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馮清輝從咨詢室出來漫無目的, 一時不知道自己是回家還是去哪, 她原想附近随便走走, 走到自己累了再随便打個車, 走到T字路口, 面對三個方向選擇時, 忽然糾結起來,看了看身後的路,還是選擇回去開車。

因為她踩着高跟鞋剛走了沒幾步路, 隐隐感覺有些累, 昂貴的鞋子不代表舒适度高, 她明知這一點, 仍舊趨之若鹜。

手握着方向盤,餘光看着兩旁的商店,選擇了一家價格高到無厘頭的店推門進去,盡管馮清輝向來不缺錢,這次一反常态選擇刷顧初旭的卡,刷人民幣實在不解恨, 她其實應該訂張機票飛到美利堅刷美金,這叫事半功倍。

不知不覺繞到自家公司寫字大樓,她仰頭望着折射光芒的大廈, 有些口渴,泊下車子乘電梯上去。顧初旭剛結束一場商務洽談,對方是家中外合資的企業,跑過來躊躇滿志跟他談籌碼, 想要趕緊摘取勝利果實。

顧初旭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雙方處于拉鋸僵持階段。

馮清輝進來時沒敲門,問了秘書說他一個人在,便直接破門而入,剛踏進一步,辦公桌前捏着筆寫字的手頓了頓,頭顱擡也沒擡就扔過來一句:“出去,重新進。”

馮清輝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眨了眨眼皮子。

他這才意識到哪裏不對勁,慢悠悠擡眼皮子看過來,旋即笑了下,“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馮清輝并沒有馬上說話,走到辦公室會客區,茶幾旁邊黑皮沙發上坐下,摸了摸茶幾上的茶壺,水是熱的,不過她沒喝,靜靜看着顧初旭,直到他覺察出不同再一次開口關心。

“我渴了。”她垂下眼眸,這才說話。

顧初旭看了看她手中提着的購物袋,結合剛才收到的賬單提醒很快得出結論,“跟誰去逛街了?”

“自己……我說我渴了。”她放下東西活動筋骨,在他凝視下踱步朝他走去。

“喝什麽?我讓秘書去準備,茶,咖啡,還是果汁?”

“果茶,東城那邊的店,上次買草莓奶昔那家,百香果味,加珍珠、椰果。”馮清輝走到他面前站住腳,擡臀靠他辦公桌上,把他手中的鋼筆抽走,“要大杯,中杯喝着不過瘾。”

“我讓尹特助馬上去,常溫還是加冰?”

馮清輝提着眉梢搖搖頭,無意識把玩着他的鋼筆,筆帽扣好随手扔桌面上,“今天只想喝你買的,尹特助買的不是那個味道。”她語氣平淡如水,蠻不講理的話從她口中講出來,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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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初旭沒有反駁,似乎對她偶爾這樣做作的要求一點兒不覺得奇怪,噙着笑擡手腕看了看時間,故意板着臉問:“味道有什麽區別?”

馮清輝輕浮地笑了笑:“你買的自然是愛的味道。”

顧初旭對這個答案似乎還算滿意,總之沒有拒絕,“我這邊有位研發人員正在會議廳等着,需要馬上過去,最少得二十分鐘,”他盡量耐着心安排,“你如果現在就很渴的話,先喝口水潤嗓子?”

馮清輝聳了聳肩,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那你要快點。”

顧初旭知會秘書先送一杯熱茶進來,囑咐完往門口走,馮清輝扭過頭望着他的背影,等人消失在門口,好半天才回過神。

其實她并不想喝什麽百香果味的果茶,她一向愛惜牙齒,深刻明白牙齒是不可逆不可再生的資源,只不過剛才瞧見他那瞬間,在讓他去買泡芙與果茶中權衡了一番利弊,果斷選擇了果茶。

原因很簡單,果茶那家店更遠,且銷量不錯,需要排隊等候。

馮清輝覺得自己可真奸詐,她承認她是個特別幼稚的人,或者說喜歡掩耳盜鈴,她總用這種小事折騰他麻煩他,好似這樣才能找補回來自己心中那點委屈,以及委曲求全的不滿。

其實蘇助理那件事,馮清輝一開始并沒有那麽生氣,不過她慣常有個毛病,很多時候一開始沖他發脾氣只是制造噱頭吓唬他,不過發着發着就變成真生氣了。

等待的時間漫長,手機沒電也不敢用,問秘書找來充電線,舉着手機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下,她抱着抱枕,随便挑了個電影。

非正史英國皇室的那點兒破事,《另一個波琳家的女孩》英文名《The Other Boleyn Girl》,娜塔麗波特曼和斯嘉麗約翰遜主演,她沒想到斯嘉麗約翰遜在這部影片中嫣然一良家賢淑婦女,完全不是那個可以讓凱文杜蘭特大放厥詞,願意喝其洗腳水的尤物。

至于影片中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男主的男主Henry VIII,是個種/豬一般的存在,精/蟲充腦時,稱其禽獸,禽獸大概都會搖頭不答應。

