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力豹健身中心就在離榮雪霁家小區三百米開外，占地很廣，裝修挺高端，榮雪霁報了個為期三十天的班，剛好把暑假剩下時間充分利用上。
她跟林錫報備了一聲學游泳的事，每天上午練完聲吃過午飯，午休一會兒，兩點準時出門上游泳課去了。
榮雪霁是個旱鴨子，一向不擅長待在水裏，林錫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麽對游泳感興趣，以為她是一時興起，就随她去了，沒忘了叮囑她注意安全，別去深水區。
榮雪霁微笑着關上櫃門，就是要學會在深水區游才好。
她從換衣間出來，沖淋消毒後一路走到游泳池邊，來到教練面前。
榮雪霁不知道，她經過之處，在休息區的人們尤其是男生腦袋都跟着她在轉，她走得很遠了，他們的視線依然連在她背影上，哪怕她穿的是最普通的那種藏青色白邊連體泳衣。
榮雪霁遺傳到了媽媽的美貌，更青出于藍勝于藍，身體雌鹿一樣柔軟美好，該圓潤飽滿的地方一點不缺，全身皮膚暖白如朝霞映雪，兩條纖長的腿美得好像第一次變成人類的小人魚，腳踝精致脆弱，足底輕輕軟軟地踩在瓷磚上。游泳館的人不多，但個個都注意到了她。
她的一對一教練姓張，見她來了，點點頭：“先做準備運動。”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
張教練抱着手臂表情嚴肅：“今天就這樣吧，還算有進步。”
榮雪霁學了半天漂浮，站在水裏上氣不接下氣，張教練一直說她重心還在腰上。
她摘掉游泳鏡，狼狽地抹了下臉上的水：“教練，我還沒找到能自己浮起來的感覺。”
張教練面無表情：“沒關系，你已經從秤砣，成功變成了密度小一點的秤砣。”
榮雪霁：“……”
張教練鼓勵：“堅持一個月，一定能實現夢想。”
然後這麽說的張教練自己中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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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雪霁來第六天的時候，初步掌握了漂浮，健身中心的前臺妹子很抱歉地告訴她：“張教練家裏有事請假了，我們給您換了丁教練。”
榮雪霁很惆悵，張教練，說好的幫我實現夢想呢……
丁教練比張教練年輕熱情一些，他看到榮雪霁的時候眼睛明顯亮了亮，簡單做了自我介紹，問了榮雪霁的學習進展。
榮雪霁說：“漂浮和換氣基本都會了。”丁教練聽了決定教蛙泳的手部和腿部動作。
榮雪霁動作不是很規範，丁教練問：“可以糾正你一下嗎？”榮雪霁知道這是問能不能用手碰她手和腳來扳正的意思，其他教練也常這麽糾正學員，不過遇到異性學員都會事先确認。
她點了點頭。于是丁教練上手教她。
丁教練碰到她手和腳時，她過了兩天才覺得丁教練碰的停留時間是不是有點長了，有那麽一會兒他就牽引着榮雪霁的小腿示意蹬夾水的動作，一直沒放手。
但丁教練又沒做別的，榮雪霁只得先不去在意。她能将換氣和基本動作結合了，雖然游不到四五米就重心下沉，榮雪霁心情依然大為振奮。
又過了幾天，丁教練忽然碰了榮雪霁的腰。當時榮雪霁怔了下，吃驚擡頭卻對上丁教練熱情微笑的臉，那種熱情裏有着若無其事，榮雪霁因此沒反應過來，只是回到換衣間後心裏越琢磨越不對。
“你有男朋友嗎？”緊接着第二天丁教練狀似不經意地問了這麽一句。
