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多年兄弟

成之軒又嘔出一口血,定睛看去,正是成之軒貼身攜帶了十多天的那只深褐色花梨木盒,小鎖已打開,盒內卻是幾塊碎玉,碎塊不多,仍可看出那是一只極精致的狐貍玉雕。

蘇磊咬牙切齒道:“為何是一只玉狐?紅翡點睛玉麒麟呢?那只紅翡點睛玉麒麟呢!”

成之軒啞聲道:“你——便是為了那件東西,才又回來麽?”

蘇磊叫道:“當然!快告訴我,那東西呢?”

成之軒滿心悲苦,道:“大哥,昨日你走之前,分明說——咱們還是好兄弟。”

蘇磊不意他突然提起此事,一時怔住,面色竟似有些緩和,柔聲道:“是啊,咱們結拜十多年,兄弟之情極為深厚,你自然還是我的好兄弟。”

他面色變得太快,成之軒不知該作何反應,滿心惶惑。

蘇磊來回踱了兩步,面部肌肉抽了一抽,擠出個笑,道:“軒弟,好兄弟,你告訴我,那東西在哪裏?”

成之軒呆呆道:“我不曉得。”

蘇磊濃眉跳了一跳,喃喃道:“不曉得?”

他面色變了幾變,竟呵呵笑起來,狀似癫狂道:“你說你不曉得?”

成之軒低聲道:“大哥,咱們別去管那東西了,回去罷。”

蘇磊呆愣道:“回去?”他面色竟陡然猙獰起來,道:“回哪裏去?”

話音未落,成之軒眼前寒光一閃,一把匕首竟直插進他左手掌,将他左手牢牢釘在地上。

這一痛,可謂錐心刺骨,成之軒再是堅強也抵擋不住,連聲慘叫,眼前發昏滿頭大汗,只痛的說不出話。

蘇磊拔/出那匕首,帶出一蓬血光,放聲獰笑道:“我拿到東西,咱們自然還是好兄弟,我還能再哄你幾年。你若阻着我路,壞我事情,兄弟?攔路石頭都該一腳踢開!那東西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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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軒痛的厲害,一時不能答言,蘇磊便來回焦躁走動,一面口中喃喃自語道:“難道送來的便不是?不對——不對。楊中泰文袖蘭何等精明,若東西不對,早鬧起來——定是中途換了,什麽時候掉包的?換到誰手上了?楊中泰,還是文袖蘭?雲徹,莫非是雲徹?還是劉非月?”

成之軒聽他不停念叨,狀若瘋癫,勉強叫道:“你為何——非要那東西不可?它在那些人手中不是最好不過麽?”

蘇磊止住腳步,扭臉看成之軒。此時已日上三竿,天地間皆明亮一片,蘇磊卻面色陰冷森寒,陰恻恻道:“最好不過?我背井離鄉二十年,遠離家國隐姓埋名,盼的便是有朝一日起兵,內外呼應終成大事——如今大戰在即,怎能容忍他們在此緊要關頭,破了我主精心布置的必殺之局?”

成之軒身下鮮血已浸濕一片,他卻忽地似覺不出疼痛了,只發着抖道:“你——你是高沙人?”

蘇磊朗聲一笑,道:“不錯!”

成之軒只覺全身血液似乎都已凝住,嘴唇顫抖,再說不出一語。

蘇磊卻冷笑道:“我離家來此,在江湖游歷這麽多年,到處結交刺探,眼見年內便要起兵,本以為這下便可大功告成了,哪知卻又在六尺城碰見你。”

蘇磊憶及此,連聲獰笑道:“雲徹楊中泰那些人都極為狡猾謹慎,無風嶺又與世隔絕不與外人往來,以至于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沒有一絲消息走漏,若不是遇見你,我們竟完全不知此事。可見天佑我主!便是老天,也幫着我們!”

成之軒目眦欲裂,啞聲叫道:“竟是因為我——竟是因為我走漏了消息——”

蘇磊道:“我遇見你時,還不知這件事,只是恰巧讓我一眼看見了凜風列。那個小皇子——”他冷笑一聲,竟似有些不甘,道:“我主欲起戰事,最擔心便是北秦會不會插手,兩年前離葉太子挖空心思想方設法,也未能如願将他哄騙過來,北秦國主和太子都極為機警,非但堅決不允親事,後來竟不許離葉太子再去。若是那親事結成了,此時還有什麽可憂心?”

蘇磊恨恨道:“我第一眼看見他,便認出了他是誰,心裏還納悶他為何在此,走近一看,又看見了你——我的結義兄弟,那可更好了!你說的事情雖奇怪,我也以為只是武林之事,當時,我只是想把那個小的捉回去,定然大有用處,可惜幾次都未成,只好先跟着你們,不料竟然叫我曉得了這樣一件事!可惜我知道的太晚,客棧匆匆下手也沒能成,楊中泰他們一直有人盯着,總是不得機會——原以為昨日成了,不料竟被他們掉包——幸虧我半路上打開來瞧,否則此刻我仍被楊中泰那老兒蒙騙住——”

蘇磊說至此,面色愈發鐵青,走上前來,一腳狠踩住成之軒背,厲聲道:“東西在誰手上?他們沿途路線是什麽?都有什麽人?打算如何隐藏蹤跡?”

成之軒滿口流血,嘶聲道:“我不知道!”

