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紛紛亂亂
衆家仆一齊亂嚷,說的那少年頭皮發麻只想逃走,他衣袖給家仆們拉住,雖身負極高武功又不能随意出手傷人,只好一面不斷拽出家仆手中自己衣服,一面嚷道:“我真不認識她!我也只是路過這裏,我還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不能當你們姑爺,我馬上就要走了!”
他們這邊正鬧,那老者卻忽然舉目望去,道:“哎呀,小姐怎麽來了?莫不是等急了?”
那少年心裏咯噔一下,雖不識那少女卻也不願見面,心內暗道不好,只想盡快脫身。
但衆家仆聽小姐來到,更是興高采烈,就要簇擁這少年前去。少年心內焦躁,手腕微動,已是按耐不住欲動手驅走衆人,卻聽身後一聲清喝道:“小兄弟,快上馬!”
少年擡頭一看,卻是成之軒坐于馬背偏後,自衆人右後方如風般沖過來,遠遠向他伸出左手。正在這時,少年眼角餘光瞥見那老者正迎向一輛寬大馬車,有一道窈窕身影正自車上下來,當下不再猶豫,輕輕施力,身旁衆家仆哎呀一聲,身不由己被他內力震開,還都不知怎麽回事。
衆人散開時,成之軒也到了,那少年疾步前沖,右手遞出搭住成之軒手,身子騰空而起,已坐在成之軒身前。
他一上馬,馬兒長嘶一聲,四足狂奔,旋風般自或驚呼或呆愕的家仆們身邊經過。掠過那輛馬車時,那少年目不斜視頭也未回,倒是成之軒扭頭回望,就見之前見過的那個稚氣少女正目光迷離望着他們,竟恍惚上前幾步想要追趕,似乎又醒過神來知道已然無用,呆呆停下腳步,自地上撿起一頂鬥笠。
成之軒一愣,方才想起那鬥笠正是自己身前的少年之前所戴,與那厲害妖女争鬥時被她羅袖掀掉,落在路旁,此刻卻被那小姐撿了起來,只茫然拿在手中,看他們遠去。
馬兒跑得極快,眨眼間便将那些人甩遠。成之軒看着那呆立的少女身影愈來愈小,直至不見,回轉身見身前少年始終都未曾回頭看一眼,不禁心內暗嘆一聲,也不再多想,只甩一甩馬缰,催促馬兒行的更快些。
三緣鎮并不大,馬兒跑不多遠便出了鎮子,成之軒便勒一勒繩,叫馬兒走慢些,才向那少年道:“好啦,這下他們可不好追了。”
那少年道:“幸虧你及時趕到,方才我都快不耐煩,想要出手教訓他們了。”
成之軒笑道:“這可不必,他們亦沒什麽壞心。我本來就已收拾完畢要來找你了,卻遠遠望見你被一堆人纏着,忙拉着馬兒來接你,還算及時罷!正趕在那位小姐之前。”
少年苦笑搖頭,又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成之軒一見他便心生親切,方才又聯手對敵,因此也無意隐瞞,只道:“我要去六尺城。”
少年笑道:“那可巧!我也要向極北方走探望親眷,卻沒坐騎,包袱剛才沒留神也落在客棧裏了,不知兄臺可否搭我一程?”
成之軒喜道:“那有什麽不能的。你要去極北方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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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雙手枕頭随意道:“雲天府。”
成之軒啊一聲,忙又止住口,心內道:這可是趕巧了!竟遇上同行之人。
一時心下高興,但又惦記熊略濤托付之事,心道:可惜我要先去同熊伯伯的同伴彙合,不知他們肯不肯和這少年同行,也不知他肯不肯一同去,這少年武功極好,若能同去,也定能幫上忙。
他正心中思量,又想起還未問少年姓名。他有意結交,眼下又要與少年同行幾日至六尺城,豈能連姓名也不知,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前方路旁一道嬌嫩聲音道:“怎麽這麽久才出來?哎呀,怎麽這個小白臉臭小子也跟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兩人都驚愕擡頭,就見前方有一灰馬停在路邊,馬上一襲黛綠長裙,正是方才那兇巴巴不講理的少女,正倒坐馬背,凝眉略有不滿模樣,瞧着他倆。
成之軒驚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那少女笑道:“等你呀,我猜你既是從南來的過路客,便應當從這邊走,果然叫我等到了。你是要去六尺城麽?”
成之軒握緊寶劍警覺道:“你管我去哪裏,等我做什麽?”一面心內道:這女子果然有詐,竟然曉得我要去六尺城,還說等我,不知有何目的。
那少女嬌嗔道:“我要你同我一起去游玩兒,你不肯,只好我跟着你啦。其實六尺城雖然在這一帶算是大城,但世上好玩兒的地方多着哩,你若跟我走,包管帶你去更有趣的地方玩兒。”
那陌生少年低低一嘆,故意拉長聲音道:“兄臺,這才是叫——陰魂——不散——”
那少女本笑語嫣然,這少年話一出口,她立即變臉,滿面寒霜柳眉倒豎道:“你這小子,忒也讨人嫌,我又未等你,你巴巴地跟來做什麽,還不快下馬滾開,走遠遠的。”
少年叫道:“兄臺,這大姐好生無理,叫我走,我偏不走。莫說咱們倆本來就同路,便是不同路,我也得跟着你,免得母夜叉突然發威,不叫我們趕路,卻惡狠狠捉你去山林裏喂大蟲。”
那少女氣的在馬背上立起身來怒道:“你說什麽?我先把你丢湖裏喂魚!”
