道,“衆人皆道明月山莊雲夫人、清鏡書院孟公子,與銷魂殿殿主、摘星樓樓主乃江湖兩極,殊不知,這四人其實是兩人。”
被她提及的兩家弟子正要破口大罵,卻被邪道魔道看熱鬧的衆人制止。
“誰能想到,教習沈家二小姐沈雪鳶武學的,不是旁人,是銷魂殿主,也是明月山莊的雲夫人呢?”沈無心似是沒看到他們的激動,漫道,“崇寧四年秋,沈家二莊主夫人雲想容向沈琅獻身未遂,惱羞成怒。孟珏見機,便以摘星樓主身份于銷魂殿邀其合作,密謀讓雲夫人與其徒沈雪鳶謀害沈家四十四口,并為其封好經手人之口。”
至此,在場人神色各異,懷疑的、氣憤的、恐懼的、後怕的、若有所思的皆有,最突出的,莫過于神色清雅依舊的孟珏,和眼含恨意的雲夫人,再次便是孟珏身後的九殿下,和她身邊那個喬裝侍衛的青鹿。
沈無心環視衆人,輕笑一聲,緩道,“只是直到今年,最後一位與事的沈家人沈冕,也死于治地。與事之人亦無一幸免。只是,雲夫人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嫁禍的魔教,就是你們想謀的寶藏吧?怎麽,這回我爹留給你的,你可喜歡?”
她語氣輕緩平靜,似是在敘說他人的疑問,當事人卻冷靜不下來,尤其清鏡書院和明月山莊為首的年輕弟子們。
年輕弟子們憤憤不平,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仰的人物會做出此等事情,或是與那兩人有什麽幹系,紛紛嚷嚷着讓沈無心拿出更多證據來。
岳荀看着那屍身熟悉的慘狀,還有上頭的明月劍痕,不由看向雲夫人,“紅蓮令随血而生,一聲認主,是與不是,答案想必已經在你手心。”
他連“莊主”和“雲夫人”也不叫了。他此番前來,一為名望,二為求財。如今求財無望,還掀出如此滔天大浪,年輕弟子看不清,他卻是明白,得先穩定軍心,趁機出頭,揚名立威,鞏固無相派的地位,說不定下一屆武林盟主便是他了。
正道中人本還礙于面子不願承認,可面對此等鐵狀,已不再是謠言可掩蓋的了。何況岳荀乃四大派掌門之一,又是長輩,便有不少正道弟子跟着站隊。
雲夫人緊盯着沈無心,那眼神像是要撕了她。她無名指和尾指上尖銳的指甲套随她握拳的動作深深刺入手套內,黑色的手套泛着潮濕的血色。
她沒有回答,一直沉默的孟珏卻悠悠開口,“阿鸾說得不錯,而且除此之外,她還沒說,你們的老盟主,是如何從小不待見他這個嫡子。若是我沒有當日所為,今日的盟主,該是姓楚了,朝廷也早對武林動手,而非繼續與我正道虛與委蛇。”
他身側的九殿下冷笑,人群中的不少正道弟子卻為之動容,他們方才不說,便是不想毀去盟主光風霁月的形象,可沒想到盟主竟然自己開口了。
孟珏淡淡掃了他們一眼,“我今日自投羅網,是給大家一個交代,只是這個交代,大家敢要嗎?”
他視線沒有落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衆人卻只覺得身如刀割,他們害怕的根本原因,不是什麽正道的支柱倒塌,而正是孟珏所言,這個交代他們要不起。
在場的正道中人,皆是有名有姓之輩,卻正因如此,他們也仰賴着這些邪惡傳說的名頭,幹了不少借刀殺人、頂名作惡、□□擄掠之事。方才的那些事實一曝光,他們打着正道旗幟所做的醜惡之事,便跟着不證自明了。
而且當年清鏡書院和明月山莊之事,若無朝廷介入,孟珏根本不可能得手。陛下對兩大世家有想法,他們又怎麽敢出頭?即便是沈琅,也只能讓他自求多福,誰讓他的妻子生下鹿神後代,誰讓他傳出了寶藏的傳說,誰讓明月山莊坐擁江南財富呢?
