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齊久領着陳申吳光往河邊兒方向走， 一路上全是大小夜宵檔， 撘的帆布篷子下邊兒膠椅木方桌， 坐的客人形形色色，空氣裏一股子爆炒熟食混雜啤酒飲料的味兒。
“操，你們這兒人晚上都不睡覺？”陳申看了小聲問， “這他媽都十一點了…”
“睡啥，我覺得香。”吳光說，“我家要住這樓上， 每晚我都下來。”
“這樣光光，”陳申樂得一把搭吳光肩上，“等咱們有錢了，往這兒投資套房， 哥兒三個每晚下樓喝酒， 特痛快。”
“大晚上，不陪女人我陪你？”吳光默默看他一眼，“再說，七舅爺也未必擱這地兒。”
“那是，咱七舅爺是個人才，将來注定是要遠走高飛。”陳申笑道。
齊久沒作聲， 他确實沒有在這地兒過日子的打算， 當然也沒半點兒回老家的念頭。
他不是個愛做長期打算的人，對自己從來都是有底線無要求， 他跟多數人一樣混日子，只是正巧日子混得還不錯罷了。
未來這事兒， 想想多沒勁兒。
“一會兒我帶你們去的店兒，是這帶最正宗的，味道還行。”齊久主動轉移話題。
“牛逼，你還提前做功課啦！”陳申豎個拇指。
齊久說的夜宵檔不大起眼，走窄巷才能到，招牌也是用黑色油性筆加粗在板子上寫的，然而這店裏裏外外坐的都是人。
落座以後四周都是吵吵鬧鬧的人聲，陳申拿着菜單紙特興奮，先叫了一打啤酒。
店內的小菜全是現烹現炒，客人多但上菜特別快，轉眼炒牛河魚片粥烤串兒就堆了滿滿當當一整桌。
陳申本來就是話痨，一瓶酒下肚以後話就更多，籃球還有游戲倒水似的張口就來，齊久和吳光根本不需要接話。
“…對啦，石城那刺兒頭，上周繼你之後，又被人揍了。”陳申看着齊久說。
“噢，厲害。”齊久靜靜喝酒。
陳申從鼻子裏發出聲輕笑，“他喝高了想啪六班那班花，結果被人班花男朋友揍得頭破血流。”
“牛逼。”齊久說。
“那叫一個精彩，可惜你沒看見。”陳申又一口酒灌下去，“石城這傻逼，為錢為女人，先後被人爆兩次頭。”
齊久笑笑，這時間過去久了，他對繼父一家人也就沒了感覺。
“哎不過，你真和你爸…那石叔叔鬧翻了？”陳申問。
“申申，換個話題吧。”吳光聽不下去了。
“沒事兒，愛說啥都成。”齊久淡淡地回應。
陳申八成有些兒喝多了，絮絮叨叨個沒完，齊久就這麽聽着，和吳光間或評點一兩個字。
倒覺着懷念。
林染上網出來，人跨自行車上玩手機，腳扒拉幾步再騎上幾步，這種小巷子黑得就剩他手機屏幕裏的那點兒光。
他是在磨蹭，太早回家林绮要沒睡，就得拉着他叨叨齊久那事兒。
以往他也不是沒遇上過這種情況，基本上緩幾天就能把心平靜下來。畢竟他喜歡人一般先看臉，最初留意齊久其實也就是因為臉好…
然而這齊久不純粹是臉好。林染也說不上這感覺具體是打哪兒來的，只知道這人在眼前在身邊，他就覺得舒坦。
光是随便說上幾句話，他就能真心誠意地笑出來。
林染一手扶着車頭扒拉過巷角，聽見點兒說話聲，随後就是一聲悶響配個驚叫。
龍王今兒是個黃顏色的腦袋，那聲驚叫是他手裏那瘦矮個兒發出來的。
瘦矮個兒被提溜起來雙腳離地，龍王手一擡，将人扔牆根兒上，頭轉過來看林染一眼。
“喲，林哥。”龍王叼根煙，仰頭看人，“大晚上出來兜風啊？”
林染看一眼牆根兒那人，他本來要逃，被龍王一手勒住了衣領，動彈不得。
“原來龍哥還好這口，打擾了。”林染笑笑，扒拉着自行車要走。
“林哥、林哥你別走！救我！”矮個兒被勒得說不出話來，這會兒帶着哭腔在吼。
