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染額頭上頂着塊紗布， 跟着齊久到大廳繳費取藥。

頂上是那種長條白熾燈， 空氣中有很淡的消毒水氣味兒， 人在這種地方待久了，其實特別不暢快。

“九爺，今晚謝謝你。”林染突然開口。

“謝啥？”齊久把藥單和藥摔他懷裏， “人情返還啊。”

林染笑笑。

“剛才我揍那人，你為什麽攔我？”齊久沒忍住問。

林染看着他，沉默了好半晌， 說；“你要揍的是胖子，我雙手贊成。但剛那人不是你能揍的。”

“這又是你們小地方的破規矩？”齊久問。

“差不多吧，”林染說，“但凡第一拳下去了， 就得有第二拳、第三拳…就跟飯局上喝酒一個樣， 要麽裝一輩子的酒量不好，要麽來一輩子的不醉不歸。”

“你這日子過得…真挺難受。”齊久慢慢說。

相處時間長了，林染在他眼中根本就不是什麽混混，說白了他根本就不适合做個混混。

“是吧，所以你離這些事遠遠的，正好。”林染笑起來。

瞧瞧， 哪有混混這麽笑的。

兩人從醫院出來， 陳申和吳光正蹲馬路牙子邊兒上抽煙，見着他們就從地上竄起來。

“怎樣？哥們兒腦袋沒事兒吧？”陳申掐了煙問。

“沒事。”林染說。

“唉沒事就好， 看把七舅爺給吓的。”陳申縮了縮脖子。

林染笑笑，徑直走去推自己的自行車， “那我先走了，謝謝你們。”

“客氣啥。”陳申笑了。

林染最後看了齊久一眼，齊久想了想，說：“晚安。”

“九爺晚安。”林染說完，蹬着自行車遠去了。

“唉這哥們兒挺有意思。”陳申說。

齊久一下子沒搞明白，陳申那“有意思”的點在哪兒。

三人從馬路穿巷子過去，沿着江往回走。吳光沉默地看了齊久好一會兒，先說話了。

“七舅爺，看着他，是不特高興？”吳光說。

吳光這話問得沒頭沒腦，但齊久第一反應就知道他說的是林染。

“是。”齊久答得幹脆。

他不是傻逼，事到如今他算把自己那點兒心思給摸透了。

他喜歡林染，沒別的，就是喜歡。

“唉我就知道，你那表現得極其明顯，我和光光一眼都能看出來。”陳申說。

“……”齊久挺震驚的，主要是被陳申和吳光這淡定給吓着了，“他是男的。”

“So what？”陳申浮誇的調調配攤手，“說實話啊七舅爺，我好幾年前就懷疑你有這趨向，畢竟先後送上門好幾個姑娘，你都不帶心動的。”

“滾蛋，那跟這他媽沒關系。”齊久說。

陳申笑起來，“我知道，我這不跟你開玩笑嘛。你要真是同，可能早該喜歡上哥兒我！”

“我他媽給你一腳看看。”齊久說着真給了他一腳。

陳申被踹得往前直竄溜，人還笑沒停，“哎不是…七舅爺，我認真覺得自個兒挺優秀的。”

齊久沒理他，他一個人颠着傻樂了一會兒，才停下來。

“我看那哥們兒，挺社會的。”陳申頓了頓，“你要跟他…咳，就是做壓寨夫人。”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齊久指指他。

陳申才剛消停沒多久，這下又抱着肚子差點兒沒笑岔氣兒。

“七舅爺，我說個事兒。”吳光突然插話，兩人都安靜下來。

吳光看着齊久，挺認真的，“你喜歡誰這事兒我管不着，不過你…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別投入太多。”

“為什麽？”齊久問。

“就我的經驗來看，你屬于那種不大輕易喜歡誰，可一旦喜歡誰，就能特深情特投入的傻逼玩意兒。”吳光一臉平靜地說。

齊久沉默着，被這麽說倒也沒生氣，畢竟吳光說的話不全是無憑沒據的。

“我這話可能不中聽，但你得聽着。”吳光說，“你是這樣，對方未必也是這樣。我不是說那哥們兒不好，就給你提個醒…在搞清楚那人值得之前，別太快一頭栽下去。”

“我覺得，”陳申沉吟了一會兒，“光光說的真特麽惡心，但有道理。”