自己怎麽回答的不記得了，好像是轉開了話題？應該說有男朋友的，榮雪霁後悔地想。學游泳的心情已經大打折扣，她決定明天如果丁教練還這樣，她就找力豹健身中心的前臺退課。
下節課榮雪霁提起了十二萬分警戒心，結果丁教練沒再問什麽奇怪的問題，手也沒碰到她，榮雪霁稍微放了心。
今天算算學了快兩周了，榮雪霁扶着水線慢慢游到端部，從泳池上岸，回了換衣間。
“游完了嗎？我剛好在這邊買東西，現在過來接你。”手機振動，榮雪霁收到了一條林錫的短信。
榮雪霁挺高興，回他：“嗯嗯，就在四層。”
下午快到晚上的時間沒什麽人，換衣間就她一個，榮雪霁在淋浴間簡單沖了下水，擦幹身體換上連衣裙，正站在櫃子前用大浴巾擦頭發。
頭頂射燈忽然滅了，馬上其他燈也相繼熄滅，榮雪霁一下子被昏暗包圍。換衣間特別大，沒有窗子，她位置在最深處，前面是一排高大儲物櫃，後面也是一整排櫃子，四周沒有一點聲音，榮雪霁孤零零地愕然站在黑暗中。
“啊啊怎麽停電了……”她連忙将手機屏幕調到最亮，收拾東西準備快點走。
突然間一種針刺般的直覺傳遍全身。
榮雪霁純粹下意識地側頭，然後她用餘光在自己斜後方的櫃子轉角處，看到了一個一動不動的黑影。
影子與她噩夢中的黑影重疊。
榮雪霁大腦空白，她估計是一瞬間就叫了，還叫的特別大聲，高分貝的音量持續中換衣間的燈乍然又亮了，那個黑影就在光線恢複的前一秒不見了，像是一個真實的錯覺。
榮雪霁背靠在櫃門上大口呼吸，視線無法從那個轉角的地方移開，強烈的恐懼揮之不散。剛才她浮現出的直覺和普通人對危險的第六感不一樣，那是對死亡來襲特有的生物本能，好像她無意中獲得了一個buff，能僅憑直覺預判死亡威脅。
榮雪霁緩了好一會兒才能動，她有點發抖地将游泳鏡游泳衣浴巾之類的東西掃到透明塑料包中，中間大概花了半分鐘，當她鎖櫃門時，休眠的手機屏幕上映出了點東西，榮雪霁此時本就神經高度緊繃，剎那意識到她背後站了個人。
榮雪霁轉身就将透明塑料包砸向對方。
那人擡胳膊擋了一下，榮雪霁看清了對方：“丁教練？！”
她頓時呆住，完全沒反應過來丁教練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剛才的黑影是他嗎？但榮雪霁面對丁教練卻沒感到之前的死亡直覺。
丁教練鎮定解釋：“我剛看到換衣間是黑的，又聽到你在叫，所以過來看看，你沒事吧？”
榮雪霁看着他，心裏驚疑不定。
她此時散着一頭濕漉漉黑漆漆的長發，黑色運動連衣裙勾勒出纖弱的細腰，白皙雙足踩着沙灘涼拖，眼神像喝水時被驚擾了的小鹿，戒備但沒多少攻擊力，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不知怎麽就刺激了丁教練，他忽然熱情得不正常，上前兩步逼近榮雪霁：“別叫我教練了，叫我名字，咱們交個朋友。”
榮雪霁愣住，下一秒他簡直就要貼到她身上，榮雪霁立即往旁邊閃躲，飛快跑向門口，手腕卻被丁教練一把用力抓住。“別跑！”他使勁将她往回扯，狂熱地試圖拉她到自己懷裏，語氣同時帶了懇求和威脅，“我喜歡你！咱們試試！就試試！”
榮雪霁胃部猛地沖上一股厭惡，惡心到不行，只想拼命逃脫，她力氣比不上體力充沛的游泳教練，手腕被拽得生疼，掙紮間向後摔倒在了地上，丁教練居然索性想壓上來。
黑色跑步鞋從榮雪霁旁邊閃出，直接踹上了丁教練的面部，那一下力道極大極狠，丁教練直接下巴一仰被踹翻了出去，鼻子立刻湧出鮮血，趴在地上。
榮雪霁呆呆地擡頭望着近在身側的林錫，他表情從來沒這麽冷過，腳邊散落了一個購物袋，東西都掉了出來，林錫沒有去管，直接走上前抓起了丁教練，丁教練回過味來了，反彈得很兇，一拳砸向林錫，林錫微一側頭就避開。
