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到蘇晚的招呼聲,兩個男人同時邁出了他們的大長腿,一并向蘇晚走過來。
蘇晚有種想要轉身逃跑的沖動。
“好久不見。”秦放率先開口。
陸行舟眉頭一皺,發覺這個臺詞有一點點熟悉。他直接攔話道:“晚晚,今晚我們一起去吃你最愛吃的店好嗎?”
呃?
晚晚?
蘇晚有一瞬的慌神,記憶裏陸行舟很少叫她晚晚。這個時候忽然這樣叫,總覺得居心不良。
三個人,三個世界,蘇晚有點頭痛。
“沒想到會是你。”
蘇晚先回頭回了秦放的話。随即,這才扭頭看陸行舟,她柔聲道:“今晚可能去不了了。”
陸行舟臉色一變,問:“為什麽?你要去哪兒?”
“對不起,蘇晚今晚和我約了。”秦放笑吟吟地解釋道。
看見陸行舟實在是意料之外,如果是五年前,也許他沒有機會,但現在是五年後,他們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他們一樣與蘇晚間隔了五年的空白。
“約什麽?相親?”陸行舟劍眉微挑,眸子忽然變得犀利起來。他現在神經敏感得跟一個刺猬一般,“相親”這個詞刺激到了他。
他這才告白失敗,蘇晚就要開始相親了?
秦放微笑:“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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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是什麽相親啦……只是同學聚聚而已。”蘇晚連忙打圓場,她有點害怕被陸行舟誤會,雖然此時并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何。
秦放看向蘇晚,嘴唇動了動,但又把想要辯駁的話收了回去。
“哦。”陸行舟應了聲,然後看向秦放道,“我也好久沒見你了,那我們就一起聚聚吧。”
那話說得,就跟他們兩個是十幾年不見的好兄弟一樣。秦放回憶了一下,他記得他們是不熟的。
“我們……相聚?”秦放有點懷疑人生。
陸行舟沒理會秦放,而是看蘇晚,笑了笑,問:“晚晚,我能加入你們嗎?”
陸行舟是極少笑的。
他笑的時候,那薄唇彎成一個誘人的弧度,帶着一股落拓的味道,又好看,又勾人。
“好呀。”蘇晚笑着道。
秦放心裏是一萬個不情願,陸行舟這家夥擺明了是故意搞破壞,沒想到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小心思還挺多!
可是蘇晚都說“好”了,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但這場戰争才剛開始,剛說好了三個人一起去吃飯,兩人又開始為坐誰的車起了争執。
“晚晚,上車。”陸行舟打開車門。
秦放無奈地笑了笑,他指着自己剛洗得亮晶晶的奔馳,問:“那我的車呢?”
陸行舟:“你自己坐。”
“蘇晚,你來坐我的車。”秦放自知與陸行舟争吵無用,幹脆把目光對準正一臉乖巧看着他們争執的蘇晚。
蘇晚:“……随便吧。”
可這個随便,更點燃了陸行舟和秦放的争吵。兩人從自己的車子價格道質量到車技,比如駕照考試考了多少分都拿出來吵,站着吹冷風的蘇晚簡直無語至極。
“你們好幼稚。”蘇晚撇嘴,嘀咕了一句。随後看見一輛出租車駛過,她便揮了揮手,徑直走上車,留給他們一個決絕的背影。
“蘇晚!”兩人痛心疾首地就要追上去。
蘇晚搖下車窗,道:“老地方見。”說着,燦爛一笑,愉快地與他們揮了揮手。
陸行舟和秦放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都覺得無比挫敗。陸行舟垂眼,連忙上了車,準備追上去。
秦放忙攔住,問:“老地方是哪裏?”
這個老地方,顯然是只有陸行舟和蘇晚知道的地方。
果然,陸行舟反應過來,他說:“你問蘇晚。”說完,便無情地搖下車窗,馳騁而去!