成之軒忙提起寶劍厲聲向那少女道:“妖女休想又逞兇!”又攬住身前少年手臂道:“小兄弟說得對,咱們莫理這妖女,只管行自己的路。”
少年點頭道:“就是,反正咱們兩個聯手,她也不能怎地。”
說罷,成之軒微一踢馬臀,這馬兒跟随他多年,極為機靈,噠噠慢行小心繞過那少女坐騎,經過那少女身邊時,馬上兩人皆渾身戒備,那少女倒是沒有什麽異動。
過了那少女所在,成之軒松一口氣,忙叫馬兒快跑,還未跑得片刻,卻聽背後蹄聲得得,扭頭一看,卻是那少女已坐正,策馬揚鞭跟了上來。
見成之軒回頭,那少女嘻嘻一笑道:“左右我也無事,就跟着你們,我不信你們兩人整日便連在一起了,難道就沒有落單的時候?”
成之軒有要事在身,又遇上這少女夾纏不清,心內也不禁急惱起來,怒道:“我有正經事要做,誰耐煩跟你啰嗦!”
那少女哎呦一聲,理直氣壯道:“誰沒有正經事要做呀?但凡本姑娘要做的,件件都是大大的正經事。”
成之軒身前少年忍不住噗嗤一笑,回手拉住成之軒道:“這大姐實在不講理,咱們不如這便下馬将她打發了,叫她不敢再跟。”
成之軒道:“正有此意!”
兩人随即翻身下馬,一個持劍,一個握枝,還未走上前,那少女已笑道:“要打我麽?你們兩個人打一個也不知羞,我可不是對手。”
說着,少女勒馬轉頭就跑。
成之軒與那少年面面相觑,那少女方才說他兩人打一人,雖知她胡攪蠻纏惡毒之極,但她此話,還是叫成之軒有些汗顏,那少年倒是一副無所謂模樣,只慶幸道:“可算走了,咱們也走罷。”
兩人複又上馬,還未行得一會兒,成之軒正張口欲同那少年說話,身後蹄聲得得無比熟悉,扭頭一看,果然是那少女又笑嘻嘻策馬跟上來。
成之軒氣極,又提起寶劍,還未開口,那少女已道:“又要動手?那我先走了。”
說罷,少女便勒馬向後退去。
成之軒扭頭連連踢馬,馬兒跑了幾步,身後蹄聲又起。成之軒停馬回望,那少女也停住馬看他,他驅馬前行,那少女就跟在後面。他欲回頭跟那少女決戰,那少女勒馬就跑,他轉頭前行,那少女又策馬回來。都是良駒,他倆是二人同騎,那少女只是一人,馬兒載的輕,自然跑得也比他們快些靈活些,一時間兩人竟奈何不得那少女。
如此折騰許久,從暮色四合又到明月高懸,他們還在向東小路上來回徘徊,寸步難行。
那少女倒是樂在其中不知疲倦,成之軒和那少年卻都精疲力竭,索性就在路邊歇了一晚。他二人唯恐那少女偷襲,走到哪裏都同進同退,連如廁也不敢分開,夜裏便輪換着一人睡半夜一人守半夜,不曾有一時松懈。好在那少女許是看他倆實在警醒,也沒有靠近,只遠遠跟着。
下半夜是成之軒守夜,一直守到天将明時,成之軒又困又乏,實在是打不起精神,不知不覺竟靠在樹幹上打了個盹,還是馬兒咀嚼草葉的聲音将他喚醒,才意識到自己竟睡過去了。
他一個激靈忙四處張望,就見天已大亮,那少年在他身側樹下,以袍為被正睡,馬兒亦在樹下搖頭晃腦吃草。見一切都好,成之軒才松一口氣,又忽覺哪裏不對,站直一想,附近竟看不見那少女蹤影了!
這一喜非同小可,他忙推醒那少年連聲道:“快,咱們快走,趁着那妖女不在,咱們趕快走,省的她糾纏。”
那少年被他推醒,打着呵欠起來,兩人手忙腳亂收拾一番,解開馬兒,正要離開,卻聽得那少女聲音嬌聲道:“飯來啦!咦,你們要去哪裏呀?”
成之軒回頭看時,果見那少女騎着馬兒不知又從哪裏鑽出來,手中卻提着一個圓布包,包上開口還冒着熱氣,隐隐有香味傳來。
成之軒大為沮喪,見身側少年睡眼惺忪還一臉茫然,忙将他護在身後,沖那少女怒道:“你方才不是已離開了麽?做什麽又回來?”
少女奇道:“我幾時說要離開啦?天未亮時我見你們倆都睡着了,又想起從昨日中午到現在,你們都未進食,想來今早必定肚餓,就去給你們取飯去啦,還不快謝我?”
成之軒經她一說,才想起自己從三緣鎮出來太急,沒有準備幹糧,昨晚也确實未曾吃飯。但那也是因為路上被她糾纏不清疲于應付之故,她現在反倒得意洋洋來表功,不禁生氣怒瞪她,心裏又自懊悔早知她離去,就該快快逃走,怎麽又貪睡誤事了。
他自己生悶氣,身後少年卻摸一摸肚子扁嘴道:“我還真是餓了。”
成之軒氣道:“誰要吃妖女給的東西!唉,我怎麽就睡着了,不然妖女不在,咱們兩個早就走了。”
那少年走上前,輕輕朝前方嗅了一嗅,忽地笑道:“還殘存着一點迷藥味哩——你不睡着,恐怕她還不敢走呢。”
成之軒大驚,失聲道:“啊?迷藥?我怎麽不曉得?”
他随即倒抽一口冷氣,心道:若是這妖女将我們藥倒,一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