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想回家
自從和成遠認識一來，他一直都是呆呆的，就算是被欺負了也不哭，有時候就好像是一塊石頭一樣。除了王婆，還沒有人把他弄成這個樣子。
這是秋月第一次看見他哭得這麽可憐。無聲無息的，但是卻反而讓人更加心疼。
片刻之後，秋月輕嘆一聲，伸手輕輕地拍了一下成遠的後背。
“沒關系。行行出狀元。大不了以後我放學了，回來教你。”
成遠還是一直抽噎着沒動。
秋月繼續說道：“有志不在年高，只要你現在不放棄，以後也許會有機會……”
這一句話，就連秋月自己都不确定，她也并不知道成遠這樣的情況，以後還有沒有可能繼續入學。
也許一開始所有的渴望和熱情，都将在以後的生活磨砺當中，消弭得一幹二淨。
可是現在自己是唯一能夠勸說成遠的人了，不管怎樣秋月都希望他能夠堅持下去。
也許是剛才秋月所說的話起了作用，成遠把被子一掀，鼻子一抽一抽的，雙眼通紅，看着秋月。
“你沒有騙我嗎？”
雖然哭的像是兔子一樣，但是眼睛裏面卻滿滿都是認真，秋月幾乎不忍心欺騙。
不過也沒什麽好欺騙的，努力總比不努力好，堅持也總比放棄要強。
“我不騙你。”秋月笑着說道：“就算現在成奶奶沒辦法幫你上戶口，可是也許，以後就會找到辦法。”
此時成遠才破涕為笑，但是很快又癟着嘴巴，像是要哭出來。
“那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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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成遠還是抱着秋月又哭了一場，直到精疲力竭，這時候才停止哭泣。
在屋外頭一直紡布的成奶奶聽見這裏的動靜，只是輕輕地嘆了一聲，又偷偷抹了眼淚，也不進來。
成遠伏在秋月的腿上，還是止不住的抽噎。
“我、我想上學……我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一聽見這句話，秋月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這麽小的一個孩子，怎麽會知道打算這麽長遠的事情？
秋月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有點想笑出來，第一次覺得看不透一個小孩子。她盯着成遠，故意問道：“不想呆在這裏，你想去哪裏？成奶奶有田，以後你還可以幫她種地呀。”
成遠搖搖頭，反手摸了一把淚珠，說：“我想回家……”
秋月的眉頭微微皺緊，“你想回家？你還記得你家住在哪嗎？”
她還記得，這孩子據說是撿回來養的。如果他還記得家在哪——不對，但凡成遠的家人還在，又哪裏輪得到成奶奶，一個孤寡的老人把他給撿回來養？
秋月是越想越不對，總覺得是哪裏出了問題。
“成遠，你的家人呢？”秋月拉着他的手問道。
一說起這個問題，成遠一抽鼻子，又想哭了。
“他們不要我了。把我丢在外面，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就被人帶到這裏來。我想回家，媽媽還在家裏等我。”
秋月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原來成遠的家人還在，可是，為什麽不要他，難不成養不起？
秋月不知該說什麽。
“那你——等你以後長大了，再回去找，你別怕，既然你還記得，那就沒什麽問題，等你以後有能力了，我們再一起回去找他們。”
有個目标就總是好的，總不至于一蹶不振。
雖然心中還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不過秋月也算是安下心來。
成遠用力的點了點頭，只不過眼睛卻閃過一抹猶豫的神色。
其實他只記得自己還有家人，可是具體在哪裏他有點記不清了。
被抛棄的陰影太大，就算是年紀尚小，也依舊是記憶深刻。
可是他想回家，一直都想。
等把成遠給安撫好了之後，秋月就回家去了。剛一進家門，秋月就進了房間，開始翻箱倒櫃。
“姐，我一年級和二年級的課本呢？”
翻了一通之後，卻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所要的東西，秋月也忍不住有些着急。
“你找那個做什麽？”春花有些奇怪的說：“媽媽都給收起來了，我記得你以前都很不上心的。”
聽見了這句話，秋月就打算等田麗回來之後，再問田麗那些課本究竟在哪。
幸好，老一輩因為上不起學，沒有文化，所以對這些課本猶為愛惜，田麗收起來之後并沒有扔掉，反而是好好的保存。
秋月的課本已經起了很多的皺褶，看上去有點顯舊了。不過秋月看着卻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細細的把這些皺起來的地方都給撫平，最後還裁了幾張紙，給書包了書皮。