正道衆人一下陷入了沉默,內城只餘邪魔兩道的嘲笑,和九殿下不客氣的指責。
雲夫人面紗一動,目光卻沒有看向衆人,只恨恨地刮着沈無心,“你娘才是賤人,若不是她勾引琅哥,琅哥怎會先看見她?若不是她,琅哥當初該先遇到我,明月山莊的莊主夫人也只能是我,你們兩個小畜生茍活至今,不過是我大仁大義,對你客氣罷了。”
“哦?”沈無心不為所動,看着她的眼神裏多了些悲憫和嘲諷,伸手在冰上一推,觸動機關,最大的兩棟建築朝兩旁移開,露出了完整的冰面,和冰面上那琉璃桌。
桌上一雪白的折子豎立,正是那雲中雪箋。
“你不妨自己看看我爹是怎麽說的吧。”
雲想容見了那雪箋便已閃身過去,沈無心說那話時,她已如珠似寶地捧着雪箋看了起來。
那雪箋上的字體鐵畫銀鈎、行雲流水、遒勁有力,正是沈琅的字體。
只是那字以血寫就,越到後來便越顯淩亂,顯然是沈琅死前強撐着把事實寫完,才絕息而去。
正道衆人看着沈琅的死狀,腦內不由想象他是如何寫就這一血書,心中又驚又怕,還有一絲油然而生的敬佩和慚愧。
雲夫人對他們的反應置若罔聞,只是看着那雲中雪箋,似哭似笑,“琅哥還是沒忘記我,即便他死,也得親手寫下我雲想容的名姓。”
明月山莊的弟子們只覺得背後發寒,他們竟然被蒙在鼓裏這麽多年,即便有些老人有所警惕,卻也不敢追究,由這瘋女人擺弄至此。
雲夫人語帶顫抖,臉上的面紗掉落猶不自知。
衆人見了,卻倒吸一口涼氣。
雲思君自出離霜宮便是公認的武林第一美人,雲想容作為她的妹妹,雖不及她,但也差不到哪去。
如今她正是極有韻味的年紀,眉眼自是風流,以前還有不少人意淫她面紗後的面容,只是衆人怎麽也沒想到,面紗之下,那張臉竟毀至此——臉頰處竟嵌入了那枚紅蓮令,那東西似是活的,在她臉上游來游去,留下道道血色蛛絲,它全然不覺,還不時停下蠕動,讓那蛛絲的血色加深。
那紅蓮令本應在她手心,也不知是何等邪物,怎麽就從她手心移到了臉上。
雲想容缱绻地以面蹭過雲中雪箋上的血跡,似那雪箋是她情郎一般,只是她擡眼看見沈無心臉上沉靜的表情,還有侄女和姐姐越發相似的面容,便忍不住嘲諷,“你身中暗香疏影已有十年之久,早已藥石無效,你還想活着出去?你們都要死,你們這對小孽種,今日都要死在這。”
未等沈無心開口,她便已沖了過來,伸手要把脈。她動作突然,即便被楚碧城格去,還是碰到了一下。
她神色微怔,繼而仰頭大笑,“這就是白鹿神女?這就是沈家大小姐?不愧是那女人的女兒,未婚失貞,無媒茍合,好,太好了。”
正道衆人一直不恥她與楚碧城為伍,也曾有所猜測,不想卻已是如此。方才不少明月山莊弟子聽得她從前的身份,都有再認主的打算,可如今一聽,神色便多了幾分嫌猜和不屑。
沈無心卻莞爾一笑,看着她道,“我七歲那年被刺離家,還曾流連半個大均,與乞丐和流民同寝同宿,與野狗搶食,姨娘是不是也要為此負責?”
她的眼神和沈琅如出一轍,讓雲想容不由怔愣着後退了一步。
沈無心卻笑着繼續道,“姨娘當初在別莊洞若觀火,想必不知道我妹妹是怎麽一劍一劍淩遲我爹,怎麽挑斷她親姐姐的全身筋脈的吧?”
