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錫拆開了那個包裹。

方方正正的匣子裏，泡沫軟墊內嵌着一枚質地堅硬的東西。

林錫戴上手套将它拿了出來，放在燈光下。

這是一枚隕石。

林錫去過幾次天文博物館，知道隕石外觀和普通石頭的區別在哪裏，這枚隕石很特別，它通體不反射任何光線，是黯淡的啞光黑，而且它很小，大概是雞蛋的二分之一。

随着包裹附上的，還有一封手寫英文便箋，上面畫着那個奇特的符號，并做了一番解釋。

“這個符號是由我們社團前身一個雛形組織的領頭人發明的，已經有快兩百年的歷史了，因為是人造的，它當然不屬于任何文化，因為屬于很小衆的圈子，只有極少數人聽說過，根據資料，這個符號有兩個意思，一個是鏡像，一個是門。因為這個符號看起來挺酷的，社團就拿它當個特殊的徽章，平時印紀念品的時候會用，除此之外，我們對這個符號的了解十分有限。或許林教授知道，但他并沒有留下更多的線索。這枚隕石是林教授購買的收藏品，我們沒有拿去檢測過，它可能具有輕微的放射性，匣子是隔離材料做的，請放心收藏在匣子中。”

隕石。符號。鏡像。門。把考察隕石墜落地當作固定活動的古老社團。隕湖。

他自己做的夢。夢中卞芷書支離破碎的話。許願。獻祭。入口在水裏。怪物。林厚載。

林錫向後靠在椅背上，任由思緒在信息間快速穿梭。

他沒有發現，期間自己手裏一直握着那枚隕石。

不知什麽時候，林錫閉上眼睛睡着了。說睡着不準确，因為他的姿勢并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狀态更像是坐禪時忘記了身體存在一般。從背後望去，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着。

這種狀态很不自然，整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一直到榮雪霁下課回家。

“錫崽？”榮雪霁擔心地搖了搖林錫。

林錫毫無反應。

榮雪霁吓了一跳，當她發現不管怎麽搖，林錫身體都能保持平衡時，她懷疑林錫是不是故意在惡作劇整自己。

但她很快意識到林錫确實失去了意識，仿佛靈魂去了別的地方，留在這裏的只是一具空殼。

榮雪霁打了120。

秦三趕來的時候，林錫已經“昏迷”了一個小時，連醫生也查不出原因，只得讓他先躺在那兒。好在醫生說林錫心跳和呼吸都很穩定，估計是疲累過度，說是先觀察一陣子再看看。

“隊長手裏抓着什麽東西？”秦三很眼尖。

榮雪霁關心則亂，先前沒有注意，聽秦三這麽說，忙過去查看。

林錫拳頭攥得死緊，榮雪霁那小力氣根本掰不開，秦三過去一起使勁兒，才把林錫的拳頭掰開了，一個黑色的小石頭掉在了地板上。

榮雪霁撿起小石頭皺眉端詳。

“哎，榮學姐，隊長醒了！”秦三喊道。

榮雪霁過去一看，果然林錫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板。

“錫崽，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榮雪霁輕聲問。

林錫望着榮雪霁，眸中流露出迷茫，沒有反應。

“隊長該不會失憶了？”秦三見了林錫這個樣子很懵。

林錫眼神逐漸聚焦。

他慢慢坐了起來，抓住榮雪霁的手一言不發，神情非常奇特。

榮雪霁叫來了醫生，醫生做了一番檢查，說林錫沒有問題，讓他們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了。

榮雪霁帶林錫回了家，秦三陪了他們一會兒，見林錫沒什麽問題，就先離開了。

林錫倚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着天邊紫灰色的暮雲。

他目光冷峻，明顯在思考某種東西，身上有某種氣場變了，好像一條龍豎起了尖銳剛硬的棘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戰意。