弄好這一切之後，她才在課本上寫了成遠的名字。
不錯不錯，看上去有模有樣的。
秋月放下心來，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出路，也總不至于對成遠沒個交代。
等知道了秋月的意圖之後，田麗倒是也沒有說什麽。她只是搖搖頭，覺得自家女兒的行為吃力不讨好，不過倒是也不阻止。
等秋月想要出門去送書的時候，卻不知想起了什麽，腳步頓住。
“媽，我問你個事兒，成遠是從哪兒來的呀？”
對于這個問題，如果不能夠弄清楚的話，秋月心裏估計難安。
更何況她已經打定注意，等以後長大了，如果成遠還想回去找家人，那麽自己也要幫他一把。
也許小孩子的記憶力不好，過幾天轉頭就忘，她要幫成遠記着。
田麗的眼睛微微瞪大，她暗瞪秋月一眼，罵道：“你沒事關心這個幹什麽？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從來不上心，不需要你去關心的事情，你反倒是熱情的很！”
秋月微微一愣。田麗平時雖然比較兇悍，可是還是比較講道理。這是……生氣了？
秋月有些不明所以的說：“媽，你怎麽這麽激動？你要是不知道就不說呗。幹嘛又說我？”
何建平聽見這娘兩的話，連忙走出來，抓着秋月的胳膊往屋裏帶。
“臭丫頭，你沒事打聽這個事情幹嘛？”
本來秋月也只是随口一問，只是現在看見田麗和何建平的反應，心裏面也明白過來，這件事情多半是不簡單。她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是她臉上卻露出天真的表情，看上去什麽也不懂。
“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我問這件事情怎麽了？”
何建平唉聲嘆氣，擺明了是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他低聲勒令道：“反正你不要再問了，也不許惹你媽生氣，聽見了沒有？”
秋月暗暗翻了個白眼，可是還是有些心不甘。
她轉了轉眼珠子，笑着說：“那行吧，你們都不跟我說，我正好要給成遠送課本，等一下，我去問成奶奶，她肯定會知道的。”
這兩個人都是神神秘秘的樣子，故意瞞着自己，肯定是有什麽事情。
說完這句話之後，秋月轉身作勢要走。可是還沒有等她跨出門檻，何建平又拉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秋月生疼起來。
“你幹什麽去？臭丫頭，我說的話你沒聽見？我不許你打聽這件事情！”
何建平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臉已經黑下來。
秋月的心中有些搖擺不定，最後還是咬牙說道：“幹嘛？你們不說我去問成奶奶還不許啦？成遠一直問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讓我怎麽答？”
何建平的臉徹底黑了，他沉着聲音問道：“成遠真的說想回家？”
秋月用力點頭，“他的家人估計還在吧。怎麽？不能回去嗎？”
何建平嚴肅的說道：“丫頭，這件事情你可不能夠跟隔壁奶奶說，聽見沒有？你要是去說了，麻煩就大了。”
秋月心中的不安更深，如果不是真有什麽不能說的事情，何建平還有田麗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一副神情。
難道成遠的身世還有什麽說不得的秘密嗎？
“爸……”秋月很想笑，但是卻笑不出來，“成遠不是成奶奶撿回來的孩子嗎？我怎麽不能去問了？”
看見自家女兒還冥頑不靈，何建平恨鐵不成鋼，他四處看了一眼之後，才偷偷摸摸的在秋月的耳邊小聲說：“你懂個屁！成遠說想回家，說不定還想跑！讓隔壁奶奶知道了，那還不得傷心死啊？”
跑？
秋月一皺眉頭，心中越發不解。
如果說成遠真的是無家可歸，才被成奶奶撿回來的，那麽這兩個人相依為命，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既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成遠又何至于跑。
除非成遠，并不是自願出現在這個地方，那麽——
秋月突然渾身僵住，不敢再想下去。
她以前聽說，一些在深山裏的人還會買人，買媳婦，或者，孩子。
現在這種時候，這些拐子鑽空子的可能性就更大。這些人喪心病狂唯利是圖，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難不成成遠就是這麽來的？
秋月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