這齊久當然知道有道理。吳光這人平日話都不多幾句，這會兒能說這麽一長串兒，實在是很認真地在考慮他的事兒。

這些天他都忙着琢磨自己對林染的感情，卻沒想過林染又是怎麽看他的。

“我知道，我會考慮清楚。”齊久說。

三人久違聚在一塊兒，硬是在大熱天裏把這附近的景點都跑遍了。齊久的錢本來就沒處花，幹脆請陳申吳光胡吃海喝了将近一周，分別那天還特地坐一個多小時車把兩人送上了飛機。

等齊久趕到班級聚會那ktv大包間，參加聚會的已經差不多都到齊了，統共來了二十多號人，在包間的環狀長沙發上坐了一長條兒。

“久爺來啦。”孫宇招呼着倒酒，“随便坐随便坐。”

齊久目光在人堆裏掃了一圈兒，沒見着林染，便徑直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左手邊挨着李依依。

“久爺到了，還差林哥。”孫宇将倒好的啤酒給齊久傳過來，“我賭五毛錢，林哥肯定還沒睡醒。”

包間的門被推開，齊久目光掃過去，看見個白瘦的高挑女生鑽進來。

“呂妍，包包找到了嗎？”李依依問她。

“沒有，問過前臺了也說沒看見…”呂妍搖了搖頭，走到齊久旁邊的空位坐下，“幸好裏面沒什麽貴重物品，就一點零錢，主要是身份證。”

“那也好，就是身份證補辦挺麻煩的。”李依依說。

“不等林哥了，他來了肯定還得大半天。”孫宇說完，舉着酒杯站起來，“來來我們先一塊碰一個！”

二十幾個人吵吵鬧鬧地起身，啤酒雪碧可樂混雜地努力将杯子湊一塊兒。

“操/你媽猴猴，我根本夠不上。”一坐角落的哥們兒手伸得老長，都沒法碰到別人的杯子。

“那你跟猴哥碰一個。”孫宇嬉笑地把自己的杯子碰過去。

又是那種死亡沖撞，哥們兒罵着髒話，酒直接撒了一地。

所有人坐下以後瞬間就玩開了，真正唱歌的沒幾個，齊久就坐那兒喝酒。呂妍開始還主動撩他說話，後來實在沒意思，轉成看趙錢輝他們撒潑去了。

“來來我們真心話大冒險吧，所有人都能一起玩。”孫宇從桌上摸過個小箱子晃了晃，“大冒險從裏邊抽，挺陰毒的，勸你們選真心話。”

在場的大都發出嫌棄聲，然而真正開始聽音樂傳筷子的時候，大家又表現得特別激動。

這款游戲被開發出來的動機本來就不單純，情感生活豐富的人平日裏找不着發洩的契機，這會兒倒是能借着真心話大冒險說點兒什麽做點兒什麽。

齊久本身就是這種游戲的絕緣體，筷子輪了好幾圈都沒碰上他。

就在現場氣氛最佳的時刻，包間的門被推開，林染走了進來。

臉上沒多少表情，進門以後誰也沒看。

“林哥遲到啊！”孫宇捧着箱子拿手指他，“必須有懲罰！真心話大冒險挑一個！”

衆人興奮起來，全把目光集中在林染身上。

“大冒險吧。”林染走過去，從箱子裏随便摸了張紙條。

齊久今天穿的短褲，林染也是。林染從他前面走過去又退回來的過程小腿蹭膝蓋。

真他媽難受。

孫宇接過紙條展開：“一口悶一瓶純生…操，這什麽鬼玩意，這個不算，真心話吧。”

林染剛挨着呂妍坐下，就有人快速問了句：“林哥初吻什麽時候在哪跟誰？”

這問題真沒什麽新意，但齊久還是默默聽着。

“初吻還在。”林染說。

全場爆發出一片兒驚呼。

齊久默默把酒杯湊嘴邊兒上，不然他得直接樂出聲兒。

“萬萬沒想到，林哥竟然可以這麽純！”

“女生們還有機會啊，一會大冒險争取把林哥初吻奪了！”

“這問題不算！他初吻還在就相當于沒回答嘛，換一個換一個！”

“诶我想到一個好問題！”吳映彤舉起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染。

齊久直覺認為，根本就不是什麽好問題。

“林哥…”吳映彤壞笑起來，“身體什麽地方最敏感？”

哎這問題挑的，齊久想給她鼓鼓掌。

“好變态啊吳映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呂妍搶先笑出來。

現場又是一片兒沸騰，林染抿着唇，像是很認真在思考。

“肚子，”林染笑笑，“這個認真摸不得。”

