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男子漢
關于成遠的身世，秋月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在接下去的幾天時間當中，田麗跟何建平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情，跟往常沒什麽區別。似乎彼此之間都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直都沒有提起。
可是秋月的心中卻好像是有了個疙瘩，一直解不開。心口沉甸甸的，就好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有點兒喘不過氣。
不過秋月跟成遠相處的時候還是一如往常，只要一有空，肯定都是跑去找成遠或者是成遠跑過來找她。兩個人俨然是一個小老師和小學生。
成遠也學得很快。他很聰明，一點就通，本身也是勤奮的不行。那個勁頭比當初秋月高考的時候還要更加用心，秋月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老臉一熱。
想她兩世為人，卻輸給了一個小蘿蔔頭。但凡她當初能拿出這樣的勁頭，那清華北大是不在話下。
只可惜知易行難。
“何秋月，你在走什麽神？老師在叫你。”
胖虎的聲音突然響起，秋月這時才回過神來。
說來兩個人的緣分也妙，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一直都是隔桌的位置。不是你在我身後，就是我在你身後。再不濟也是左右并排坐。
此時胖虎已經坐到了秋月的後面。
聽見了胖虎的話，秋月不由得擡起頭來，發現數學老師黑着一張臉站在講臺上。
“有些人，別以為自己曾經取得過好成績，就可以沾沾自喜。考得好就沒什麽，難得的是能夠一直保持下去，驕傲自大，只會自受其苦。”
秋月當然是知道，數學老師這是在陰陽怪氣的諷刺自己。她撇了一下嘴巴，心裏不舒服，臉上卻沒發作。
“上來回答這個問題，答不出來，這節課你站着上。”
數學老師說完就把粉筆頭扔在秋月的桌上。
解這一道題，對秋月來說自然不在話下。她沒幾下就解開了，數學老師神色稍緩，卻還臭着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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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你的座位上去。”
秋月沉默着回去了，只不過在路過窗戶旁邊的時候，似乎看見了一個小蘿蔔頭。
秋月微微一愣，再度凝眸望去，可是這一次只能夠看見一道身影快速劃過，身形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急急忙忙往校門口跑去。
是成遠。
秋月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可是數學老師在旁邊虎視眈眈，她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回到座位上去。
在接下去的時間當中，秋月一直都是心不在焉，她在回想着剛才所看見的背影，一直都惴惴不安。
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成遠從來沒有來過學校。秋月也只當他是不想來這一塊傷心地，所以一直都是有意的避開，從不在他的面前刻意提起這件事情。
這還是這麽長的日子以來，第一次在這裏看見成遠，可是……成遠慌張的跑開了。
這是……怎麽了？
秋月凝眉，一直熬到了下課的時候，把書包背在肩上，轉身就跑。
她來到成家門口，朝着裏頭大喊：“成奶奶，成遠在家嗎？”
成奶奶聽見秋月的聲音就探出頭來，“怎麽啦？剛才我看見他出去，還以為是去找你玩了。”
秋月幹笑，“沒、沒事。我随口問問。”
之前所有的不安似乎都得到了印證，此時秋月覺得那一道慌張的背影又在眼前一閃而過。
她回到家中，放下書包之後又跑出去。
“成遠？”她找成遠的時候也是偷偷摸摸的，壓根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成遠的身份特殊，一旦傳開來，對他未必是件好事，更何況秋月也并不确定，成遠是否真的把自己藏起來。這一切只是她的擔憂，也許不過是杞人憂天。
可是很快，秋月就真的慌了，因為她把村子裏面所有能夠找的地方都找了，成遠都不在。
成遠沒什麽小夥伴，平時也沒什麽能夠玩到一起的人。他會在哪裏？
秋月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村子，在道路上的兩旁都是稻田，一眼看去，就正好看到不少熟人在田裏勞作。
田麗自然看見自家閨女了，她對着秋月扔了一把稻草。
“臭丫頭，放學了，不在家好好呆着來這幹什麽？”
秋月連忙跑過去問道：“媽，你看見成遠了嗎？”
如果不在村子裏，那麽就肯定是出了村子。田麗一直都是在這裏，肯定能夠看見的。
