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晨出門特地看了天氣,說東峪市接下來幾天都是晴空萬裏,馮清輝這邊剛下飛機天空開始飄雨絲,細的就跟牛毛一樣,只是初春的氣溫乍暖還寒,雨水打在身上刺骨的冷。

關閉手機飛行模式,等了幾秒沒看到某人的消息,她盯着鞋面默默發呆,地板上都是濕漉漉的水漬,倒影出風塵仆仆有些疲倦的容貌。

回程飛機票是小客機,經濟艙,起飛下降不穩當,經過榆林還要中轉,她當時按照指示下機等候的時候就已經有些暈機,鬼使神差給表姐發了一個消息,說她常用銀行卡賬戶裏還有幾十萬,如果發生什麽不測幫她妥善處理。

表姐跟馮清輝母親的關系很好,馮清輝雖然是鬼使神差發了這個消息,但發出去前也是深思熟慮了一番。

發完消息她緊接着就登機了,這會兒打開手機才看到高馨麗回複消息:暈。

馮清輝眼前浮現的是表姐一臉無語,撇着嘴挑眉的表情。

她這時候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部分錢似乎屬于婚後財産,她竟然下意識把自己老公排除在外,愣了幾秒又想,他如今那麽有錢,大概不會把這點錢看眼裏。

倘若馮清輝有一天真死了,這世界上她最不擔心的人就是他,因為以他如今的身價,縱使不招蜂引蝶也有大把的年輕姑娘眼巴巴盼着想着渴望着。

她莫名有些悲觀,很怕自己屍骨未寒他就要老樹發新芽。

正想到這裏一輛黑色商務忽然停靠路邊,馮清輝選擇落腳等人的地方不怎麽可巧,緊挨着排水口,路面高低不平導致排水系統不好,濺起一米遠水花。

裙邊被打濕。

副駕駛車窗落下,裏面的人探頭看她一眼,是熟人,相互能開幾句玩笑那種。

李凡碩笑着推車門下車接她手裏的行李,馮清輝跟着他往車邊走。

“你老板呢?”

“臨時有個會,不舍得你久等,讓我先過來接人。”

馮清輝拉車門的手一頓,臉上倒是什麽也沒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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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凡碩上下看看她,“穿這麽點不冷?”

“不冷,女人愛美的時候,就算冷也不能說自己冷。”她說話語氣一本正經。

李凡碩挑了下眉,主動幫她關上車門。馮清輝一路上托着下巴看窗外濕漉漉清新景致,這時節驚蟄過去好幾天,距離春分越來越近,北方萬物正要有複蘇回春的跡象。

李凡碩坐在前面跟司機交談,半晌低了低頭,從後視鏡裏打量着她,“還跟我哥置氣呢?”

馮清輝聞言有些驚訝,視線從窗外挪回來,挪到他後腦勺,盯着他的後背問:“什麽置氣?”

李凡碩笑了一下:“就公司裏那個小東北,女助理……東北人就那樣,不拘小節。”

馮清輝低頭沉默兩秒才問:“你聽誰說的?”

李凡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解釋了一通:“我都幫你打聽清楚了,你還真冤枉了蘇助理,人家有男朋友,去年就在一起了,感情還不錯,關鍵長得還挺帥,只能比老顧帥不會比老顧差。”

馮清輝只問:“你怎麽打聽的?”

怎麽打聽這個說來也巧,蘇助理合租舍友跟李凡碩認識,那天聚會正好碰到,他自然不能上前直接問蘇助理對我們老板是否有意思,于是就撒謊說自己一個朋友看上了蘇助理,問這蘇助理是否單身,對方說早就有了男朋友,他又問牆角牢靠不牢靠,可撬否。

于是三言兩語就把蘇助理的私人感情打聽得一清二楚。

馮清輝聽完心中平淡無波,面無表情低下頭,“有男朋友還對着已婚男士說話嗲聲嗲氣伸不直舌頭,那大概是女方作風不端心術不正。”

李凡碩搖頭笑了笑,好奇女人醋勁是不是都這麽大,他說話一向直接慣了:“開個助理倒是沒什麽,別太較真影響你倆感情。”

馮清輝莞爾一笑,眼波中帶着風情,“你不是天天說自己等着接盤,離了婚不正好随你心願?”

李凡碩大笑兩聲,砸吧着嘴點頭:“倒也是。”

說到這外面的雨徒然變大,不似剛才溫溫潤潤詩情畫意,李凡碩的車想進小區需要登記,她不想麻煩就提前下車出來,兩步遠就被潑了一身濕。

馮清輝覺得自己并沒有小題大做,也并不覺得蘇助理冤枉,女人在這一塊往往敏感度頗高且有很超前的預見性。

衣服全濕了有些冷,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端着去浴室泡澡,昏昏欲睡的時候日理萬機的顧總大概才想到老婆,打來電話。

聲音通過話筒低沉有力,夾雜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疲倦:“我晚上有個應酬實在推不開,不過我會盡量早點回家。”

馮清輝從接電話這刻氣息就莫名其妙開始淩亂,說出的話帶着幾分賭氣成分:“早回來晚回來也沒什麽關系,我最近工作很忙,明早還有個預約,別打擾我休息就行。”

他低低笑了兩聲:“你是不是想暗示我回來晚了只能睡沙發?”