她語氣含笑地描述着當初沈雪鳶的動作和父母死前的話語,似是在敘說他人所見。
她的話卻像是刀,一下一下落在雲想容的身上,逼她去面對多年深藏心底的事。
人群中,孟珏身後那侍衛握緊明月劍的玉手顫抖,裹着劍柄的白布已被她血汗浸透,她卻只是低頭看着冰面和皂靴面,不去看沈無心的表情。
雲想容當初本就是一時沖動,後來的年月裏,她找了無數方法讓自己淡忘當初的疏忽,把這件事撇在腦後,如今卻被沈無心揪出來,一字一句地淩遲,不由地恍惚地看着手中雪箋,似是看着沈琅,又似是睡也沒看,低聲喃喃道,“不,我不想殺他的,我本想殺了那小賤人罷了……琅哥,阿容從未想過傷你,琅哥……”
她字字句句說來,以在場之人的武學,都聽得一清二楚,不免感覺雞皮疙瘩爬起,無論正道邪道,都有人出頭喊殺,随即引來大片附和。
沈無心微微一笑,一把抽出楚碧城腰間挎着的斷雪,朝雲想容刺去。
只是出乎衆人意料,雲想容沒有躲避,沈無心也沒有傷她——
斷雪劍堪堪擦過雲想容臉側那可怖的紅蓮令,一縷鬓發擦過劍刃,旋轉着飄落于冰面之上。
沈無心收起斷雪,打了個呵欠,轉身走了。
“膩了,回家吃飯去。”
楚碧城與她一同離去,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深入內城,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
于雲想容而言,死在沈無心劍下實在是解脫,只有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雲想容對沈無心的所作所為充耳不聞,只捧着那雲中雪箋,似那是她的全部所有。
孟珏掃了一眼那白色的背影,最終收回視線,面容清雅如常,淡然地看向身側一直低頭的小侍衛,“青鹿,你的殿主瘋了,你的任務可還未完成。”
青鹿驀然擡眸,落入他那沒有情緒的墨色瞳眸。
她看到了自己狼狽的表情,也看清了他瞳眸深處的虛無空洞,無論是“青鹿”還是“沈雪鳶”,于他而言,不過是代號而已吧?她知不知道“孟珏”便是“摘星樓主”,他根本就不在乎。一個眼中連自己也沒有的人,怎麽會看到她?
只是為什麽,非要看到沈雪鸾呢。
青鹿移開視線,漠然地看了一眼百态皆出的衆人,手一松,白布落地,明月劍出鞘,刺向洞中的機關。
剎那間,內城之中地動山搖,冰雪坍塌,屍塊堆疊。
孟珏看着慌不擇路的人群,不緊不緩地發號司令。
他見了青鹿寶藏內的贓物,便知道白鹿寶藏內會是什麽了,他不怕沈無心揭露,只是也不可能讓今日在場之人這麽容易出去——只有讓他們見識過地獄,出去後他們才會有所忌憚;只有留下活口,才能免去謠言和閑話。
人群之中,另一個和他一般冷靜之人逆人流而行,走向機關,一手改換了明月劍的方向,讓城門不再關閉,只是他也因兩牆機關變換,無法再松開劍離開。
城中似有烏雲蔽日,那偷生落下的光線照亮他眉心朱砂,在沉靜的面容上似血鮮紅。
墨聞道看着周醉語如約禁锢着慕容繡離開,聽着她嘶啞的聲音尖聲喊他“師兄”,一直無甚表情的唇角帶上淺淡的笑。
那一角杏色的衣角從城門縫隙處消失,城中再無無辜之人,墨聞道才不留情地拔出了插在機關上的明月劍,冷靜得像是長埋洞中的人并不是他。
最後一縷光線随着城門關閉而隐去。
城中新屍陳屍交織,被常年不化的冰雪一一掩埋冰封。
內城之下。
沈無心聽得頭上震動,只擡眸看了一眼,不為所動。
她正坐在她的冰棺之中,楚碧城在她身後攏着她。
熔岩之下,竟是又厚冰和冰河,冰棺載着兩人在河面行走,擡眸便能看見冰面上的模糊的情形,和深埋在冰下的屍體。
楚碧城心思在沈無心身上,視線自然沒有離開她,這會她擡眸看去,他才跟着轉移了視線,這一轉,卻無意看見了冰中的一具屍體——
那屍體身穿青袍白紗,頭戴掌門羽冠,似是叫人一劍洞穿,又在屍身上紮了許多劍解恨。
只是他面容安寧,懷中……抱着一把狐不歸。
那狐不歸琴弦是望月金絲,琴身通紅,他再熟悉不過。
沈無心察覺他的出神,問道,“怎麽了?”
楚碧城回過神來,那屍身已被兩人甩在身後遠處,早看不清了。
他勾唇一笑,低頭含了下沈無心的耳垂,上挑的眼睨着她,“妾身進了你的棺,就是你的人了。”
沈無心被他的氣息弄得耳根子癢癢,笑了一會,聞言想起她初初醒來,楚碧城躍入她棺中的場面,問道,“這回,我們要去哪?”
