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榮雪霁首先想到的是校慶音樂會獲勝，正要動筆時，潛伏的夢魇浮上心頭，強烈的不安襲遍全身。她動作凝固了會兒。
想要抓住兇手？想要逃脫死亡？
……都不是。
心情慢慢沉澱，榮雪霁一筆一畫工工整整寫下了自己的願望。
“希望我和爸爸、錫崽全家平安幸福，美夢成真。”她認認真真閉眼祈禱，随後将許願牌挂在了棚頂上。
林錫走過來把自己的許願牌挂在了她的許願牌上，打了個結拴得牢牢的。
“你怎麽沒寫？”榮雪霁驚訝，林錫的許願牌是空白的。
好像也不是完全空白，只在落款寫了他自己的名字。
林錫伸手撥了撥兩塊系在一起的許願牌：“我的願望，是不能被人看見的。”
榮雪霁大感興趣：“連我都不能？”她露出一絲壞笑：“林錫錫，你想寫什麽啊。”
林錫卻沒有笑，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榮雪霁一愣，忙跟了上去。
兩人看了半天楓葉，榮雪霁感到自己看什麽都變成了紅的，聽景點的工作人員說晚上楓葉小廣場有篝火晚會，可以吃燒烤，附近的楓林會被投光燈照亮，讓人欣賞白天沒有的“夜楓”景致。
夕陽落下，小廣場果然熱鬧了起來，榮雪霁和林錫坐在小桌子邊，面前擺了一大盤有葷有素的燒烤，廣場中央有一堆橘紅色的篝火，一群人圍着篝火唱唱跳跳，遠處楓林在夜間被燈光照得五光十色。
“不好意思，附近沒有位置了，我可以和你們拼桌嗎？”一個男生走了過來帶着笑容詢問。
“可以啊！”榮雪霁大方地挪了下燒烤盤，好讓那個男生放自己的盤子，男生對他們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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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坐下後，榮雪霁才發現他長得挺帥的，雖然不到林錫的程度，放在普通人裏邊依然很亮眼，看起來應該已經大學畢業了，打扮較為成熟。
林錫沒有跟他打招呼。
桌子小，坐在一起不講話略尴尬，榮雪霁主動跟他聊了兩句，男生很健談，打開了話匣子，一問之下，榮雪霁發現男生竟然是Z大畢業的，還是自己和林錫的學長，男生聽說他倆是Z大的，也頗覺有緣。
不過林錫一直保持着不尋常的安靜。
原本之前是榮雪霁跟林錫在聊天，現在變成了榮雪霁跟那個男生聊天。
林錫錫怎麽不說話，榮雪霁心想，看了林錫一眼，林錫支着下巴望着遠處篝火，感到了榮雪霁的目光，轉頭對她笑了笑。
篝火在他雙瞳中映出金色光點，榮雪霁看得呆了呆。
“請問……你們是情侶嗎？”那個男生問，榮雪霁看向他，他半開玩笑地試探：“我就覺得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林錫忽然開口了。
“我們看起來不像情侶？”他聲音清冽，有點涼涼的質感。
那個男生呃了一聲，看着榮雪霁，有些臉紅。榮雪霁長得非常漂亮，即使按照最苛刻的标準，很多人也會認為她是自己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榮雪霁在Z大有那麽多迷弟迷妹。
這樣的女孩，要是有了男友，自然會讓人感到遺憾。
榮雪霁剛要說什麽，那個男生揉了揉鼻子：“情侶一般會親親抱抱啊，你們好像就只是坐在一起聊天。”
林錫扯了扯嘴角：“學長挺有經驗的，經常跟女朋友這樣相處麽。”
男生終于察覺到了林錫的敵意：“那個……我沒有女朋友。”
“分手了嗎？”
“……”
“哦，猜對了，看來是剛分不久，一般很少有人自己來楓霞島，學長是失戀了來散心的？”
男生臉更紅了，吭哧了半天答不上來，因為被林錫一一說中。
“學長，”林錫拿起一根燒烤，慢慢咬了一口，“我覺得一段感情剛結束，還是有個緩沖期比較好，這麽快就想轉移注意力，不太合适。”
那個男生也是個有脾氣的，笑容帶了三分火氣：“你是以學妹男朋友的身份在問我嗎？”
林錫略微擡眼，一瞬間眼神竟将男生給壓制住了，就連榮雪霁都感到了林錫身上不同尋常的氣場。
“是，我是她男朋友。”
“不是，他是我弟弟。”
兩句話同時響起，氣氛四分五裂。
榮雪霁驚了，那個男生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半嘲諷道：“原來不是情侶啊。”
他挑釁地看了林錫一眼，徑直對榮雪霁說：“學妹，交換個微信呗，我在本市交響樂團工作，以後有事盡管找我幫忙。”
榮雪霁還沒說話，林錫伸臂一攬，一下子将她攬進懷裏，嘴唇貼着她耳朵語意暧昧聲音清晰：“寶貝，怎麽跟我鬧別扭了，還是說，你想玩點不一樣的……姐姐大人？”
榮雪霁被他溫熱的呼吸吹在耳廓上，滾燙的酥麻感自耳廓迅速擴散。
她全身都僵硬了。
