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齊久給鍋裏煎着的荷包蛋翻了個面,盛進鐵盤裏端出去。

“唉喲,這聞着可真香。”李秀蘭從客廳慢悠悠地走過來,臉上喜得泛紅光,“你突然說要做飯的,我還挺擔心你把手切了,傷着手沒有?”

“瞎操心。”齊久把手給她看一眼。

李秀蘭昨晚做飯忙着聽故事,把手切了,齊久勒令她以後再也不準帶着收音機進廚房,把老婆子氣得直打轉兒。

“我這都二十年老習慣了,你讓我怎麽改呀?”李秀蘭說。

“……”齊久面無表情地将收音機拿遠了,“改了我再還你。”

李秀蘭手傷沒好,齊久幹脆主動地進廚房做了頓飯,端出來三菜一湯,有肉有葷。

“這男孩子,會做飯的都不容易,今後娶的老婆有福享了啊。”李秀蘭感嘆道。

齊久沒應,乘好飯給李秀蘭遞過去,自己也拉開椅子坐下。

其實是因為他以前住那地兒冬天實在冷,雪下得大了也沒幾個樂意出門。姜悅和齊衛經常不在家,他要不做飯遲早得餓死。

放桌上的手機震了震,短信顯示姜悅又給他多打了一千塊錢。

姜悅還是偶爾會給他打電話,只是沒有他剛搬過來的時候打得那麽勤。總是想起了就來電話,沒想起就算了的。

“哎這荷包蛋煎得真香!”李秀蘭笑得可高興,飯都吃得比平時多些兒。

“荷包蛋誰煎都香。”齊久說。

倆人飯吃到一半,李秀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李秀蘭的手機是那種按鍵和聲響都特別大的老人機,重複而響亮地播一首《月亮之上》,每回都能把齊久給吓一震。

齊久走過去将手機拿給李秀蘭,來電顯示用超巨大字號寫着“姜凡”二字。

直覺告訴他,姜凡這通電話,鐵定不是為了傳遞什麽喜訊。

“喂…”李秀蘭接了電話,慢慢從位置上站起來。

齊久繼續吃飯,隐約能從老人機那巨響亮的聽筒裏聽見姜凡的說話聲。

“你說什麽?”李秀蘭神色驀地凝重起來,背過身往客廳走了幾步,“人家傷得嚴不嚴重?”

那頭姜凡又用極快的語速說了點兒什麽,齊久只能感覺到李秀蘭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們要你賠多少錢?”李秀蘭沉聲問,臉色越發難看,“…唉這都什麽事啊,你別急,我這裏還有些錢,一會我給你彙過去。”

那頭又多說了幾句,李秀蘭好一會兒才挂了電話,嘆着氣重新在飯桌前坐下。

“怎麽了?”齊久問。

李秀蘭順着胸口,從衣服口袋裏摸出個小瓶子,就着水吃了兩片藥。

李秀蘭心髒從年輕起就不大好,這藥她每天都揣在身上。

“你舅舅騎摩托車,把人給撞了。”李秀蘭氣終于喘順了,“人家找他賠三萬塊錢,你也知道你舅舅這人,花錢從來沒個底線,他上哪來這個錢?”

“那你呢?”齊久看着她,“你準備替他出這個錢?”

“不然能怎麽辦?”李秀蘭再嘆氣,“你舅舅要沒什麽事,就從來不聯系我,但凡能把電話打過來,就是為了錢的事。你說,這壞事是不是就喜歡找上苦命人家?”

齊久都分不清李秀蘭說的是姜凡,還是她自己了。

“外婆,我過來的時候我媽給了我一萬塊錢。”齊久起身,“這錢我沒處花,一會兒我到銀行給他彙過去。”

“哎這哪行?”李秀蘭急了,“你雖然是學生,但總得有點自己的消費支出吧。”

“沒事兒,我有自己的錢。”齊久說。

從初中開始,齊久就開始有意無意地給自己存錢,打工賺來的、參加亂七八糟的競賽得來的,加起來足夠他花個好幾年。

“真的?你一學生哪來的錢…”李秀蘭很猶豫,但看着像是妥協了。

“出了這種事,還把孩子給扯進來。這是苦了你啊,攤上這一家…”

李秀蘭念念叨叨的,沒能把話說下去。

齊久覺着自己是認真沒記性,出門不愛帶傘,把錢彙了以後被迫淋着雨在街上走。

李秀蘭托他順便去一家叫“高星大藥房”的藥店給她帶藥,然而齊久在地圖上搜了好半天,都沒能找着這家店。

今天是周日,這一帶卻很是冷清。齊久硬着頭皮問了罕見的幾個路人,都說沒聽過這家店。

倒是給李秀蘭打過電話,老婆子稀裏糊塗地只說清了北廓街,順帶延伸出一長串齊久根本搞不明白的地名店名。

到最後沒辦法,他只能到一家打了烊的拉面店門外歇會兒,把手機上淋的雨水全給擦幹淨了。

斜對面是一家小寵物醫院,藍色招牌,開在小城市的這種小角落裏特顯稀奇。

老實說,他認真讨厭這種在陌生地方瞎轉悠的感覺。

不清楚這條街的拐角連接着什麽地方,也不知道死胡同會在哪個時刻突然冒出來。往矯情的方向想想,就像多走幾步就再也繞不回來了似的。

人到了這個老城區,高德都不再是他的好朋友,方向感更不是。

齊久原地站了大約有五分鐘,把手機摸起來給林染發了條微信。

他自認為和林染還稱不上什麽狗屁朋友。就現階段來看,他和孫宇的交情似乎要更深些兒,但相比聒噪又沒完沒了的孫宇,他更欣賞林染的言簡意赅。

-“知道高星大藥房在哪兒嗎?”

