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錫收拾完走過去，發現榮雪霁埋頭拿着鉛筆在一張空五線譜上快速寫寫畫畫，手邊還按着一張他的舊草稿，按得太用力以至于指尖發白。
“雪姐。”林錫叫了一聲。
榮雪霁恍若未聞。
林錫看了看，發現她寫出來的幾小節譜子，跟自己那張稿子相似度很高，又有所不同。
不知道榮雪霁在做什麽，林錫在旁邊等待了一會兒。
榮雪霁默寫完了記憶中那個女生的“原創”曲子的主旋律，跟草稿一對照，擡頭看向林錫，眉頭緊皺：“林錫，你師……還有其他人看過這張譜子嗎？”
林錫接過草稿看了一眼：“前面一小節是我師兄吳連隐寫的，後面都是我續的。”
榮雪霁慢慢站了起來：“吳連隐，他手裏也有這首曲譜？”
林錫點頭：“那是沈老師布置的一次作業。”
榮雪霁緩緩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麽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那個女生抄襲了這首百分之八十是林錫所作的曲子，借花獻佛，竊來了被名校錄取的機會。而當時林錫失蹤，自然是不知道。
那吳連隐呢？是他把曲譜給了那個女生？
榮雪霁馬上推翻了這種猜測，她雖然生吳連隐的氣，但不會失去判斷力。吳連隐骨子裏很高傲，他不會這麽做的。
“怎麽了雪姐。”林錫發現榮雪霁臉上又出現了異樣的神情，好像她周身有沒法穿透的結界，正沉浸在一個他看不見的世界，那種感覺虛幻而怪異。
她似乎離他更遠了。
林錫手放到榮雪霁雙肩上，實在地觸碰到了她，将她從看不見的世界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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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雪霁的目光看向了他，緊蹙的眉頭松開些許：“所以這首曲子的著作權絕大部分在你這裏。”
林錫露出詢問的表情。
榮雪霁仿佛決定了什麽，神态冷靜：“林錫，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對我，你永遠不需要請，”林錫輕聲說，“說吧，是什麽。”
Z大附近一家咖啡廳。
這裏臨近高端寫字樓，消費較高，商務人士來的較多，學生很少見。
隐蔽的卡座裏，兩個男生相對而坐，畫面極其賞心悅目，附近的大姐姐們注意到了他們，忍不住輕聲交頭接耳。
林錫将律師草拟的協議給吳連隐看了：“師兄，沒意見的話，明天就去律師事務所公證簽字。”
吳連隐爽快地說：“可以啊。”他好奇道：“你怎麽忽然在意這個？”
說完，吳連隐自己先想起了什麽：“說起來，你已經賣了三首曲子給那家很大的游戲公司了吧，是因為幫我續作老師布置的作業，還跟我合寫了幾首，怕我以後出幺蛾子？背着你賣版權？”
“師兄，你想多了，跟你沒有關系。”
“也對，除了老師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你知道那種事我做不出來，”吳連隐似笑非笑，翻着那份協議，“簡單講，假如有人想用這些曲子，以後咱倆有一個不同意，對方就用不成？”
林錫點了點頭：“公司無所謂，個人的話，涉及到抄襲或盜用，會被我們聯名追究法律責任。”
“哇，你想的真遠。”
很好，看來某人弄虛作假的機會，已經沒了。
榮雪霁戴個黑色棒球帽和黑框眼鏡，背對他們坐在鄰近卡座，聽着他們商量完了，往側邊躲了躲。
起身離開的吳連隐瞟了她一眼，他對美人一向敏銳，但見這個女孩帽子壓得很低，只看得見一個下巴尖尖，也就算了，徑直出了咖啡廳。
榮雪霁除了上課，最近的頭等大事就是為校慶音樂會做準備，音樂會事後有各項評選，如果流行聲樂組的第一名是嚴紅嫒，自己的複賽資格就會被取消。
她必須贏。
“校慶音樂會的評選環節，能保證徹底公正嗎……”有了山茶藝術節的陰影，榮雪霁不免擔憂。
嚴紅嫒如果後臺真的那麽厲害，那麽在校慶音樂會上繼續如願以償的概率相當大。
“雪姐，不要擔心這些，唱好就行。”林錫說。
“有道理，那些不是人能控制的，”榮雪霁嘆口氣，“我一定要唱好。”
林錫眸色加深，想說什麽，最終沒說。
時間過得飛快，終于到了Z大九十周年校慶音樂會正式舉辦的那周。
榮雪霁本來想問問榮钰鶴要不要去觀演，結果榮钰鶴是個閑不住的，早有計劃跟女友肖冶懋短途自駕游，他向榮雪霁和林錫道了歉，又給他們買了一大包好吃的，當天下午就開車走了。
家裏又只剩下榮雪霁和林錫兩人。
榮雪霁趴在露臺上，目送她老爸的越野車在樓下駛出小區，悶悶不樂。
“雪姐，我們也出去玩怎麽樣。”林錫走近開口。
