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錢桂桂最受不了各式各樣的碧池,身為鑒婊專家,她的雷達非常準,之前她就很讨厭嚴紅嫒,現在面對田乃詩這種黏黏糊糊令人渾身不适的女生,錢桂桂張口就想罵人:“你居然調查林錫?你真不要臉了——”
結果榮雪霁用力地按住她,低聲道:“我來。”
錢桂桂憋了回去,将發揮的機會讓給好朋友,自己在旁對田乃詩怒目而視。
田乃詩臉上挂着一貫乖巧老實的笑容,惡意卻從那笑容的七竅五孔裏滲透出來,讓那張看似老實到土味的面孔,顯得那麽刺眼。
田乃詩扶了下眼鏡,輕聲細氣地說:“林厚載教授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妻子溫沛也在林錫九歲那年病故,林錫被你的父親收養,一直住在你家裏。”
榮雪霁沒想到田乃詩挖掘得這麽深。
普通人不可能查到這些,田乃詩背後一定有其他人。
但她不能沉不住氣,她要讓田乃詩一次性把牌暴露幹淨。
因此榮雪霁面不改色,安靜不答。
田乃詩大約沒想到榮雪霁一點沒慌,直勾勾地盯着她:“所以你和林錫到底是什麽關系,你們在談戀愛?”
錢桂桂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關你屁事?我從來就沒見過你這麽惡心的女生!”
田乃詩閉了下眼睛,似乎在消化惡心一詞對她的影響。
再睜眼後,她又是那個陰暗、執拗的老實人:“榮雪霁,你是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在和林錫談戀愛?”
榮雪霁望着她,只覺得可憐。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田乃詩神情剎那皴裂。
她維持着笑容,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說:“那你可真惡心啊。”
榮雪霁神态平和從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田乃詩的語言攻擊根本傷不了她。
因為她不會在乎一個心态不正常的人是怎麽想的。
田乃詩終于顯出了真面孔,她語速快了起來,音調也高了起來。
“既然你們那麽小就在一個屋檐下長大,林錫就是你弟弟吧?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你們也算姐弟吧?對自己弟弟出手,你好意思嗎?姐弟之間變成那種關系,你們真是……真是惡心!惡心!!”
到最後,田乃詩完全歇斯底裏了。
她彎下腰吼出惡心兩個字,仿佛是在發洩自己積壓已久的內心惡念。
終于說出來了,高高在上的榮雪霁,你那副漂亮臉蛋又會是什麽表情呢?田乃詩懷着期待擡頭去看榮雪霁。
對上的卻是榮雪霁清澈又漠然的目光。
那目光一下子刺痛了田乃詩的心。
不等田乃詩張口,榮雪霁便道:“所以這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田乃詩縱有萬般惡意,也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她那個令人不适的笑容終于僵住。
榮雪霁不疾不徐道:“我和林錫并不認識你,你對我們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我們如何,與你有什麽關系?你的評價,又與我們有什麽關系?”
接連的質問,令田乃詩徹底無聲,笑容從她臉上消失,她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哆嗦。
榮雪霁繼續說:“你擅自妄想,不可自拔,在背地裏做了很多栽贓陷害的事,但那又有什麽用?”
“我尊重那些勇敢告白的人,即使被拒絕,也就過了。你跟她們比,那就是一個笑話。”
“你從來不敢站在林錫面前表達自己,只會躲在陰暗的角落暗箭傷人。”
“從頭到尾,真正惡心的只有你一個。”
榮雪霁的話如重錘砸在田乃詩心頭。
“不管你接下來本打算做什麽,請立即停止,否則我不介意讓林錫本人知道你那些龌蹉不堪的心思。”
田乃詩臉色煞白。
見了田乃詩的表情,榮雪霁知道目的已達到,她拉着一臉解氣的錢桂桂,轉身離開。
田乃詩崩潰了,她沖着榮雪霁的背影大喊:“我不會接受你們的!我絕對不會接受你們!”