-“沒這家店。”林染消息回得飛快。

-“你确定是叫這個名字?”

-“确定。”

李秀蘭給他寫了小紙條,他确定自己認得字。

-“地圖上找不到這家店。”齊久接着發。

-“地圖上要沒有,就是小店。”

-“是在老城區,北廓街。”

-“你等會。”

-“這裏信號不好。”

齊久拿着手機等了好一會兒,林染都沒再回他消息。

是不是不打算回了?

一種來路不明的恐慌感順着背脊爬上了肩頭,齊久原地踏了兩步,低頭打了個噴嚏。

淋過雨真他媽冷。

毛毛雨還在飄,從寵物醫院裏,晃出個藍色的身影。

背着包兒,手裏拿着手機,懷裏抱着貓。

林染。

齊久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染低下頭發微信,手機在他的手裏連着震了好幾回。

可能離瘋不遠,齊久莫名有點兒想笑。

于是他真的破天荒笑了起來,直到林染終于看見他,用已經驚訝不起來的眼神。

林染從小臺階上下來,朝他走了過來。

“巧啊九爺。”林染很敷衍地笑一個。

他懷裏抱的貓原本閉着眼,這會兒睜開了眼睛,懶洋洋地瞧齊久一眼。

毛色白黃棕三色,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六花。

“病了?”齊久跟六花對視。

“暴食了一斤草莓,膽比八黃還肥。”林染拿手揉着六花的腦袋。

六花剛輸完液,現在還停留在被現代醫療器械支配的恐懼中。

這貓吃了林染留着自己吃的草莓,仔細想想挺生氣的。

“對了,你找的藥店在那。”林染朝右手邊指指。

齊久挺驚訝地朝那邊看去,真的看見一個特顯眼的大招牌。

嵩星大藥房。

“那個字念松。”林染很認真地說。

“…我他媽知道。”齊久說。

林染陪着齊久到藥店買了藥,出來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

“我去車站,你要順路就一塊,我有傘。”林染回頭看他。

“出門帶傘,你真講究。”齊久看着他。

“六花不愛淋雨,你來不來,不來我走了。”林染說着将背上的包兒卸下來。

“來。”齊久趕緊說。

兩個大男人撐一把傘雖然滑稽而感人,但這雨一時半會兒不停。

何況他也沒法确信自己有能耐從這兒順利拐出去,他得靠林染這個土著GPS。

林染從包裏摸出一把折疊傘,“哎操,拿錯傘了。”

這傘有點兒眼熟。

齊久眼睜睜地看着林染,義無反顧地撐開了傘。

自己舉着印了小豬佩奇圖案的傘什麽樣子,他不知道,但林染這個樣子……

只覺着,挺合适的。

可以給這傘拍代言廣告了。

“我操,”齊久笑了,“不嫌丢人啊?”

“你快進來,”林染一手舉着傘,一手抱着貓,“加上你就不丢人了。”

齊久皺眉,林染晃晃手裏的傘,“來不來?”

“來。”齊久咬咬牙,鑽了進去。

反正四下無人。

兩個人舉着把畫了小豬佩奇的傘,走進雨裏。

“你就不怕被熟人看見了。”齊久說。

**這種傘走在路上,連雨敲在傘上那聲響都成了種拷問。

“沒事,”林染一臉平靜,“Hello Kitty我都撐過,佩奇算什麽。”

一整條街算冷清,沒遇上幾個人。

下一個拐角過去,就是公交車站。也許是因為雨天,車站底下站了十幾二十個人,有老有少。

“媽媽,小豬佩奇!”有個小孩兒指着傘大喊了聲,“小豬佩奇!”

車站裏等車的人都朝這邊看,齊久只覺得這人丢得,都快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而且,旁邊就是林染同學低頭臉紅的全過程。

“你撐吧,我撐一路了。”林染迫于視線壓力,趕緊松了手。

“操,你就不能有點兒出息?”齊久被迫接過傘。

“不能。”林染壓根兒沒看他。

剛才是誰他媽一臉坦然地說“佩奇算什麽”?

你的佩奇還一臉愉悅地在傘頂嘲笑你呢!

“林染,我今兒算重新認識過,你到底什麽人了。”齊久冷着臉,捏着傘。

林染依舊沒敢看他,裝沒聽見。

“你個慫逼。”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w

拖延症作者終于把文碼出來了

感覺有林染的地方,

畫風都變了啊。

失眠了,上來補一句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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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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