全片過于扯淡,讓馮清輝覺得從演員到導演無一例外,智商全部不在線,那些争鬥心機過于稚嫩,跟我們國産的宮鬥劇一比,簡直兒戲。

馮清輝看困了,睡之前還往門口望了眼,顧初旭還沒回來,她跟睡意勉強抗争了會兒,扔下手機後人事不省。

她睡得并不安穩,做了個特別新奇的夢,只覺得自己深處一個盤旋的長長的樓梯之中,紅色的磚牆,水泥的臺階,一切都如此真實,所有人都往下走,她随大流一般跟在後頭,樓梯越走越窄,越走越窄,且陡峭吓人,險象環生,勇敢者依舊攀着樓梯扶手往下,她不想甘于人後,也只能照做,走了兩步,忽然停到耳邊有驚呼之聲,警告她走錯了路,趕緊退回去,她反應過來時,身體直直往下掉落,下面好似萬丈深淵,黑漆漆瞧不清楚,更增添恐怖,就在她萬念俱滅等死這刻,肩膀忽然被拉了一把,她借着力道絕處逢生。

剛松了口氣,耳邊的聲音越發清晰,意識不受控制被抽離出來,她恍然若失,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臉龐。

他身上總有淡淡的,就如北方三月份的迎春花的香水味,是明豔的,讓人耳目一新的味道。

她緩了緩才恢複記憶,瞧見自己身上蓋着奶白色毯子,他近在咫尺,青色下巴動了動:“這麽能睡?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

她這才察覺被他攬着,夢境中那只拉住肩膀的手,大概也是被他現實中的動作亂入。

外頭霓虹閃爍,夜色正濃,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九點半,哪還有什麽果茶喝,那家店因為是超市內部經營,一般九點便打烊。

他笑問:“還喝果茶嗎?”

馮清輝說:“你怎麽沒叫醒我?”

“你睡得很沉,我進進出出都吵不醒你,”他開始解西裝領帶,居高臨下籠罩着她,“正好今晚要加班,幹脆等你睡醒再說。”

她端坐沙發上,剛醒來反應依舊遲鈍,睡眼惺忪看着他,她此刻呆頭呆腦,實在難得,顧初旭低低笑了兩嗓子。

馮清輝極不順心擡擡眼皮,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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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展正式展覽這天馮清輝收到祖玉透過電話的口頭邀請,馮清輝借口咨詢室太忙,且她對畫作沒什麽天賦和眼光為由拒絕,祖玉大概因此産生誤會,以為她是那種過份在意繁文缛節的人,沒給她發帖子不夠正式,電話裏就表示要把請帖送到馮清輝手中。

過于奉承的語氣讓她亞歷山大,不禁沒有達到她被重視的效果,反而讓她更不敢露面。

這天她跟展靜關于心理醫生與病人接觸親密度的問題進行了讨論,二人一致認為當心理醫生與病人密切接觸,會産生特殊情愫,這種東西對治療病人特別不利,類似于,進行一臺手術的時候,一般不會讓家人或者朋友主刀,人是感性且有感情的恒溫動物。

“那你覺得人跟動物的區別是什麽?”馮清輝腦子想到什麽便随口問了句什麽。

展靜基本沒有思索就脫口而出:“自制力。”

“……”

“……”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馮清輝忽然噗嗤笑出聲,打破嚴肅且靜谧的氣氛,她揮揮手:“那我是不是不應該稱之為人?”別說不為五鬥米折腰,她有時候連個泡芙的誘惑都抵擋不住。

是的,馮清輝很愛吃泡芙,心情好的時候喜歡吃十塊錢的錦上添花,心情不好時也喜歡吃十塊錢的安撫自己,據說甜食使人心情愉悅,不過她覺得這句話應該是某個無良甜食廣告商的狂妄之言,吃甜食容易發胖,發胖了穿不下小號的衣服,只會讓心情更加崩潰。

她過來咨詢室拿東西,跟展靜閑聊這麽一番估摸顧初旭也已經到樓下,又是一周周末,沒什麽特殊,除卻要去顧家見一見公婆,按照慣例吃頓飯,睡一宿。

顧初旭在等人這方面具有異于常人的耐性,馮清輝一度認為他就算沒有如今的身價樣貌,這樣品質的男人在女人之間大概也會很有市場。

見過他在辦公室對着女下屬發脾氣,從不吹胡子瞪眼或是大發雷霆摔東西,極不耐煩眯起眼半天不說話,把對方吓得大氣不敢喘的時候,通常用類似“有那麽難嗎?”“你會不會做事?”這種質問來做結束語。

震懾的威力不大,作用卻不小。

某次馮清輝在他辦公室恰好遇見他訓斥下屬,等人走了笑着打趣他不懂憐香惜玉,他反而問她哪個男人會見個女人就憐香惜玉,他得去拜訪拜訪。

馮清輝有時候很佩服這男人的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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