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榮雪霁還沒反應，就被扯得歪倒下去，壓在了林錫身上，剛好跟林錫臉對臉。林錫鼻音輕哼：“雪姐……”眼睛卻是閉着的。榮雪霁不知所措，林錫慢慢睜開眼，朦胧的眼神遲鈍聚焦，看清了近在咫尺的榮雪霁。
榮雪霁心虛地跟他對視了三秒，結果林錫沙啞喃喃：“是夢。”他對着榮雪霁笑了笑，那笑容跟平時全然不一樣，幽暗中一閃即逝，榮雪霁來不及分辨，就被他給圈住了，随後林錫翻身一帶把她撈到了床上抱住繼續睡，滾燙的鼻息一蓬一蓬打在榮雪霁脖子上，呼吸均勻。
榮雪霁一個激靈，拉開林錫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林錫錫！”她越過林錫夠着了床頭燈，啪嗒打開，光照總算讓林錫清醒，他揉着眼睛愕然坐起：“……雪姐？你怎麽在這兒？”語氣溫軟，是平時的林錫。
榮雪霁好笑解釋：“我剛夢魇了，想來你這邊打地鋪。”誰知道林錫做夢都在叫她名字。
林錫怔怔地消化眼前事實，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一秒變通紅，手忙腳亂地拉起被子裹到下巴處：“等等你先出去。”
榮雪霁暗笑，頓時來了興致逗他：“慌什麽呀我都看見你的熊騎士了，放心，不會跟你搶的，也不會告訴榮叔叔。”她滿眼笑意，眼下起了淺淺的卧蠶。
林錫臉比任何時候都紅，眼睛不敢看她：“不是……那個……你先出去再說！”
榮雪霁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急慌慌又羞窘的樣子，大感好奇，疑惑了一下子，突然間就福至心靈，試探道：“你沒穿衣服？”
林錫耳朵連脖子都紅了，半晌沒說話。榮雪霁笑了：“什麽啊，裸睡而已。”她直接走到衣櫃那邊打開櫃門，熟門熟路從抽屜裏找了條平角褲扔給林錫：“我不看你，你換上吧，外面那麽黑我不想出去。”
林錫全身都紅成了熟透的蝦子，伸出手捏起四角褲，手飛快縮回被子裏。被子不規則地動了幾下，林錫把四角褲穿好了。
榮雪霁背對着他望天，聽着窸窸窣窣的動靜，忍不住噗嗤一聲。
林錫停了動作，神情懊惱：“不準笑！”
榮雪霁哈哈哈地轉過身：“我沒笑啊。”臉上卻粲然得嘴都合不攏。
林錫氣悶地瞪了她一眼，破罐子破摔地掀開被子下了床站起來，他果然只穿了條平角褲，潔白修長的腿，線條筆直有力，清韌身材一覽無餘地闖入她眼簾，生生地晃了下榮雪霁的眼，她吃驚地發現林錫竟然有塊壘分明的腹肌，再往下面，平角褲有很明顯的自然隆起……
榮雪霁馬上尴尬地移開視線。沒想到林錫發育得這麽成熟了。她默默在腦海裏驅散剛才的驚鴻一瞥。
林錫鋪了一張涼席拼在床邊，将自己的枕頭被子和熊騎士拖到涼席上，榮雪霁見了忙阻止：“我睡地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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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錫搖頭：“你睡床。”他無視了榮雪霁，從櫃子裏另外拿了張床單和空調被，迅速換好，并把舊床單扔進洗衣筐裏。榮雪霁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沒多想，睡意讓她打了個呵欠，等林錫占了地鋪後，她躺到了新換的床單和空調被之間，鼻間全是清新的陽光味道。
榮雪霁轉了個身，面向地鋪上的林錫，林錫目不斜視，似乎刻意沒看她，榮雪霁猜他還在不好意思。她心裏偷笑，表面一本正經：“你剛剛夢到我什麽啊？”
林錫嗆咳出聲：“什麽夢到你。”
“你喊我名字。”
“……”
“喊的好萌，你還對我笑。”
“雪姐，睡覺。”強自平靜的命令語氣。
“是是。”榮雪霁調侃完了林錫，心滿意足。她借着熒藍色的幽光，看見林錫睫毛不斷顫動，根本就沒睡嘛。
榮雪霁驀地想到了上一世，愉悅的心情稍稍受阻，她想了會兒，悄聲喊：“林錫錫。”
林錫閉着眼，過了幾秒才回：“嗯。”
“你以後想出國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榮雪霁敏銳地發現他沒否認：“真有出國打算？”
林錫聲音柔和：“雪姐，以後我想做電影配樂，這個方向不排除需要出國深造。”
榮雪霁怔了，她是第一次知道他出國的具體理由。上一世她只知道後期林錫決定出國，卻沒想過問問為什麽，她當時究竟為什麽忽略了這麽重要的事……
“很好啊，”榮雪霁低聲道，加重了語氣，“電影配樂這塊很好，你一定會很厲害。”
林錫天賦驚人，還是個全能型選手，才大二已經獨立完成了三首作品，自己編曲，版權賣給了國內最大的音樂制作公司，是校內名人，作曲系的教授都想培養他當自己的親傳弟子。
