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聽榮雪霁這麽問，林錫臉色不算好看，但不是針對榮雪霁的。

一想到榮雪霁在論壇被人那麽說，他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戾氣。

不過，林錫不想吓到榮雪霁。除了那一次，他從未讓自己“暗”的一面在榮雪霁面前洩露分毫。

“我請朋友處理了一下，你別擔心那些，”林錫自若地微笑，“再練練參賽曲目吧。”

“噢，好！”

榮雪霁對複賽的積極性很高，立馬乖乖地跟林錫去了鋼琴那邊。

林錫不但精通作曲，還很懂聲樂，榮雪霁哪裏唱的不對，他會非常認真地對她指出來，見解總是一針見血，能把握住最細微的弱點，其他人或許會得出一些模棱兩可的結論，林錫卻總能轉化成最精确的修正方案。

往往在這種時候，他的身上一點沒有錫崽的影子，反而徹底像榮雪霁的老師，有一說一，簡單直接。

“雪霁，這一小節不是你剛才唱的感覺，需要注意——”

林錫指着譜子，對榮雪霁講解着。

榮雪霁因他那一聲雪霁差點分心，強迫自己專心去聽他都說了什麽。

尤其是林錫為了看清楚譜子，今天戴了一副低度數的眼鏡，眼鏡是金絲邊的，架在他白皙挺直的鼻梁上，湧現出與往日不同的優雅斯文，在那正經無辜的外表下，卻仿佛蘊藏着一絲似有若無的誘惑。

榮雪霁控制不住地浮現出小說中描述男主戴眼鏡時“斯文敗類”之類的詞彙。

榮雪霁覺得這樣作風的林錫很……很有感覺。

榮雪霁臉一紅，趕緊打住自己往奇怪方向奔去的思維。

練習了一會兒，榮雪霁感到自己果然又進步了，不由信心倍增。

上輩子她選了經典曲目，是專業課老師陪她練習的，沒有林錫。

這一次，她選擇了林錫為她作曲的原創作品參加複賽，邁入了一條全新的不同的路。

“我們休息一會兒吧。”榮雪霁高興地說。

林錫搖頭：“還有半個小時才結束。”

榮雪霁一噎，沒想到林錫真挺嚴。

“林老師，”她露出一個讨好的笑，湊到林錫旁邊，“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

林錫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那眼神給榮雪霁的感覺幾乎是驚心動魄的，她當即呆住了。

“既然雪霁叫我一聲林老師，我不有個老師的樣子，豈不是辜負了學生的美意，”林錫用一種特別悅耳的語調緩聲說，“不準休息，過來坐好。”

他拍了拍琴凳上自己旁邊的位置。

可惡，你以為你是聲優嗎！

榮雪霁不争氣地紅了臉，就跟被勾了魂一樣過去坐在他旁邊。

林錫輕輕笑了笑，笑聲如大提琴弓一震一震地擦過榮雪霁心弦。

“你既然是老師的愛徒，老師這就傳你一門訣竅，”林錫拉起榮雪霁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結處，“注意我的發聲方式。”

他真的教了榮雪霁一個非常特別的發聲技巧。

這讓那個最難的音提升了亮度，同時難度也變低了，實在巧妙異常。

他的教學方式一點錯也沒有，用手感受聲帶的振動，明明很正常，榮雪霁卻在摸他喉結的時候，指尖微微戰栗，拼命維持虛心向學的模樣。

等這關過了，榮雪霁方才察覺到林錫是故意的。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眸子此時含着微弱的水光，瞪起人來不但沒有威懾力，反而會讓人産生誤會。

林錫被她那麽一瞪，呼吸不易覺察地急促了些，繼而強行平複。

“怎麽，雪霁不服氣老師？”林錫眉毛一挑，殺傷力十足十。

榮雪霁索性起身跑開了。

林錫自此卻好像愛上了扮演老師和學生的游戲，他雖然比榮雪霁小，每次教導她時，都像是她的兄長，榮雪霁心裏感覺分外怪異，怪異之餘，又有一絲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此謂情趣。

很快，榮雪霁有了新的煩惱。

自從論壇上流傳出了她和林錫在地鐵的那段視頻，林錫就索性默認了和她很熟，經常直接到她的專業教學樓，靠在走廊牆壁上等她下課。

第一次的時候，林錫沒有事先通知，完全先斬後奏。

榮雪霁剛從教室出來就聽到原本高聲喧嘩說笑的女生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了，她們的聲音轉變成了興奮的竊竊私語，故作不經意地朝同一個方向看。

榮雪霁不知道她們在看什麽，直到人群散開一角，她旁邊的湘湘拼命無聲搖晃她胳膊，榮雪霁才看清了站在不遠處的林錫。

眼下是初冬時節，林錫穿着黑色外套和深灰色運動褲，腳上是黑色高幫帆布鞋，顯得身材越發修拔，格外高冷帥氣。

他對這邊暗流洶湧的氣氛一無所覺，靠在牆上低着頭，單手拿着手機打字，臉上面無表情，很是平靜。

他越是這樣無動于衷，越是無比吸引人。

所有人都沒料到林錫會出現在這裏，也來不及思考為什麽，好些人拿出手機準備偷偷拍照，沒辦法，林錫實在太賞心悅目了，用時下的俗話來說，光是他的存在，就是一道5A級風景線。