“為什麽？你是怕癢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呂妍說着，伸手就往林染肚子上摸。

林染沒意料到，身子跟着就是一顫。

“別玩我行嗎？”林染趕緊把她的爪子拿開，呂妍頓時笑得樂不可支。

齊久挺不爽地接着喝酒，看見林染的耳朵紅透了。

這麽說來，當初在他家，是蹭着肚子了？

平日裏林哥威武，班上有膽兒單獨惹他的沒幾個，然而聚衆調戲就妥妥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論了大半天，才總算放過他。

筷子又被傳了好幾輪，這次落在了吳映彤手裏。

“先說好啊，我沒有情史可以8，我選大冒險。”吳映彤站起來，從小箱子裏摸出張紙條兒。

“我看看…哎這個需要道具。”孫宇看完紙上寫的，從桌上的零食堆兒裏掏出盒格力高，“…道具有，大冒險是，與右手邊四位共同完成口傳格力高！”

包間裏一瞬間，全是口哨聲和鼓掌聲。

吳映彤右邊四位，分別是趙錢輝、李依依、齊久還有呂妍。

“哎吓死我了，我以為是什麽呢。”吳映彤拍拍胸口，“餅幹拿來，我是第一個吧？”

“害人啊你，抽個大冒險把我們賠進來。”趙錢輝臭着張臉。

這款游戲還算講究技術含量，負責傳的那個人只管咬緊就好，關鍵就看接的那個人掰的技術怎麽樣，要技術不好掰了短短的一小截，就很有可能同下一個人親上了。

想想多刺激。

齊久挺無奈的，不過他相信自己物理學得好，技術夠硬。

大家都興奮地掏手機，預備拍照錄像。

吳映彤叼好格力高，像大爺似的做了個吐煙圈兒的姿勢，頭轉向趙錢輝。

趙錢輝這第一棒接得夠穩，幾乎是擦着吳映彤牙的邊緣過去的，餅幹還有一長截。

“哇這麽快到我啦？”李依依還沒回過神，緊張地看齊久一眼，“久爺，我要是掰得太短怎麽辦？”

“沒事兒，你盡力。”齊久說。

李依依認命咬上去，餅幹從中間斷開，發出聲脆響。

這下剩半截了，所有人都激動得不行。前邊兒兩棒因為餅幹夠長，咬上去的時候就沒什麽藝術效果，現在餅幹短了，湊上去姿勢就特別暧昧。

李依依叼着半截兒餅幹看着齊久，眼神挺抱歉的，臉都紅了。

“久爺！久爺！久爺！親上去！親上去！親上去！”

在沸騰的喊聲中，齊久只能在心底默念一句“技術夠硬”。

“不好意思打擾了，”包間門這時被推開，服務員小哥從外邊兒露出個頭，“剛才是有人不見了包嗎？”

“啊，是我。”呂妍趕緊站起來。

“前臺有人撿到個包，麻煩你過來看看，是不是你的。”服務員小哥說。

呂妍看眼餅幹還剩很短一截兒，于是趕緊說：“那我現在去看看。”

衆人眼看着她溜了，都覺得掃興，一陣倒喝彩。

“哎怎麽這樣逃避可恥！！！”

“咴，這樣就不好玩了嘛…”

“沒事沒事！呂妍不在就林哥接上！”孫宇趕緊喊話。

林染此前一直默不作聲地玩手機，這會兒擡起頭，像突然被從夢中叫醒。

有些兒震驚地看了齊久一眼。

哎這到底什麽神展開？

齊久愣了會兒，原來玩這種傻逼游戲，也能這麽驚險刺激。

在衆人的起哄聲中，齊久低頭湊到李依依跟前兒，輕輕掰了一小截兒。

“我靠！久爺你牛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孫宇搶先大笑起來。

衆人看清以後，這包間都快被興奮的歡呼聲給炸成碎片了。

齊久面無表情地叼着那一小截兒格力高，他自诩技術過硬，所以他知道自己掰成了什麽樣子。

特別短，非常短，宇宙霹靂無敵秒天秒地短。

短…短就對了嘛。

齊久忍着沒笑。

林染動了動嘴，沒說出話來。

齊久就那麽咬着格力高，靜靜看着他。

本來他還聽吳光勸，準備按兵不動，好好考慮清楚。可這送上門的事兒，根本就沒什麽好考慮的。

何況對方初吻還在，不虧。

“親上去！親上去！林哥親上去！！！”

“林哥初吻要斷在今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染沉着臉，好半晌，才終于對上齊久的目光。

四周圍的歡呼聲，一瞬間好像都消失了似的。

林染伸手拉過齊久的衣角，将他往前帶了一把。

人湊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奇，要是向林哥發出靈魂拷問，你們會問什麽（捂臉.jpg）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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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暮，灌溉營養液

阿姑阿，投擲火箭炮

愛你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