“你想睡也沒人能阻攔。”

馮清輝講到這就毫不留情面直接挂斷了電話扔桌面上,仰頭看着吊燈慢悠悠松了口氣,這幾天對那個小助理的事反倒沒起初那麽生氣。

不過她還記得那天小助理一句“顧總”叫出,尾音輕揚,拐了最少三個彎兒。

馮清輝晚飯什麽也沒吃,就抿了兩口紅酒,躺床上的時候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總覺得床在搖晃,可能是酒勁太大也可能是暈機的狀态還沒調整好。

迷離中聽到外面有聲響,房門開合聲和矯健有力腳步聲,還沒等馮清輝眼皮子擡起腰間就被搭上結實溫熱的手臂,她背對着房門側躺,默了兩秒才悄悄睜開眼,餘光掃見白皙修長的手背,指骨分明,青筋隐隐若現。

是一只挺好看又秀氣的手,拇指內側帶着薄繭。

淺色的襯衫袖口挽起來卷到小臂,襯衫顏色選擇的好,讓他整個人既不低調也不張揚,整個身子貼過來時嘴裏帶着清淡的酒氣。

“睡了嗎?”

“睡了。”

他噗嗤笑了。

馮清輝不覺得哪裏好笑,閉上眼埋頭沉默,忽然轉過身面對他。

顧初旭垂着眼跟她對望,眼角還帶着笑意沒消散幹淨。

兩手交握着放腰間黑色皮帶處,皮帶以上是幹淨昂貴的襯衫,公司忙碌一天再加晚上應酬不可避免出現褶子,以下是黑色西裝褲,包裹着一雙長腿。

她望着眼前的人,還真是一副好皮囊,從這一點她似乎不應該全怪那個小助理。

他默了會兒才起身,彎下身遞過來溫熱的嘴唇,馮清輝閉着眼既不拒絕也不主動,他氣息很快不穩,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聲音低沉讓人着魔:“先別睡,我去洗個澡,等我十分鐘。”

馮清輝知道他想做什麽,掰手指頭算一算,不知不覺兩人将近一周沒有做,他自然想要。

她其實很排斥夫妻之間這種一炮泯恩仇的解決矛盾和問題的方式,聽着浴室裏嘩啦嘩啦的水聲,突然發覺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她跟顧初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sex都發生在床榻之間,好像從未試圖開拓新領域。

她走近浴室門拉開防水簾顧初旭還愣了一下,下一秒探手把她拉進去,導致她腳下踉跄差點滑倒。

虎口張開用滾燙的手掌順着交握的指尖往上,直到乾住整個纖細手腕。

她腦子裏卻在想蘇助理的事,是誰多嘴讓李凡碩知道了,是否還有別的職員知道?肯定不是顧初旭宣揚出去的,感情方面的事他一向不喜歡張揚,更不要說這種□□。不過現在大概他公司裏都在傳顧初旭的老婆嚣張跋扈不講道理且善妒心眼壞。

水沖刷着身子令她頭腦發熱,腿窩被架起來擠壓着琥珀花紋的玻璃牆碾磨。

馮清輝不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純情的男人,“男人”與“純情”這兩個詞,就像魚與熊掌或者冰與火,根本就不并存。

所以別看顧初旭衣冠楚楚和風細雨,動情的時候照樣會化身野獸。

馮清輝感覺來的強烈又霸道,僅存的理智被撞碎。

狂風暴雨持續很久才停歇,窗外夜幕全然拉開。

她有些困倦,某處也酸脹。

這幾天跑到千裏之外散心,雖然那邊也用北京時間,但按照往常這個時間天還沒黑,所以一時有些不适應。

等他呼吸平息,看着他抿了抿紅唇。

“你就沒什麽話跟我說?”

他長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嘆得很深,好像面對的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這份執着讓他無奈。

顧初旭抽身靠向床頭:“有話說。”

馮清輝眨了眨眼,眼眶不受控制變得酸澀,跟他吵架那天馮清輝跟發小視頻,展靜向來跟她互為情感垃圾箱,在電話裏說這都不是事,鬧一場意思意思得了。

她當時卻在想,以前感情的事眼裏從來都容不下沙子的展靜,什麽時候變得得過且過見好就收。

是應該評價一句成熟通透了,還是應該感慨歲月無情,婚姻持續太久棱角和脾性都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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