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以往的祭掃活動,榮钰鶴和兩個孩子當然沒有什麽斷魂的心情,反而更像是春游,因為陵園在郊外一座屬于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寺廟背後,到處都是參天古木,在四月如煙如霧的絲雨中,愈發蒼翠欲滴。
今年則不一樣了。
不堪的往事秘密被揭破,在生者心頭留下陰影,當面對逝者墓碑時,只能格外沉默。加上榮钰鶴知道林錫和榮雪霁在談戀愛,或多或少都有些別扭。
掃墓結束後,榮雪霁和榮钰鶴都在心頭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倒是林錫一如既往的淡定。
三人走在林間的散步道上,一時間誰也沒說話,似乎是為了緩和一下微妙的氣氛,榮钰鶴主動開口:“今天在外面吃怎麽樣?你們想吃什麽?”
榮雪霁不是很開心地看了她爸爸一眼。
她悶悶地直接切入剛才一直萦繞心頭的事:“……爸,你那個新女朋友,到底是誰?都給我媽媽掃了墓了,你也該開誠布公了吧。”
榮钰鶴一頓,臉色不太自在,但終是嘆了口氣。
“我不說是有原因的,怕你們兩個誤會了。她和我是老相識,和……和你媽媽也認識,但以前大家是關系不很深的朋友,後來沒了聯絡,最近她回國了,我們就聯系上了,她離過婚,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她是個很善良溫暖的人,你們會喜歡她的。”
他用一種小心翼翼的眼神望着榮雪霁,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榮雪霁聽完不知道心裏什麽感覺,或許什麽感覺都沒有。誤會?什麽誤會,難道是擔心林錫和她聽說他們以前認識,覺得他們以前就暗中有暧昧?
榮雪霁忍住了不去聯想榮钰鶴和溫沛的事。
這次榮钰鶴明顯是想跟那個新女友定下來,他都破天荒戴了情侶戒指。
榮雪霁吐了口氣:“名字呢?”
“什麽?”榮钰鶴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起來像個傻乎乎的兄長。
榮雪霁無語:“你說了那麽多,就是不說她名字,到底是鬧哪樣,姓名年齡職業學歷家庭背景,好歹介紹介紹啊。”
榮钰鶴恍然,他沒想到榮雪霁給出了接納的信號,過去攬住女兒肩膀,高興地笑了:“她叫宋虞鴻,虞美人的虞,鴻雁的鴻。”
榮雪霁輕輕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有多做評價。
走在後面的林錫卻是停下了腳步,緊接着又若無其事地跟在往前走。
宋虞鴻,就在幾天前,他才見過這個名字。
卞芷書病歷上那位心理醫生,就叫宋虞鴻。
前面榮钰鶴還在對榮雪霁說宋虞鴻的事,話題扯到了宋虞鴻的兒子身上去,興高采烈地說那個孩子以後可以跟你和林錫一起玩,但始終沒有提起過宋虞鴻曾經是卞芷書的心理醫生。
而林錫始終安靜着,慢慢跟在聊天聊得正好的父女倆身後,沒有指出這一點。
榮钰鶴因工作又出門去了。
林錫給肖冶懋打了個電話:“能不能讓你雇傭的那個偵探,調查一下榮叔叔的現任女友?她叫宋虞鴻,資料我會發給你。”
肖冶懋答應了,問道:“你覺得她有問題?”
林錫沒有多言:“她出現的時機太湊巧。”
“好的,如果查到了什麽,我會及時通知你。”肖冶懋給出了承諾。
挂斷電話後,林錫靜靜地沉思着,一只手無意識地叩着那份病歷,他怎麽之前就沒考慮到呢。
既然是病歷,那一定全部出自記錄者的視角,也就是說,如果記錄者在裏面說謊,外人也不太可能看出來,更令人細思恐極的是,宋虞鴻是一名學歷極高的心理醫生,一小時診金極其昂貴。
假如她懷着刻意的目的,在治療過程中對病人做了什麽的話……
林錫蹙了下眉,他明白自己的懷疑欠缺證據,但目前的情況是,榮钰鶴身邊任何一個人,除了他和榮雪霁,都可能有嫌疑。
卧室的門響了響。
林錫立即清空桌面,将病歷鎖進抽屜,過去開了門。
“今天我能不能還睡這裏啊。”榮雪霁抱着枕頭不好意思道。
林錫微笑:“求之不得。”
他安頓好了榮雪霁,從後面抱着她,榮雪霁窩在林錫懷裏,背靠他溫暖的胸膛,覺得很是安心,這樣一定不會再做噩夢了吧,她朦朦胧胧地心想。
忽然間,睡裙的吊帶被人為從肩頭剝下,後脖頸酥酥癢癢的,林錫在輕輕啄吻她的脖子,一路上移到耳後。
該棉被純睡覺的氣氛頓時變了,黑暗中绮色的暧昧無聲蔓延。
榮雪霁想躲,但林錫手臂環住她腰,炙熱而有力,她身體根本沒法動,不僅如此,他還将一條修長筆直的腿頂進了她的膝蓋間,緩緩摩蹭。