自從他醒了之後，神情就是如此奇異。

像是得到了什麽終極的啓示，目光一動不動，薄唇抿成優美的直線，面色覆上寒霜。

榮雪霁很疑惑，卻不敢去打擾林錫，林錫散發出的氣場那麽遙遠，好像和她身處不同的世界。

等了半天，榮雪霁終于忍不住了，輕輕叫了聲：“錫崽。”

聽到她的聲音，林錫轉過臉來。

剎那，他的神情冰消雪融，從另外一個世界回來了。

他看着她的樣子比往常更加溫柔，甚至是過分溫柔。

他走了過來，無聲地抱住她。

榮雪霁萬分不解：“今天到底怎麽回事，你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只是太困了，不用擔心我。”林錫說。

也對，醫生說林錫十分健康。榮雪霁摸出那塊黑色石頭遞給林錫：“這是什麽東西？你一直握着。”

林錫目光閃爍，接過石頭揣進兜裏，很平靜地說：“偶然撿到的。”

榮雪霁沒有追問，她想到了另外一茬。

“對了，今天爸爸跟我說，他訂了去紫汀島的游艇，兩天一夜行程，就在下個月小長假，讓我們一起去，他女朋友也會一起去。你覺得怎麽樣？”

紫汀島是離本市海岸線不遠不近的一座小島，周圍海水清澈湛藍，上面有七星級度假村，人少風景優美。

“我沒問題。”林錫低聲說。

榮雪霁有些意外，她以為林錫會拒絕的，見林錫答應了，她躊躇道：“既然你去，那我也去好了。”

商定好了行程，榮雪霁給榮钰鶴打了電話，榮钰鶴聽說他們都要去，顯得很高興。

“宋阿姨也會帶她的兒子來，到時候你們要帶弟弟一起玩啊。”

“額……好吧。”

這天晚上，等榮雪霁睡着後，林錫獨自去了書房。

他打開電腦，因為時差關系，他要聯系的那個社團組織者所在的地方依然是白天。

按照郵件中約定好的時間，林錫給對方打了個越洋電話，全程用英文溝通。

随後，他成功拿到了一份名單。

那份名單是電子表格傳真過來的，很長，足足有五十多頁。

“這些是二十年前算起加入社團的成員，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對方如是說。

林錫找到了名單上明顯是華裔的姓名，剔除出來彙總，發給了他那個黑客朋友。

“幫我查查這些人都長什麽樣子，有照片就發給我。”

那個黑客朋友一邊抱怨着，一邊老老實實去幹活了。

林錫看着那份名字，目光幽深冷峻。

兇影脖子上佩戴着以符號為項墜的鏈子，說明他和這個社團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一定曾經身為社團成員。

這個天文愛好者社團的前身是一個秘密結社，後來随着大學的創立而成為大學社團，廣泛吸納學生成員，逐漸融入了大學氛圍，但結社秘密進行的研究項目始終只掌握在社團少數人手中，這有點像某些宗教派系的手法，在廣大成員中尋找極少數的合格者，秘密招募對方，将不為人知的信息傳承下去。

林厚載無疑正是其中一分子。

那個黑客朋友的效率不錯，僅僅過了三天，他就給林錫發回了情報。

林錫一張一張地浏覽着那些照片。鼠标勻速點擊着，在某一刻，突然停止不動。

“抓到你了。”林錫輕聲說。

多次襲擊他們的兇影，被林錫用名為“社會身份”的狙擊槍成功鎖定。

姓名就是這麽重要，一旦知道了兇影的名字，就等于突破了第一道防線，它不再是個神出鬼沒的掠奪者，而是一個可供林錫狩獵的獵物。

這一次不用再被迫防禦了。獵人和獵物的立場調換。

林錫将那張照片釘在了牆上圓形靶子紅心處。

他坐回旋轉椅，拉開距離，随手擲出飛镖，正中照片上的人臉。

懸而未決的謎題只剩下一個。

林錫調出了那張多年前聚會上，兇影本人和一個被擋住全身的客人交談的照片。

這個看不見的人究竟是榮钰鶴身邊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