榮雪霁有些恍惚，周圍的氣氛讓她第一次用和其他女孩一樣的視角去看林錫。

什麽時候，那個羞澀縮在她身後、秀美得像女孩一樣的小娃娃，長成了這麽有男子氣概的俊美少年？

榮雪霁手都被激動的湘湘晃成麻花了，她看了看周圍女生的目光，同樣熱切的歆慕與渴望流淌在許多雙不同的眼睛裏。

榮雪霁心情突然有點酸酸的。

“話說林錫怎麽會來這裏？”湘湘從癡迷中清醒了，後知後覺地看向榮雪霁。

榮雪霁心一跳，鎮定不語。

湘湘捂住嘴：“哎，他該不會是來看你的……”

榮雪霁連忙搖頭：“別亂說。”

湘湘的反應給她提了個醒，不想引起騷動的榮雪霁，悄悄轉過身。

結果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林錫的專屬鈴聲。

榮雪霁急忙接起電話。

“不回我微信。”

“這……”

“轉身，我看到你了。”林錫略略提高聲音，他悅耳磁性的嗓音就既在不遠處也近在耳畔地同時響起。

榮雪霁無可奈何地轉過身，正巧看見林錫朝自己悠然微笑，舉起手揮了揮。

這下是躲不了了。

榮雪霁硬着頭皮穿過一群鴉雀無聲的女生，還有不少看熱鬧的背景板男生，走到林錫身邊。

她除了無奈，心裏還有一絲很古怪的感覺在裏面，反正不讨厭，只是她來不及深究。

林錫和榮雪霁走了之後，現場第一時間目睹了驚天八卦的群衆們，立即将消息散步到了Z大各論壇。

由于林錫言行十分光明正大，評論區沒有出現什麽陰陽怪氣的話，所有人主要關心的話題是林錫是不是在和榮雪霁談戀愛？

就算不是談戀愛，那是不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明明就是不同專業，還特意來等人下課，那就是一起去吃飯咯？四舍五入就是約會咯？

大概是他們看起來真的太過般配，現場甚至有人當場成了他們的cp粉，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跟其他沒看到的吃瓜群衆，描述林錫和榮雪霁互動的每個細節，以至于腦補了很多根本沒發生的東西，偏偏聽衆都聽得津津有味……

“簡直就像公主殿下和騎士長大人！真的甜死了！”cp粉用陶醉的語氣吹彩虹屁……

“這個形容真準！”聽衆想到了林錫和榮雪霁的模樣，深以為然。

從那天起，林錫就經常來等榮雪霁下課。

群衆從一開始的激動，到後面就習慣了，把它當成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榮雪霁默認了這個局面，反正同學們就算特別好奇，也憋着沒來直接問她和林錫到底什麽關系，大約是不好意思。

有些人就不像她的同學這麽善良體貼了。

榮雪霁和錢桂桂正約着去買東西，剛一起出了宿舍樓範圍，一個不速之客就擋住了她們兩個的去路。

這條路是散步道，很窄，那人在前面杵着，榮雪霁她們就只能踩踏草坪才能繞過去。

錢桂桂沒認出對方，見那人直勾勾盯着榮雪霁一動不動的滲人樣子，沒好氣道：“同學你誰啊？讓開！”

榮雪霁安撫地按住錢桂桂的肩膀。

她剛才花了幾秒時間，記起了對方是誰。

短頭發，戴眼鏡，面相老實，不聲不響的，卻會在背後出其不意地咬人一口。

正是曾經聯合了嚴紅嫒、往榮雪霁身上潑髒水的那個小學妹，田乃詩。

榮雪霁一直忘記有這麽一號人物。實在是對方太沒有存在感了。

因此，哪怕知道田乃詩因為當初林錫和自己合演的事，記恨自己，榮雪霁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田乃詩似乎和她不一樣。

光是出現在這裏，就證明了田乃詩那種古怪的執念有多強。

她藏在暗處，一次又一次地中傷榮雪霁，榮雪霁卻一次又一次被林錫護住。

近來Z大茶餘飯後最大的談資，就是林錫和榮雪霁。

所有人都說，他們在交往。

田乃詩終于坐不住了，她采取了不是自己風格的辦法，走到了天光底下，正面和榮雪霁對峙。

榮雪霁淡淡地看着田乃詩，不說話。

田乃詩站在那裏。

此時單獨面對榮雪霁，第一次見到榮雪霁的感受又回到了心頭，甚至更加強烈。

榮雪霁和林錫坐在一起，就在她對面，可是他們看起來卻離她如此遙遠，身在一個她無法企及的光輝燦爛的世界。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然後聽到林錫漫不經心地說他選擇了榮雪霁作為合演的對象。

她費盡心思和林錫的隊友阿駱攀上關系，利用了對方的老實，想要接近林錫。

結果林錫親自粉碎了她的幻想。

田乃詩陰暗的情緒一股腦向榮雪霁發洩而去。

同時她也知道自己是不配的。

她怎麽配得上？榮雪霁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是街邊的泥，對方是雲端的雪。

她平庸、嫉妒、卑怯，卻揣着一個心比天高的美夢。

為了這個夢，她決定即使自己變得醜陋可悲，也要順着那扭曲的執念走下去，直到頭破血流。

田乃詩向來乖巧而人畜無害的面具終于撤去了，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種很明顯的惡意。

那種惡意，榮雪霁曾經在嚴紅嫒的眼神裏看到過。

接下去，田乃詩說出的話讓榮雪霁變了臉色。

“林錫的父親是林厚載教授，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