那個男生被激怒了：“你幹什麽？你不是她男朋友幹嘛碰她——”
他不客氣地朝林錫胳膊抓去，林錫上身沒動，空着的那只手擋下男生的小臂并握住，順勢一扭，那個男生哪裏想得到林錫學過巴西柔術，一下子疼得叫出聲。
“林錫！”榮雪霁回過神，忙制止。
林錫放了手。
那個男生狠狠地朝林錫揮出了拳。
戰鬥十秒結束，榮雪霁被林錫護在身後，那個男生被林錫壓制得半跪在地上。
“滾。”林錫冷冷地說，松開了力道。
男生狼狽地走開了，不遠處看過來的人們見事情沒鬧大，也轉回頭繼續自個開心，出來玩嘛，誰也不想掃興。
林錫彈了彈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坐了下來，溫柔地笑：“雪姐，燒烤要涼了。”
榮雪霁只覺一口氣憋在喉嚨裏，她皺着眉問：“何必……他就是問問我們是不是情侶而已，說不是沒什麽啊。”
“他想靠搭讪療愈情傷，人品不行，先動手沒有自制力，打不贏我身手弱，不像男人，我要保護雪姐遠離垃圾。”林錫平靜地端起飲料喝了口，話倒是罕見地多，還緊接着補充了兩句：“噢對了，那邊其實有空位的，他說沒位置想拼桌是借口，撒謊成性，垃圾。”
榮雪霁：“……”總算知道秦三說的林錫其實很毒舌是怎麽回事了。
那種冷漠輕蔑、疏離厭世的高傲感，和他平時溫柔的模樣形成了巨大反差，榮雪霁還是第一次看見。
怎麽說呢……非常boss？這就是秦三他們每天看到的林錫麽。
榮雪霁回味了下，覺得林錫的邏輯哪裏不對，忍不住吐槽：“我又不傻，不可能真的給他微信，何必跟路人較真嘛。難道以後我談了戀愛，你也這麽對我男朋友？”
林錫仿佛被刺了一下。
他斂了微笑，很冷淡地問：“雪姐想談戀愛？”
榮雪霁語塞，繼而想到了什麽。
“現在不想，萬一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
“雪姐、我、榮叔叔才是一家人，不需要外人，大家一直在一起不好嗎，雪姐今天在許願牌上寫的難道不算數？”林錫語速很快。
榮雪霁快被他給繞暈了，這是哪門子孩子氣的話？
“林錫錫，假如你有了女朋友，我們還是家人啊，兩者不沖突，為什麽——”
林錫再次打斷了她：“雪姐，我不會交女朋友。”不等榮雪霁說話，他沒有感情地來了一句：“如果你交了男朋友，別讓我認識他。”
說完，林錫起身往楓林那邊走去。
“等等，林錫……錫崽！”榮雪霁正要追過去，想起還有滿盤子燒烤，她急忙過去拿了個大的紙口袋，将燒烤全部裝進去，抓在手上去追林錫。
追着追着，榮雪霁來到一片楓林空地上，這裏沒什麽人，只有一條彎彎繞繞的小徑，楓葉遮住了夜空，紅燦燦的，華美極了，夜風吹過，楓葉發出簌簌聲，有種極致燦爛絢麗後的寂寞。
“林錫！”榮雪霁邊找邊喊，累得夠嗆，忽然看到遠處楓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松了口氣，大步跑了過去。
“你說你好好的生什麽氣……”榮雪霁走近後呆了下，忘了自己想說什麽。
她看到林錫擡頭仰望着楓葉，神情沒有任何防備，聽到榮雪霁來了，他茫然轉向她，眸子裏有一層晶瑩欲墜的水汽。
哭了……？
榮雪霁大窘，頓時覺得錯在自己，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靠近看，林錫的神情更加令人心疼，簡直可以用泫然欲泣來形容。
“你、你哭什麽啊，”榮雪霁慌了，手忙腳亂将燒烤袋子扔到路邊草坪上，張開雙臂，“對不起……”
奇怪，我為啥道歉，話說我哪裏錯了？這個疑惑的念頭剛滑過腦海，榮雪霁就被用力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林錫抱着榮雪霁，力道很大，榮雪霁手和腰都被他箍得沒法動彈，臉埋在他衣領子下方，幾乎透不過氣，他整個人向前傾，體重往她那邊靠，榮雪霁之前沒發現原來他有這麽沉……明明看着很清瘦……
她抱了林錫一會兒，感到林錫臉頰緊緊挨着她腦袋，鼻子往她耳後頭發上拱，呼吸略微急促，胸膛不斷起伏。
榮雪霁以為林錫還在哭，軟聲哄道：“唉，我們幹嘛讨論還沒發生的事，以後不讨論這些了，你看我現在單身狗一只，哪裏來男朋友，八字沒一撇……說不定以後我根本不會結婚談戀愛呢。這樣吧好不好，你沒談戀愛之前，我保證單身狗到底。”
林錫這樣，都是和童年有關吧，先是失去了爸爸媽媽，後來的依靠只有她和榮钰鶴，沒有安全感，對外人排斥，是很正常的。
榮雪霁越發心疼了，手輕輕拍撫林錫後背，像撫摸一只受傷的小動物。
林錫抱着榮雪霁不撒手，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淚盈于睫的模樣柔軟脆弱，嘴角卻無聲無息地綻開一個笑容。
那笑容跟柔弱沒半點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