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齊久戴着口罩走進教室,還沒坐下就打了個噴嚏。

從明天開始連着放四天高考假,九班這會兒比以往要鬧騰個好幾十倍,女生圍一塊兒說笑,男生繞着過道樂翻了天,噪音吵得人太陽穴一陣陣脹痛。

坐的好好地,突然隔空擲過來一個空塑料瓶,齊久頭疼得厲害,低頭躲過。

塑料瓶從上邊兒擦過去,差點兒砸上了從後門進來的林染。

林染一手接過塑料瓶,眼神平靜地在班裏掃了一圈,剛才還鬧着的頓時全沒聲兒了。

闖禍的家夥叫唐方,是個身上有着濃郁城鄉結合部風情,愛噴香水兒梳油頭的小個子,平時也只有膽兒在班內風騷。

“哎林哥,我錯了我錯了!”唐方連忙舉起手,“我真不知道你這個時候進來,你砸我,我絕對不逃。”

林染壓根兒沒看他,擡手就将塑料瓶擲了出去。

唐方驚得趕緊擋住臉,塑料瓶擦着他耳邊兒過去的,直直落進垃圾桶裏。

這手逼裝得好,齊久能給他打滿分。

唐方聽見聲響,頭轉回來趕緊地吹了聲口哨,鼓起掌來,“林哥威武啊!”

班裏一片兒過去再次恢複了高分貝的起哄與大笑,齊久只覺得頭疼得快要炸開了。

林染沒理他們,拉開椅子坐下,“九爺早。”

“威武啊,林哥。”齊久瞧他一眼,“撐佩奇的社會人就是不一樣。”

“你不也撐了嗎,社會我九爺。”林染把書包塞進桌洞裏,擡頭仔細打量齊久的口罩,“你病了啊?”

“感冒。”齊久摘了口罩,把語文課本枕胳膊下邊兒。

“噢,那你多喝熱水。”林染關懷地看他一眼,把手機摸出來。

齊久頭枕課本上,覺得自己這狀态有點兒醉生夢死。旁邊林染照例看鬼片看得入神,估計自己就是狗帶了,林染都未必能發現。

人沒多久就迷糊了,被林染“九爺”、“九爺”地喊了大半天,睜眼的那一刻大約看到了一個數字。

91。

“齊久同學,”語文老師湯淑芬拍了拍講桌,“睡飽了是吧,站起來跟大家說說,拿到這個分數,你覺得怎麽樣?”

湯淑芬是從三中調過來的老教師,教學方式都維持了在重點高中形成的老習慣,對待學生嚴厲而苛刻。

齊久來十四中第一天就逃了她的作文課,從那以後湯淑芬每節課都抽他起來背課文。

“這什麽?”齊久睡的時候壓着眼了,将寫着91的紙摸起來。

“九爺,拿倒了。”林染小聲說。

齊久将紙倒回來,大致恢複了視覺,看清這是上周五的随堂作文。

站起來的時候人就是昏的,齊久看着鮮紅的16愣了會兒,說了句:“我覺得有進步。”

班裏頓時爆發出大笑,然而湯淑芬和齊久一塊兒冷着臉站着,大家也沒能耐接着笑下去。

“有進步?你覺得是哪裏有進步?”湯淑芬看着他,老花眼鏡都反着寒光。

齊久算徹底清醒過來了,他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在以前的學校總拿15分作文,現在多給了一分所以“有進步”吧。

“風兒借草原一片綠意,藍天借雄鷹一分自由,陽光借大地一抹朝氣。”湯淑芬聳着肩對着ppt念了遍題目,擡頭看齊久,“你給大家念念,念念你作文的第一句。”

齊久看了一眼自己的作文題目,《論借與還》,這一看就知道是沒動過腦子就填上去的。

湯淑芬的眼神實在吓人,齊久只有一臉麻木地念起作文:

“俗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人們常把借…”

“狗屁!”湯淑芬尖着嗓子大喝一聲,怒得直拍講桌,“寫得什麽狗屁東西!你怎麽不寫‘向天再借五百年’呢?”

全班上下被喝得噤若寒蟬,這會兒只有林染放心大膽地笑了聲。

“笑什麽?你笑什麽?”湯淑芬氣得朝林染這邊兒指了指,“那個誰…林染!你寫的多少分?”

“四十八。”林染說。

湯淑芬有些兒驚訝,把手收了回去,“…沒事多教教你同桌,教教他作文該怎麽審題。”

林染笑笑,齊久拉椅子坐下,“笑你丫。”

“牛逼啊久爺!”孫宇一下課就湊了上來,“平時上課老師問啥你都知道,還以為你是全能型學霸呢!你那作文寫得還真夠精彩,能和輝輝一較高下了!”