“去哪裏？”榮雪霁有點心動。
“去楓霞島秋游，一天一夜，往返很方便。”林錫舉起手機給她看酒店和風景區環境。
“好美啊，”榮雪霁只用了十秒鐘就做了決定，“好～我們也出去玩，哼。”
天氣晴朗，陽光燦爛，秋天的藍天格外高遠浪漫，林錫開着車，車上放着輕松的音樂，榮雪霁一邊跟他聊天，一邊興奮地看車窗外景致，快到目的地時，她遠遠就看到了天邊層林盡染的火紅雲霞，襯着瓦藍瓦藍的天空，令人心曠神怡。
要住的地方就在景區裏邊，溫泉式酒店，修成園林的樣式，錯落別致，建築只有三層樓，今天不是周末，人很少，榮雪霁走進林錫提前訂好的标間，從窗外看着鋪滿雨花石的精致庭院，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逛了。
既然是度假，當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榮雪霁去了衛浴間，換下了在車上穿的衛衣長褲，穿上連衣裙，出來背起了相機，興沖沖地對正在整理包裹的林錫招手：“走，看楓葉去！”
兩個人來到景區，林錫步子閑适，榮雪霁嫌他走太慢，抓住他手拖着往前走，林錫故意往後倒，榮雪霁差點被拽過去，于是拔河似的身體前傾，林錫懶懶散散的，走路都不用費力了，榮雪霁累得一頭汗，林錫嘴角暗暗翹起。
兩個人就這麽一個在前面拽一個故意使壞增加阻力，步速不穩地走進漫天楓林。
楓霞島的楓樹品種非常多，有的是從日本引進的，有的是從北美引進的，還有本地的中國楓樹，鮮紅、紫紅、深紅、金紅、紅中帶粉，還有太多沒法命名的紅，全部交織渲染，豔麗奪目，遮天蔽日。
走進楓林深處，宛如進入了另一方深邃靜美的天地，連地上都鋪滿了紅紅黃黃的楓葉，人像行走在畫裏，榮雪霁贊嘆：“好像游戲裏的場景啊！”
說完覺得不對，這樣形容太沒文化了。
榮雪霁略一思索，停下腳步。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她緩緩念出聲。
林錫噗嗤噴了，扭過頭去，拳頭抵着嘴，雖然壓抑得無聲無息，但不停抖動的肩背和側臉的笑渦出賣了他。
榮雪霁：“……”
她惱羞成怒：“哪裏好笑了！這是唐代大詩人的著名詩詞。”
林錫總算轉過身來，眼睛都笑彎了，亮晶晶的，他飛快看了榮雪霁一眼，目光移向旁邊，還試圖抿起嘴，很困難地忍耐持續想笑的沖動。
榮雪霁從小到大對他的表情了如指掌，立馬解惑：“你！你想到哪裏去了，你居然是這樣的林錫錫，真是令人發指……”
“我怎麽了？”林錫走近，一歪頭盯着榮雪霁，“雪姐，這樣是哪樣？”
他這種半開玩笑的模樣，卻莫名帶了隐隐約約的攻擊性，榮雪霁下意識退了半步。
“看起來很清純，其實是肉食系！”榮雪霁振振有詞地譴責。
林錫挑起眉，重複：“肉食系……”
他再度上前，低下頭來，眼神幽幽閃爍着。榮雪霁不由自主屏氣。
“雪姐，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很污的事？”
“！！！”
榮雪霁臉紅得好像楓葉：“明明是你——”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雪姐。”林錫搖搖頭，一臉無辜，似乎還很無語地轉身走開。
啊啊啊氣死了！
榮雪霁從地上捧起一大把楓葉砸過去，灑了林錫一頭，林錫慢條斯理轉回來，頭發上挂着一片五爪楓葉，眼神讓榮雪霁頓生不妙。
兩人對視了一瞬，榮雪霁拔腿就跑，林錫全力沖刺追在後面，榮雪霁直線飛奔，吓得又叫又笑，兩人踩得楓葉沙沙作響，不知哪裏一陣旋風吹來，滿地紅葉絢爛升空，紛紛揚揚落下，飄飒如雨。
這場老鷹捉小雞以林錫輕松抓住榮雪霁并灑了她滿身楓葉告終。
榮雪霁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坪上，楓林在身後，這裏是個向陽的坡，很适合望天發呆，數着一朵朵巨大立體的雲飄過。
林錫坐在她旁邊，拿起單反相機，對着榮雪霁來了一張。
照片上，榮雪霁雙眸倒映出藍天白雲，清澈如水。
林錫覺得少了點什麽，他躺下去和榮雪霁腦袋挨着腦袋，舉起手機自拍：“雪姐，笑一個。”
榮雪霁笑了起來，林錫又留下一張他和榮雪霁的自拍，存入相冊中。
休息了一會兒，林錫将榮雪霁拉了起來，兩人往坡下走去，前面有一些好玩的人工景點，某株特別高大、樹冠如雲的楓樹下，有個攤點擺滿了木牌子，楓樹旁邊搭的一人高木棚頂挂滿了許願用的小木牌，上面寫什麽的都有。
好些游客在買許願牌，往棚頂上挂，玩得很愉快。榮雪霁見了開開心心拉起林錫：“我們也去許願吧！”
老板給了他們兩塊許願牌，告訴他們牌上寫姓名、願望、時間即可，如果不想寫也可以。
榮雪霁拿着筆，思索應該寫什麽願望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