榮雪霁回頭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再次深深刺激了田乃詩。
田乃詩覺得自己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歇斯底裏盡情發洩瘋狂,一半似乎離體旁觀,冷冷地看着自己的醜态,近乎自虐地站在榮雪霁的角度審視自己。
她的話何其可笑,她接不接受,她如何想,她怎麽樣,和榮雪霁他們有什麽關系?
她對他們而言,就是個不值一提的陌生人,充其量是個瘋子。
可是田乃詩已經停不下來了,她流着淚,哭得滿臉通紅幾欲暈厥,眼鏡也掉在了一邊,最後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沒了站起來的力氣。
榮雪霁的背影消失在了遠處,帶走了與林錫有關的所有念想,帶走了所有光芒。
黑暗裏,田乃詩一個人的哭聲漸漸微弱,及至徹底熄滅。
榮雪霁和錢桂桂去了市區。
在明亮的商業區燈光下,錢桂桂心情才好了些,她罵了一陣田乃詩,問榮雪霁:“那奇葩以後會不會把林錫的事說出去?”
榮雪霁搖頭:“不會。”
林錫保護了榮雪霁很多次,榮雪霁當然也要保護她的錫崽,用她自己的方式。
此時,林錫在學校忙了一天,回到了家裏。
客廳有些亂,榮雪霁下午在這裏寫過論文,筆記本電腦還開着,紙質資料和文具之類的散落在茶幾和地毯上。
林錫走過去收拾。
筆記本電腦界面忽然發出魚吐泡泡的水波聲,是新郵件的提示音。
榮雪霁的電腦沒設密碼,林錫瞥了一眼,停住了動作。
那個郵件的标題是“立刻和林錫分手否則後果自負”。
林錫登時面無表情,毫不猶豫地點了進去。
他看到了一大堆照片,全是拍他和榮雪霁的,視角較遠,照片卻很清晰。
底下還有很多颠倒錯亂的文字,一會兒懇求一會兒威脅。
一個不知所謂、幻想榮雪霁是自己愛人的跟蹤狂。因為聽說了榮雪霁和林錫在一起的傳言,所以受了刺激。
林錫搜了下郵箱,發現這人還不止給榮雪霁寄過一次郵件,而榮雪霁居然瞞着沒告訴自己。
林錫皺了眉。
他很快找到了原因。
……
林錫看着那些郵件記錄,眸光暗了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後,他手動删除了最新的一個郵件。
過了會兒,他去商業區接了榮雪霁回家。
榮雪霁和林錫說說笑笑的,心情極好。林錫沒有在她面前露出一點異樣。
等榮雪霁去睡覺後,林錫給一個老朋友打了電話,讓他“人肉”一下某個專發匿名郵件的跟蹤狂。
對方效率挺高的,第二天就把人的姓名、電話、住址給發來了。
林錫戴上棒球帽,全身穿黑,給當天的上課老師請了個假,直接去了那個住址所在的地方。
這個小區比較老舊,門禁并不嚴,林錫輕易混入,來到那個門牌號前,林錫敲了敲門。
“誰?”一個男生的聲音響起。
“你的外賣到了。”林錫淡定回應。
門上沒有貓眼,對方大概天天點外賣,也不疑有他,直接開了門。
轉瞬間,林錫閃身進屋,十分精準地揍了那男生太陽穴一拳,男生眼前一黑,身體歪倒後,林錫順勢将那個男生摁在了牆上,反剪了他的手,男生臉貼在牆上,身體沒法動彈,受到了極大驚吓。
“啊——有、有話好好說,我可以給錢——”他把林錫當成了入室搶劫的。
林錫看了他一眼,無聲嗤笑。
這個男生體型瘦弱,頭發邋遢,穿着皺巴巴的格子衫和長褲,一看就是常年宅在家裏的類型,眼鏡上也有污漬,此時鏡架歪在一邊,顯得很是狼狽。
知道此人構不成威脅,林錫淡淡道:“楊海波。”
男生一驚,萬萬沒料到對方叫出了自己的真名。接下來林錫的話,更是讓他臉色煞白,血色盡失。
“你跟蹤我女朋友的事,我知道了,今天特意過來找你談一談。”
“如果你接下來有任何異動,我就把你的跟蹤狂事跡在Z大散播出去。”
“聽懂了嗎?”