齊久皺眉,沒搭理他。這人分貝是真的大,像裝了擴音器。

“久爺林哥,打球嗎?”趙錢輝老遠抱個籃球跑過來,“湯薯粉就那樣,每個月總有那麽三十幾天,逮着人就罵。”

“不打,你九爺病入膏肓。”林染插着耳機接着看鬼片。

“哎病怕什麽啊,打球鍛煉,出一身汗,保證神清氣爽!”趙錢輝大聲說。

“輝輝放棄吧,沒人肯跟你打。你自己站牆根去撸一把,保證也能神清氣爽。”孫宇大笑道。

在兩人的高分貝刺激下,齊久還收到了黃歡發過來的彩排短信,煩躁地從位置上起身。

“哎久爺,你去哪啊?”趙錢輝喊他。

“對詞。”

“操,又見女人!”孫宇咆哮。

齊久估摸着自己是發燒了,走路打飄兒,當黃歡的面對詞的時候聲音都是啞的。

他體質一向還不錯,一年下去就感冒那麽一兩回,這會兒只有感嘆南方天氣真的很變幻多端,能直接把他折騰個半死不活的。

“一會最後一節課布置考場,大家把桌椅都搬到一樓指定位置,貼了标簽作考試用的桌椅留下來。”班長李依依站講臺上喊話。

齊久趴桌子上睡了大半個下午,迷糊中覺得有人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脖子,說了聲“操”。

過了大約半小時,轟轟烈烈的移桌椅聲把齊久給徹底吵醒了,擡頭的時候全班人的影子都在眼前晃,就只有林染還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鬼片。

拖動桌椅的聲音很刺耳,頭疼得很難受,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有那麽一種不知打哪兒來的安心感。

可能頭一回,燒醒了發現身邊有人,覺着特新鮮吧。

“九爺,你發燒了。”林染知道他醒了,眼睛還長在屏幕裏。

“嗯。”齊久應一聲,看見自己的桌子沒貼标簽。

“我剛剛…”林染說着,伸手往桌洞裏摸。

“久爺,有人找!”班上同學搬着椅子,忽然從後門倒回來喊他。

林染還沒把東西摸出來,齊久已經昏昏沉沉出門去了。

方芸站在九班門外的欄杆邊兒上,手裏拿着一小袋東西,看見齊久走出來就露出了笑容。

“上午對詞的時候看你病恹恹的,我去校醫室給你開了點感冒藥,”方芸走到他面前,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他,“這個季節天氣變化比較大,你要多小心,到時候也不能影響畢晚呀。”

這回跟上回一樣,走廊上全都是搬着桌椅悄悄圍觀的吃瓜群衆。

“謝謝。”齊久冷着臉,“我不要。”

吃瓜群衆瞬間就沸騰了,方芸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尴尬,她沒想到齊久會直接拒絕。

齊久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麽大病的人,十六年來堅持從不吃藥。

誰說讓他吃藥,他得跟誰翻臉,寧可打針也不肯吃藥。

齊久徑直走回班裏,班上已經清空了一大半,就他和林染的桌子維持了原狀,自己桌上擺了一小袋東西。

裏面裝的全是感冒藥,退燒藥。還有退熱貼,标注了嬰兒用的。

要不是現下燒得狠,他得直接把課桌給掀了。

“怕你病死了,”林染看着手機從位置上起來,“一會錢轉我啊,退熱貼很貴。”

“…藥你買的?”齊久看他一眼。

林染橫豎看來都不像那種很暖很貼心的人。

“嗯。”林染熄了手機屏,笑一個,“感動沒?”

“不感動。”齊久把藥整袋提起來。

這種心情很奇妙,齊久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連着出現的兩大袋藥給吓壞了。

他想哭。

人有的時候就特奇怪,像置身突然黑了燈的房子裏,這會兒要有人碰着你個衣角,都能把你吓出精神病來。

但是有的人偏偏不會,這種人即便是在黑暗中毫不猶豫地拉了你一把,把你拽疼了,你能感覺到的都只有踏實。

沒別的。

“謝了。”齊久将藥一股腦塞進了書包裏。

“桌子我替你搬,你早點回家。”林染笑起來,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看着他,“哎九爺,你欠我的人情,怕是還不完了。”

“還能還一輩子不成?”齊久默默看他一眼。

就林染這種學渣兒,期末給抄幾張卷子,不就啥事兒都了結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在你們心中已經沒有信用了(╥╯^╰╥)

我悄悄去把文案的八點更新改了可以嗎(低頭認錯jpg.)

今天有些卡文,感謝點進來的小天使啊w

不知道有錯別字沒,有的話一會兒捉蟲。

感謝

蘇未 營養液x1

笑子不聞 營養液x1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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