秦放平日自覺脾氣良好,人人都誇他有禮有節,唯獨今日,陸行舟讓他苦笑不已——
陸行舟喜歡蘇晚。
他早就知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
陸行舟會那麽喜歡蘇晚。
“老地方”是蘇晚平日與陸行舟他們常來的一家老店,這間店鋪歷史悠久,味道老道獨特,風格裝修雖不如其他大店一般華麗,卻格外清新優美。
這家店的老板是一個性子浪漫的人,無論是食物還是店鋪裝修,都有自己的一番風格,全國連鎖,在各大餐飲中殺出一條血路。
以往他們時常約到這間店去做作業,午後人少的時候,會有人在大廳裏彈古筝。
蘇晚坐在靠窗的位置,陸行舟來得快,所以他索性就坐到了蘇晚邊上。秦放慢了一步,所以他只能苦哈哈地坐在他們對面。
“我好餓,快點菜吧。”蘇晚輕聲道,她嘴巴鼓鼓的,像一只可愛的小倉鼠,語氣軟軟,有點像撒嬌。
“我也餓了,你要吃什麽?”秦放含笑看着蘇晚道,眼裏滿是寵溺。
陸行舟已經開始在菜單上寫字了,他說:“我來點就好。”
“嗯嗯。”蘇晚開心地點頭。
秦放握着筆的手忽然收緊,現在映入他眼前的是這樣的一幅畫面,蘇晚側着身子,靠近陸行舟的方向,陸行舟亦然,他們兩個時不時說上一兩句話,蘇晚臉上笑意盈盈,而陸行舟一貫冷淡的臉,在看向蘇晚時,竟是那麽地溫柔。
有時候看得太透不是一件好事,在感情裏或許糊塗一點,會更加勇敢。
秦放深呼吸了一下,他垂眼,眼睛看向剛倒滿開水的杯子上。
“砰。”
茶杯破碎的聲音。
秦放輕哼了一聲,手背上立刻紅了一片。蘇晚看到了,連忙起身,關切道:“怎麽了?痛不痛啊?”
“沒事,不小心碰到了。”秦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服務員,服務員,這邊有人被燙到了。”蘇晚忙叫喚着,她讓陸行舟側身,走出位置,來到秦放邊上,俯身小心地幫忙查看傷勢。
陸行舟坐在對面,冷眼看着對面的一切,他的薄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線,靠近心髒的地方劇烈地難受起來。
他雖然知道自己脾氣一向不大好。
但也是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那麽小氣。
小氣到受不了看她對另一個男生好。
“好痛。”
對面的陸行舟忽然叫了句。他忽然緊緊捂住自己的胃,臉急劇地扭曲在一起,看起來似乎很痛苦。
秦放眯起了眼。
蘇晚連忙跑到陸行舟身邊,伸手扶住他,問:“陸行舟,你怎麽了?”
“是不是胃病犯了?”
“怎麽樣呀?”
陸行舟反握住蘇晚的手,收緊,用力,他說:“好像是。”
蘇晚發愁了,這什麽運氣,一個被燙了手,一個犯胃病。她從包包裏翻出胃疼藥,給他拆了兩顆,然後倒水,輕輕吹了幾下,自己喝了一口,然後被燙得直吐舌頭。
陸行舟忙正了神色,問:“被燙到了嗎?”
“沒事。”蘇晚苦笑了下,她喝得有點急。
蘇晚反握住陸行舟的手,似乎在給他力量,她道:“等等。”
她低頭用另一只手過開水,她到了一點溫水進熱水裏,又過了幾遍,自己喝了一口,感覺到溫度适中,這才把水和藥放到陸行舟手心裏,說:“快吃藥,吃了就好了。”
陸行舟默默接過,他看着她,方才的憤怒與嫉妒被她的溫柔軟化成一灘水,再也沒有反抗的力量。
他吃了藥,即便他不需要吃藥。
秦放看着自己的手背,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自然看出了陸行舟那拙劣的演技,就如同陸行舟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一樣。
可沒有人會認輸。
有時候,放棄比堅持更難,尤其是放棄一個你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沒有人告訴秦放他為什麽會執着于蘇晚。
他很痛苦,可他也很快樂。
“你好點了嗎?”蘇晚問陸行舟。
陸行舟輕輕搖頭,說:“我想回去,我們回去吧?”