明知道林錫沒有她的允許不會做到最後,榮雪霁呼吸依然急促起來,整個人面紅耳赤,心髒砰咚砰咚鼓噪。
“你幹什麽……”榮雪霁馬上閉嘴,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奶貓叫。
林錫低低地笑了一聲。榮雪霁登時羞紅了臉。
“你說我想幹什麽。”
意識到他講了個葷笑話,榮雪霁恨不得掐他一把,但是林錫的親吻讓她失去了力氣,不知怎麽的,她就被林錫正面壓在了下面,林錫熱情洋溢地吻着她的唇,撬開長驅直入,雙手抓住她的雙手,和她十指交扣,榮雪霁略有掙紮勢頭,林錫就拽着她不讓她跑,緊密無縫地貼着她,糾纏在一起。榮雪霁覺得世界變得又熱又燙,體內仿佛有一簇簇野火被上方那個放肆的家夥點燃。
這一次,林錫順利解開了她內衣的扣子。
……
榮雪霁捂着大敞的睡裙領子,有些腿軟地從床上下來,去了衛生間。
她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此時是什麽模樣,紅着臉坐在了凳子上,抽了柔軟的面巾紙擦拭胸口。
內衣早不知扔去了哪兒,紗質睡裙被揉皺了,舌根發麻,肌膚上顫栗的感覺猶未消除,尤其是胸口,好多點鮮紅的吻痕散亂于上,細碎如花瓣,帶着濕潤感,體內仿佛有暖融融的潮水在漲落,充滿難以言喻的舒适。林錫的氣息從體膚侵入身體,與那潮水融為一體。那種感覺就像他們已經做到了最後一步。
“雪姐,我換了床單了。”林錫的聲音傳來,聽着有一絲可疑的餍足。
這家夥根本就是披着草食系皮相的肉食系。榮雪霁回去了,林錫一把抱住她,舒服地嘆了口氣。榮雪霁生怕他又不老實,黑着臉小聲說:“不準動,睡覺。”
林錫很自然地問:“這裏是不是腫了?”說着他的手就往榮雪霁胸口探去。
榮雪霁:“……”
她差點将林錫踹下床,在林錫反複保證後,他終于安安靜靜地抱着榮雪霁睡着了。
榮雪霁當晚後半夜,又做了上次那個噩夢。
夢中場景格外逼真細膩,她甚至看清了卞芷書掐着小時候的她時瞳孔的變化。
榮雪霁哆嗦着驚醒,卻發現天早就大亮了,林錫不在身邊,她看了看手機信息,家裏沒牛奶了,林錫出去買牛奶,過會兒回來做早餐。
榮雪霁以異常遲鈍的速度換好衣服,呆呆地洗漱。
媽媽怎麽會掐自己呢?但是與其說這是一個噩夢,更像是她兒時遺忘了的被深埋在潛意識的記憶,被最近發生的事所刺激,這段記憶就浮出了潛意識層面。
榮雪霁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卞芷書這樣對自己。她急需什麽來證明卞芷書是愛她的。
榮雪霁走進榮钰鶴的書房,這裏放着她童年時期的相冊,找了一會兒沒找到,榮雪霁心想會不會是榮钰鶴把相冊鎖起來了?
她打開書櫃,挨個翻找,很快看見了一摞相冊,伸手去夠的時候,旁邊滑落了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封口是松的,裏邊的資料無聲滑出。
林錫買完牛奶回來,以為榮雪霁還在睡,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經過書房時,他無意間瞥了一眼,正好看見榮雪霁坐在地上,捏着一頁很眼熟的文件在看,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擡起了臉,臉色煞白。
林錫立馬反應了過來,快步走過去。
他抽出了榮雪霁手中的文件,看清內容後,心下一沉。
榮雪霁似乎連話也講不出來了,駭然地望着他。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林錫冷靜地說,在心裏把榮钰鶴罵了一百遍,這麽重要的東西為什麽到處亂放。
文件是親子鑒定,上面被鑒定的人是林錫和榮钰鶴,他們存在着親生父子的關系。
榮雪霁嗓子裏爆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喊:“怎麽會……這不可能,難道我們是……我們是……”
林錫抓住了她的肩膀:“不是的。”
但他的語言在一紙專業鑒定前已經沒有了信服力,起不了任何安慰作用,榮雪霁越想越混亂,掙紮了起來。
林錫之所以沒有立即選擇用證據澄清,是因為要打破榮雪霁驟然産生的誤會,就必須指出另外一個更加殘酷的真相。
“怎麽不是!你告訴我怎麽不是!”榮雪霁被逼急了,雙眼隐約浸出了一層水光,昨晚他們還曾那麽親密地纏綿,她就在早上發現了這麽一件五雷轟頂的東西。
林錫深吸一口氣:“因為你不是榮叔叔的親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