楊海波心裏翻騰起驚濤駭浪,他一秒就認出了這個聲音,下意識用餘光去認證,對方俊秀無匹的側影證實了他的猜想。
是林錫。
楊海波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用拳頭揍林錫的痛快場景,可當林錫真人站到他面前,他才發現自己比林錫矮了大半個頭,別說力氣根本不敵林錫,光是林錫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就壓制得他喘氣都不敢大聲。
世界上少數人與生俱來就有一種讓他人自覺低頭的氣質,林錫便是其中之一。
楊海波方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意淫多麽蒼白,多麽可憐可悲。就像那些總在幻想中戰勝現充的死宅,夢醒後,面對自己眼紅的現充,依然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他思緒紛雜,一時羞憤交加,緊接着湧上後怕惶恐的心情。
林錫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Z大的。
楊海波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卻不由自主顫抖開口:“你想幹嘛。”
“把你跟蹤拍攝的那些照片,全部拿給我看。”
林錫放開了楊海波,楊海波轉過身,後背貼着牆,擡頭看了一眼林錫,飛快垂下頭。
“還要我重複第二遍?”林錫不耐煩了。
楊海波馬上不安地動了下:“在、在我卧室電腦裏……”
二十個分鐘後,林錫黑着臉翻閱那些照片:“你到底拍了多少張?”
楊海波站在他旁邊不敢吱聲。
林錫心下厭惡,同時慶幸這個跟蹤狂還有些最基本的廉恥和底線,沒有做出觸犯法律的事,否則這個跟蹤狂就不會這麽輕松地站在這裏跟自己交談了。
林錫一邊删除那些拍到了榮雪霁的照片,一邊檢索自己想要的信息,楊海波露出痛惜的表情,卻丁點不敢阻止林錫。
在幾千張照片中,林錫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搜尋了很久。
終于——
“找到了。”
林錫自語,将一張照片放大,這是一張沒有拍到榮雪霁的照片,上面是個陌生男人,有着五官清晰的正臉。
就是你嗎。
林錫盯着那個男人,心裏一閃而過極為怪異的感覺。
就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以前,見過這張素昧平生的臉孔。
就好像他曾經經歷過這一切。
林錫用U盤拷貝了那張照片,确認了和榮雪霁有關的原始照片都被删光後,站起身。
他對楊海波道:“以後還跟不跟蹤她了?”
楊海波身體比大腦反應快,率先搖了搖頭,反應過來後,臉漲紅低頭不作聲。
林錫漫不經心說:“從今以後,不準出現在我和她視線範圍,不準用任何方式騷擾她,如果下次再被我逮到,你的大學生涯就到此為止,我可以保證你在本市的專業範圍混不下去。”
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很冷酷。
楊海波明确意識到,林錫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沒有把自己當人看的,只是在陳述假設條件與必然結果。
一瞬間,內心咆哮着不甘心,還有很多複雜的情感,比如憤怒,比如嫉妒。
最後,化為蒼白無力的自嘲。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了?”楊海波困難地吞了下喉嚨,痛恨自己嗓音聽起來那麽軟弱單調。
雖然是個問題,但楊海波覺得答案不重要了。
他自顧自地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我知道的,女的都貪慕虛榮,都喜歡你這種……就連女神也不例外……你有什麽好的,不就是長得帥一點,成績好一點……”
林錫沒有理會他,走到了門邊,似乎想起了什麽,心不在焉道:“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最好趕緊搬家。”
這是他給楊海波留下的忠告,随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