陸行舟臉色依然蒼白,他臉上沒了平日的疏離與戒備,像是一個等待着主人垂憐的小貓。
秦放從沒見過這樣的陸行舟,沒了與生俱來的那種冰冷,在她面前,完全是一個需要依賴的弱者形象。
蘇晚回頭去看秦放,她小心翼翼地輕聲問:“秦放,我們下次再見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
秦放聽見自己的心如是說。可他拒絕不了蘇晚,于是他只能微笑着點頭,說:“一言為定。”
“謝謝。”蘇晚笑。
秦放忽然叫住:“等等。”
蘇晚回頭。
“下次就我們兩個人好嗎?”秦放的聲音忽然低下來,小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
蘇晚心一震,愧疚感忽然湧了上來。記憶裏,每一次見面似乎都不太順利,每回她都是那個破壞聚會的人。
“好。”蘇晚點頭。
很奇怪的是,陸行舟喊着胃痛,可一到車內,就生龍活虎地開起了車。蘇晚坐在副駕駛,緊張地看着他,生怕他忽然又來一個“好痛”。
她完全沒留意到,陸行舟過去痛得想死,都不會說一句痛字。陸行舟自然也察覺到自己的演技是這麽的笨拙。
可她還是受騙了。
陸行舟冷着臉,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他開車的速度極快,目光也是直視前方,好像在思考什麽重要的事情。
蘇晚能察覺到陸行舟的喪氣,但她忽然不知道怎麽開口。這樣的陸行舟她極少見到,像是一個封閉的猛獸一般,全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他以前不會這樣的。
即便是第一次見面,他對她即便有防備,卻從不曾帶着刺。
一路無言。
到了蘇晚家門口,蘇晚這才小心地開口,問:“陸行舟,你的胃還疼嗎?”
陸行舟轉頭看蘇晚,他說:“不疼。可是,蘇晚,我不開心。”
這四個字對蘇晚的殺傷力是致命的。
這也是蘇晚最在乎的。
帶着一點孩子氣。蘇晚想起五年前,陸行舟也是這樣子的,就因為他受傷後,她沒等第一時間去看他,他就因為秦放跟她鬧別扭。
“為什麽?”蘇晚問。
“秦放。”陸行舟簡單地回答她,他眼眸暗下來,直接問道:“你喜歡秦放嗎?”
嗯?
蘇晚腦子一頓,條件反射地道:“你說的,是哪個喜歡?”
“想要結婚的那種喜歡。”陸行舟臉色冷峻道。
蘇晚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什麽叫做想要結婚的那種喜歡?她笑道:“你就為這個煩惱呀?”
這個男人真是小氣,五年來一點也沒長進呢。
陸行舟臉色僵硬,他搖頭,說:“不是。”
“作為朋友,我很喜歡他。”蘇晚認真道。毫無疑問,秦放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按周子垣說,這種男人打着燈籠也很難找得到。
陸行舟立刻就冷了臉,他說:“蘇晚,你不能喜歡他。”
蘇晚一愣,她記得五年前陸行舟也是這麽和她說的。
他問,蘇晚,我和周子垣,誰比較好?
那是蘇晚第一次大跌眼鏡,陸行舟是個聰明人,可他在她面前,總是糊塗得很。
她說,都很好啊,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陸行舟當即就不高興了,他說,那不行,你只能和我一個人好。
當時心思稚嫩,只是一心地想要保護他,溫暖他,可從來都沒有去深究過那些懵懂的心思。
而今,對于他那些直白又幼稚,真實卻可愛的話,她無法視而不見。她的心忽然“砰”、“砰”地跳起來,她咬了一下唇,移開眼,佯裝無意問:“為什麽?”
陸行舟薄唇欲動,有些話忽然想要說出來,但這時一盞車燈找了過來,打在他們的臉上。
“小晚?行舟?”蘇敬坐在另一輛車上,看見他們,忙開心道。
見到陸行舟回來,蘇敬還是很開心的,他忙前忙後,親自下廚給陸行舟做了一堆吃的,也十分關切地詢問了一些他的情況。
蘇晚原本還在擔心蘇敬是不是不喜歡陸行舟了,才會叫她去和秦放相親。這樣一看,蘇敬對陸行舟的喜歡完全不亞于她嘛,她又偷偷地開心了起來。
她想着,或許陸行舟也是有着和她一樣的心情的。
但她只是猜測,哪怕存在着百分之一的可能不,她都不敢開口,在無法百分百确保他真的喜歡她的情況下。
因為她害怕失去陸行舟。
她寧願一輩子咬死不說,也不願意失去他。
蘇晚睡了後,陸行舟被蘇敬留下了。
那是第一次,蘇敬和陸行舟聊了那麽多的話,以一個完全對抗式的存在。
陸行舟曾經以為,蘇敬也是很愛他的。等他好不容易相信這個事實時,蘇敬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是萬萬沒想到,蘇敬居然笑着和他說:“行舟,你看你和小晚那麽好,不如,你們認個哥哥妹妹吧,如何?”
陸行舟手裏的熱茶忽然變得燙手,他眯起眼,想要看清蘇敬的心思,他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一直都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希望你也不要嫌棄叔叔,以後讓叔叔來照顧你們,好不好?”蘇敬語氣無比懇切,他的眼睛裏散發着一種期盼的光芒。
陸行舟忽然苦笑了一下,他說:“叔叔,這茶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