“漠北,江南,塞上,寇島,阿鸾喜歡去哪?”
“都行,我們先去西域看看吧。”
“嗯?”
“我想看看你的家鄉。”
“我們拜月族沒有家鄉……不過,你若是想見見西域深泉,這個時節是挺好的。”
“嗯,那就這麽定啦。”
少女笑靥如花,面容間那絲幽眇的愁緒消失無蹤,楚碧城含笑看着她,他還是沒有家鄉,但不再是無根浮萍。
他有她了。
沈無心眉毛一挑,表情得他真傳,多了一分嚣張,兩份嬌美,“看我幹嘛?”
楚碧城低頭逮着她親,下巴處的不顯眼的須根因他力度而紮着她柔嫩的臉頰。
小姑娘在他懷中不滿地掙紮,他發出一串輕笑聲,和沈無心的聲音交織,在水面上留下痕跡。
粼粼水面,深長洞穴,越發狹隘,待到了出口,那一葉輕舟消失在唯一的光源處,抛下冰封的過往,走向新生。
——卷四:水調歌頭·完——
霸州,摘星樓。
“铛铛”兩聲鐘聲響徹摘星樓,周圍的賓客紛紛向下看去。
大堂中央的木臺上的知無不言鐘還因為餘震微微顫動。
鐘前,一個清瘦男子站在臺上。他一身黑衣,襟前有金色潛紋。
只見他展開手中黑扇,上書“言無不盡”四字行書,在衆人喝彩聲中便開始說書。
賓客們聽着那尋寶故事,有人低聲問身邊人,“你說,這個驚蟄公子是不是孟珏?不是說這也是他假扮的嗎?”
旁邊的人看着臺上男子,道,“不可能,你沒聽說嗎,孟珏早不見了,如今是他弟子孟念心繼位。”
臺上,那男子還在娓娓說着正道如何拯救白鹿神女和無心道人,如何替她們尋得雙鹿寶藏,如何以寶藏造福武林和國家。
臺下正道弟子掌聲如雷,臉帶自豪,邪道魔道嘲諷如舊,就是打不起來,場面一如從前。
清鏡書院。
宣旨的公公宣讀完皇上要求武林盟上繳雙鹿寶藏和長生之藥的聖旨,跪着接旨的孟念心臉色青白如他身上的掌門服飾,幾欲吐血。
長平公主府中。
仆婦和丫鬟們滿臉愁容,公主殿下一向頑皮愛鬧,天天都在往外跑,可這一回回來之後,便一蹶不振,重病不起,如今病好了,便把自己關在書房中。
陛下是對她的勤奮贊不絕口,可她們這些看着公主長大的不由擔心。
黃嬷嬷在書房門外問道,“公主,您即便急着寫策論,也不能因此不眠不休,傷了貴體啊。”
公主殿下的聲音傳來,比之以前中氣不足,語氣卻不減,“什麽策論?本公主在寫《魔頭本記》!”
黃嬷嬷一聽,臉色更是糟糕,攔下去請禦醫的丫鬟,讓她改請國師去了。
五年後,九公主殿下的大作《魔頭本記》由應天書局官方印售,在中京乃至整個大均掀起狂潮。有人說公主去了一趟尋寶,腦中搭錯了線,過于異想天開。也有人若有所思,甚至組織起小團體,牽起歷年線索來。
許多年過去了,黑仍是黑,白亦複白,那如潮謠言不斷,叫當事之人餘生每日皆是死亡。
崇寧三十五年,應天府茶館。
“你說這是報名圖,有何證據?”
“我觀此圖,乃是真跡,此上慕容郡主的印章世中獨一,作不了假。”
“對,我也認得這幾個,尤其這個孟公真跡,我可是從小臨摹到大的。”
衆人圍着那長長的報名圖你争我搶、你言我語,忽然有一人問道,“據《魔頭本記》,這報名圖不是那已死的魔頭拿走了嗎?”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着拿來圖的那人,那人無辜地擡手,“此圖乃我在西域偶遇的一奶娃娃手上贏來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是無辜的。”
“那魔頭神功蓋世,法力無邊,肯定是他。”
“對,就是他才能童顏不老!”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确認之語,忽然都安靜下來,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
魔頭她又活了!
——卷四:水調歌頭·真·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