田麗奇怪的看她一眼，又瞟見秋月慌張的神色，神色頓時嚴肅。
“怎麽了？你找他幹什麽？發生什麽事情？”
秋月不敢胡說，只是随意的撒了個謊。
“我和他玩捉迷藏。”
“喔……”田麗放下心來，伸手一指，“剛才我看見他背着一個小背簍往那邊去了，可能是要幫成奶奶打豬食吧。”
秋月放下心來，連忙按照田麗的指示跑過去，這一路走來才發現，原來成遠來到了他們之前撿棉花的小山上。
“成遠？”秋月大喊，可是久久都沒有人回應她。
她着急了。
“成遠你在不在？你出來，我帶你回去。”
秋月索性找了一顆青色的岩石，坐在上頭不走了。這一塊地方就這麽大，能找的地方她就找了，還是沒有找見成遠，說明這臭小子分明是有意躲着自己。
居然開始鬧別扭了。
還是後知後覺的別扭，成遠一直很懂事，從來沒有讓她這麽不省心過。
想了想，秋月就說道：“你是不是生氣了？你要是不出來，我可走了，以後你也別來找我。”
說完轉身作勢要走，這時候，終于響起了一道微弱的聲音：“我……我在。”
秋月眼前一亮，她輕咳了兩聲，故作嚴肅的整頓了表情，随後循聲望去。
在不遠處，有兩塊巨大的石頭相挨着，成遠就躲在那一處縫隙裏。
他縮成小小的一團，也不說話，只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秋月。
兩人相對視，半晌之後，秋月嘆氣道：“你怎麽了？”
成遠搖頭。
秋月冷笑，伸手把他的腦袋掰正，認真的打量了幾眼，說：“騙子，你哭了。”
成遠沉默，低下頭去，不敢看秋月。他雙手攥成拳頭放在膝蓋上，手指頭不時蠕動幾下，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姐姐，你真的沒騙我嗎？”
聽見這句話，秋月心中一沉。她習慣性的想要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可是這一次卻怎麽也扯不出笑容來。
她輕聲問道：“怎麽這樣說話？我騙你什麽了？”
成遠只定定的看着她，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一雙清澈的眼眸卻是洩露了他心中的心思——成遠動搖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秋月苦笑一聲，最後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你打我？！”成遠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秋月從來不會打他！
“就是打你！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秋月輕輕的吸了一下鼻子，随後咬牙說道：“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堅毅如山。”
怕他聽不懂，秋月又伸手指着面前一座山峰，說道：“你看見了嗎？長大以後，就應該像這一座山一樣巍峨。你現在只是個小蘿蔔頭，是一塊小石頭，但積土成山，終究有一天，你會越長越大，到時候是像那一座巍峨的山一樣讓人不可高攀，還是像這一座小山丘一樣任人踩踏，都是你的命！”
秋月臉上嚴肅的表情吓到成遠了，也不知他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反正只是一直哭。
秋月嘆氣道：“算了，反正你也聽不懂。趕緊回家去，別讓你奶奶擔心，天要黑了，等一下她該找不着你。”
說完之後，轉身就想離開這裏，可是成遠把她叫住。
“我、我是男子漢！”他突然站起來，沖着秋月的背影大喊：“我是男子漢！”
聽見了這句話，秋月露出了一抹細小的笑容，她回過頭去說：“男子漢就趕緊回家，這裏荒郊野外的，你能去哪？”
此時成遠的臉上已經滿是淚痕，他不服氣的說：“我跟你一起回去！”
“那你走呀！”秋月大喊。
成遠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幾步，可是腳步卻是有些踉跄。
秋月一呆，打量成遠幾眼之後，發現成遠的膝蓋傷，居然受傷了，此時鮮血還一直流着。
“你怎麽了？”秋月扶過他，擔憂起來。
成遠的膝蓋上有一個傷口，看上去很嚴重，應該是摔傷了。
成遠的臉龐微微發紅，“我今天不小心摔了……”
秋月愣住，她試着問道：“那你一直待在這裏是……”
成遠憋了一口氣，小聲答道：“走路很疼，我想休息一會兒。”
原來真是她多想了，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因為腳受傷了，虛驚一場。
秋月哭笑不得，最後主動蹲在成遠的面前：“我背你回去。”
成遠抿了抿唇，不服氣說道：“我是男子漢，不需要你背。”
“趕緊的。”秋月回頭怒斥：“你上來就上來，哪兒這麽多廢話？男子漢現在還小，稍微軟一點……沒關系。”
成遠猶豫，但是看見秋月的怒氣沖沖的臉，最後還是趴上了秋月的背上。
在太陽下山之前，秋月把成遠背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