蘇磊抓住他頭發,将他半提起來,就向樹上摔去,厲聲叫道:“你怎會不知道?你都知道什麽,都一五一十說出來!”

成之軒撞在樹上,又滑落下來,長發散亂傷處裂開,滿身全是血,擡眼就見蘇磊不複往日和煦文雅君子之貌,滿目赤紅,面色猙獰,竟形似惡鬼。成之軒一時心裏恍惚,心內只覺可笑至極,他竟也真的笑出聲來,又嗆出幾口血,只邊笑邊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蘇磊,你能騙的我團團轉,還能騙住其他人麽?楊大俠早對你有防備,他也看出我極為信任你,怎會對我多說什麽?你問我,哈哈哈——你是問錯人了!”

蘇磊大叫一聲,一腳踩住成之軒胸口,叫道:“你不肯說——你不肯說!留你何用!”

他眼中殺機頓起,手腕一轉,鐵爪中匕首猶帶着血,高高揚起——

“賊子,滾開!”

一聲嬌斥響起,羅袖如刀直斬蘇磊後頸,蘇磊面色微變,扭身躲開,丁歡顏沖上來,銀針如漫天花雨疾飛過去,蘇磊雙爪一張,掌風驟起,銀針紛紛落地,丁歡顏趁此間隙,一把抓住成之軒,還未邁步,蘇磊已淩空沖下,冷聲道:“既然來了,就別想走——”

不得已,丁歡顏只好松開成之軒,又再迎上,以袖為刃,招招皆是搏命,但蘇磊武功在她之上,不出幾招,丁歡顏已處在下風,傷了好幾處,然丁歡顏發起狠來,蘇磊也輕易擒不住她,只能膠着。

成之軒見丁歡顏不敵,短短片刻身上已添幾道血痕,心內大急,張口叫道:“丁姑娘!你快走呀!”

丁歡顏被蘇磊狠狠踢中小腹,悶哼一聲,咬牙忍住道:“我才不走——”羅袖一揚,直襲蘇磊面門。

蘇磊冷笑一聲,鐵爪氣勁一震急揮,丁歡顏羅袖撕拉一聲便被破開,丁歡顏卻不躲不閃,仍舊直沖上前,蘇磊鐵爪一探,緊緊抓住她肩膀,用力一握——鐵爪透骨而出,血跡斑斑。

“丁姑娘!”

成之軒大驚,就見丁歡顏雖面色慘白,動作竟絲毫不停,仍強向前進了一步,手中滑出幾把銀針刺向蘇磊雙目。如此近的距離,饒是蘇磊也無從抵擋,急忙撒手退開,亦被銀針刮到面部,慘叫一聲護住臉孔。

蘇磊退開時,握住丁歡顏左肩處的鐵爪也拔/出。血花四濺,丁歡顏上身衣衫盡被血染透,她卻一聲不吭,只沖上前一把抓住成之軒,疾步向外,将成之軒扔到灰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馬緊緊攬住成之軒。

成之軒渾身無力,只能勉強坐好,卻聽背後蘇磊聲音凄厲,大叫道:“賤人!”

成之軒心內一震,微一側頭,眼角卻瞥見蘇磊披頭散發,一只眼睛竟滿是血污,眼瞳俱紅,半邊臉全是血跡,面孔猙獰兇惡,鐵爪揚起,一道寒光疾刺而來——

成之軒驚呼道:“丁姑娘!”

丁歡顏悶哼一聲,卻不多說什麽,只狠踢馬腹。馬兒機警又吃痛,撒開蹄子便狂奔起來,身後一聲長嘶,卻是成之軒的白馬突然以身猛撞,撞倒一棵小樹,正正阻在欲追趕的蘇磊面前,塵土飛揚間,蹄聲得得,白馬亦追了上來。

兩匹神駒狂奔了許久,成之軒昏昏沉沉,只覺身邊青山綠水如幻影般不斷掠過,風聲在耳邊呼嘯,早已不知身處何地。

直至聽到江水磅礴奔騰不息之聲,馬兒才慢下來停在一處石崖上,原來這處低矮石崖下正是難過江,卻不知此處是江邊哪一處,也不知此處離關出小屋有多遠。

馬兒剛一停下,成之軒就覺身後一空,丁歡顏已滾落下去倒在地上。

“丁姑娘!”

成之軒大驚,忙跌跌撞撞下馬。他此時受傷不輕,也不知是哪裏生來的氣力,勉強扶起丁歡顏坐起,就覺手觸之處全是濕黏之感。定睛一看,丁歡顏上身就如泡在血裏一般,左肩骨盡碎,深處血肉模糊可見白骨森森,心口之處卻暈出一大灘血,有一尖刃自後透出。

丁歡顏氣息奄奄,背後卻是蘇磊最後擲出的那把匕首,将她身子穿透。

成之軒心內劇痛,幾乎要落下淚來,哽咽道:“丁姑娘——”

他連點丁歡顏幾處大穴,想要止住血,卻仍止不住。欲要拔/出那匕首,卻心知這處傷如此重,又是正中心口,早已回天乏術,若再強行拔/出那匕首,只怕死的更快。

成之軒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辦,只好攬住她含淚喚道:“丁姑娘,你醒醒。”

丁歡顏面色慘淡,勉強睜開眼,輕聲道:“我們,我們逃出來了麽?”

成之軒哽咽道:“逃出來啦,跑了很遠,他再也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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