林錫側身望向榮雪霁，兩人一個床下一個床上，視線在空中交彙。
“雪姐，你不想我出國？”林錫微微一笑，“是不是舍不得我。”
榮雪霁啞然片刻，忽然心念微動，決定順勢推舟。
“是。”
這下輪到林錫怔住。
他定定地看着榮雪霁，目光讓榮雪霁莫名不好意思。
榮雪霁咳了咳：“你出國的話，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不過我開玩笑的，你要出國深造，我肯定全力支持，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林錫目不轉睛。
榮雪霁一臉認真：“只要你還在家，就不準搬出去租房子住。”
林錫神情費解，一時沒接上來。
榮雪霁繼續提要求：“還有，要是你有任何煩惱，必須跟我溝通，假如生氣了，一定要說出來，嚴禁自己一個人悶心裏，就算再生氣也不準離家出走玩失蹤。”
她一鼓作氣說完，趴在枕頭上眼巴巴地等林錫答複。
林錫想了想，伸出手摸了摸榮雪霁額頭，稀奇道：“沒發燒。”
榮雪霁怒了，抓下他的手咬了一口并甩回去。
林錫摸着虎口的牙印，笑了起來：“雪姐你到底在緊張什麽，又看連續劇腦補了？”
榮雪霁不是緊張，她是害怕，她怕林錫以後會和上一世一樣跟她漸行漸遠，然後消失不見。
榮雪霁掩飾起了眼底的不安，催促：“你到底答不答應。”
林錫輕笑：“我答應。”
榮雪霁如釋重負似的舒了口氣。
林錫聲音無奈而溫軟：“我從來沒想過搬出去住，現在也沒出國打算。”
榮雪霁眼睛一亮，更放心了：“好的好的，反正我作為你姐姐有知情權，以後有什麽計劃都告訴我。”
林錫笑容淡淡的：“萬一我談戀愛了，也要通知姐姐大人？”
榮雪霁驚了：“你談戀愛了？！誰？”
林錫扶額：“打個比方……”
“噢，”榮雪霁剛燃起的八卦火焰失望地熄滅了，“好困，睡覺吧。”
林錫：“……”他十分無語地看着榮雪霁縮回被子裏然後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
等榮雪霁睡着了，林錫幽幽望着榮雪霁床邊露出的側影，眼神複雜，最後似乎認輸了，轉個身從仰躺變成側躺，對着榮雪霁那邊漸漸睡了過去。
林錫夢見了小時候的榮雪霁，天藍色連衣裙，黑色系帶小皮鞋，抱着毛茸茸的布偶熊過來牽他的手，他們一起走在熟悉的路上，街道的行道樹從新芽到開花，從綠蔭到黃葉，再到雪滿枯枝，他們身高漸長，成為了大人，手始終牽着……
林錫撐開眼，一束清早陽光從窗簾縫裏漏出，正好照在他臉上。
他睡得渾身發熱，從地鋪上坐起，轉過頭，床已經空了，被子掀起一大角，露出有人躺過的痕跡。
林錫盯了一會兒，無意識地湊過去，臉輕輕靠在被子上。
花香和水果的甜香味安靜地鑽進了鼻子，好聞到令人心悸。
林錫穿上衣服洗漱完畢，走到客廳剛好聽到了叮咚流淌的鋼琴前奏，接着室內響徹了歌聲。
“Lavender's blue, dilly, dilly, lavender's green,”歌聲如陽光跳躍，“When I am queen, dilly, dilly, you'll be my king.”
林錫屏住了呼吸，放輕腳步，他先看到的是那架巨大的白色三角鋼琴，純羊毛包裹的弦槌帶動擊弦機高低錯落，他慢慢繞過去，入目即是坐在琴凳上的女孩。
她專注地注視手部動作，一邊開口歌唱這首簡單而古老的英文民謠。
林錫聽過無數次她唱歌，從稚嫩的童音聽到現在長大了的女音，卻依然每次感到似乎有電流蔓延全身，太陽穴和指尖都是酥麻的。
他靜靜倚靠在牆邊，腦袋抵在牆壁上，沉浸在榮雪霁的歌聲中。
一曲“薰衣草是藍色的”唱完，榮雪霁慶幸地想，這麽久沒練了，挑戰這種幼兒園級別的還将就，她放下雙手，一擡眼瞥見林錫：“咦！你醒了啊，怎麽不出聲。”
榮雪霁歡快地起身跑過去，得意道：“我今天早上比你起的早，還做了早飯。”
林錫腦子裏還回響着“我是王後，你是國王”的旋律，人已經被榮雪霁推進了廚房。
吃完早飯，榮雪霁發現家裏冰箱吃的快沒了，自告奮勇去買，林錫本來想陪她去，榮雪霁堅決拒絕：“不用不用，每次都你買，今天我自己去。”林錫只好看她推着滾輪小推車進了電梯，才回房間構思自己的曲子，這是他們專業課的暑假任務。
榮雪霁買了肉蛋奶、蔬菜水果、飲料和零食等等，頂着上午的炎熱，推着裝滿戰利品的小推車回了小區，快到的時候，路邊一個發傳單的男子眼疾手快将傳單放進了榮雪霁的購物車裏：“美女，健身游泳了解一下謝謝！力豹健身中心新開業，首次辦卡八折！”
榮雪霁沒扔傳單，她推着小車進了小區，若有所思盯着那張傳單上的廣告圖片，游泳池看起來挺漂亮的……
她停了下來。上一世，她是溺水身亡，所以她決定了。
她要學游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