接下來很神奇，丁教練好歹是個運動教練，卻根本不敵林錫，林錫動作幅度很小，然而幾下就将他揍得滿地找牙，丁教練終于出聲求饒：“別打了別打了！是我錯了！兄弟你先住手！”
幾分鐘後，榮雪霁抱着自己的透明塑料包和林錫的購物袋坐在經理室，林錫坐在她旁邊，健身中心的經理不斷向林錫道歉，承諾賠償他們和懲罰丁教練，那丁教練垂頭喪氣坐在外間被其他員工看着，不敢擡頭，一聲不吭。
榮雪霁的注意力在林錫身上。
林錫全然不是她平時認識的樣子，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光是坐在那裏，就讓室內空氣生生下降了幾度，不管那個經理說什麽，他都沒開口。榮雪霁能感覺到，林錫非常……非常生氣。
“報警。”林錫聲音突然切斷了那個經理的講話聲。
經理最怕的就是這個後果，賠笑的笑容頓住，深吸一口氣：“先生我們願意全額三倍賠償，絕對不會姑息騷擾客戶的員工，你放心開除是肯定的——”
林錫直接轉向榮雪霁：“雪姐，你覺得報警怎麽樣。”
榮雪霁猶豫了會兒，她知道報警後的流程，要去警局描述事情發生經過之類的，耽誤時間是肯定的，主要是涉及到跟別人描述細節，她有些抵觸，加上她其實也沒受到什麽實質侵害。但就這麽放過那個丁教練，榮雪霁又覺得膈應，萬一他以後去了別的地方，又繼續騷擾其他女孩子呢。
健身中心的經理快窒息了，開健身房最怕的就是發生這種事，對健身房的影響特別大，人家在手機app上打個差評描述下經過，或者直接發布到社交網絡上，就會對他們生意造成致命打擊。
經理看清了現在是榮雪霁拿主意，站起來直接對榮雪霁深深鞠了一躬，語速飛快：“榮小姐，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們是連鎖店，口碑一直很好，管理也特別嚴格，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件事确實是我們的疏忽，我們一定承擔全責，這裏其他教練其實人都特別好，先前教過你的張教練就是，他是單親爸爸，上周家裏出了事，他媽媽住院了所以他去陪床，孩子還在上小學，要是我們這兒生意受影響裁員甚至倒閉我們也認了，張教練肯定是無辜的，這樣吧榮小姐，你看我們——”
林錫冷冷地打斷他：“別扯其他人。”
榮雪霁确實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哪怕知道經理有點故意的成分，她還是動搖了。
林錫附耳過去，輕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榮雪霁聽了緩緩點頭，下定了決心。她望向經理焦慮的臉：“我可以不對外說你家健身中心，但我還是想報警。”
民警很快來了，然後把丁教練帶回了片區派出所，經理、林錫和榮雪霁也一起過去了。那經理理解了榮雪霁的意思後，松了口氣，倒挺積極配合。
榮雪霁偷偷看了看林錫，他剛才沒問榮雪霁就明白了她的顧慮，還提了個完善的解決辦法。報了警，那個丁教練有了案底，會上個人征信記錄，以後沒法在這行混，免了他将來騷擾其他學員。同時榮雪霁接受健身中心的豐厚賠償，不在網上說今天發生的事，健身中心也不會因為一顆老鼠屎受到連累開不下去。
民警大叔例行詢問了榮雪霁，做了筆錄，最後問丁教練事發經過和騷擾動機，原本低着頭死氣沉沉的丁教練突然猛地一擡頭：“那個女生不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