龍王大笑起來，把矮個兒往牆上掄，又是一聲悶響，“聽見沒啊林哥？這人讓你救救他！”
龍王本就想找個機會解決解決和林染的事兒，今晚讓他碰上了，還是在這個人影都見不着的小巷子裏。
天時地利人和，齊了。
“林哥、林哥你…”矮個兒嚎起來。
有這體力嚎，他早該掙脫了。
林染從自行車上跨下來，随手将車停一邊兒，矮個兒還嚎個不停。
“看看！你學學人林哥這出息！”龍王大笑着，就差拍拍手。
林染原地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揚揚下巴，“把他扔了。”
龍王瞬間笑得像個神經病，一手将矮個兒狠狠扔地上。
“這回林哥救的你，下回我再找你算。”龍王指着他說。
“謝謝林哥，謝謝謝謝…”矮個兒趕緊從地上翻爬起來，一頭一身的傷，差點兒被牆根兒堆的雜物給再絆下去。
林染看着他跑沒影兒了，才往前走了幾步，舉起手，“我空手來的。”
龍王笑一聲，将口袋裏踹的指虎小刀扔地上，再一腳給它們全踹飛了。
這架一點兒意義都沒有，可但凡在這片兒生活過的，多多少少都得積些兒事。
這些事兒在你眼中不是事兒，在別人眼中卻未必，每人心裏那把算盤都不一樣。要是不反抗肯低頭，就得按着別人那尺度活下去。
林染俯身躲過龍王揮過來的拳頭，膝蓋直接沖他腰上撞，龍王避開以後順勢又是一拳。
這拳林染來不及躲，眼眉邊兒挨了一拳。他沒顧上，對準龍王那右腿掀了一手，肩膀毫不猶豫地沖龍王的身子撞過去。
龍王大喊一聲，人已經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林染跟上去，沖他臉就是一拳。
“怎麽了龍哥，你不是特神氣嗎？”林染看着他。
龍王這會兒鬥紅了眼，一手锢住林染的右胳膊，手往牆根兒摸了一把。
一個玻璃啤酒瓶，不大。
操他媽。
林染躲閃不及，龍王大吼一聲，啤酒瓶正正砸他腦門兒上。
耳朵裏就剩了玻璃破碎的聲響，林染剛閉上眼，血就下來了。
齊久和陳申吳光抄的近路，遠遠聽見鬥毆聲，陳申頓時吓得酒醒了一半。
“哎操，這是不是…得報警啊？”陳申趕緊摸手機。
這反應就跟齊久剛搬到這兒那會兒如出一轍，齊久終于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別管了，這事兒每天都有。”齊久漫不經心地說。
“不是說南方人特溫柔嗎…”陳申摸摸鼻子。
齊久想起林染，直接笑出了聲兒，“是挺溫柔，個個都是愛喝牛奶的山霸王…”
齊久話說一半，遠處那鬥毆聲暫停了一秒，他突然聽見說話聲。
林染。
“七舅爺？你幹嘛去？”陳申看他跑出去，人瞬間就懵了。
齊久快速跑進小巷子裏，他那瞎貓的方向感終于起了次作用，繞過黑漆漆的巷角，看見輛自行車。
他剛反應過來，就是玻璃破碎的一聲巨響。
齊久眼見着林染從地上起來，血順着額頭流了下來。
地上還拿着啤酒瓶頸的黃毛懵了，後頭追上來的陳申吳光也懵了。
林染被剛剛這一瓶子下來，捂着傷口整個人都還在發暈，恍惚看見齊久人站在巷子口，一步一步朝這邊兒走。
簡直就像幻覺似的。
這幻象越走越快，林染終于回過神來，看見齊久沖着龍王，劈頭蓋臉就要是一拳——
“九爺！”
林染趕緊伸手撈了一把，在那一拳下去之前拉住了他。
齊久喘着氣，直起身子看林染的時候覺得視線都不大清晰了。
從來沒試過這麽生氣，動手揍石城的時候都不像現在這麽暴躁。
林染松開手，齊久看眼自己的胳膊，上邊兒直接就是林染那血掌印。
“龍哥，今天這架算兩清。”林染說。
地上黃毛沒反應，被齊久剛才那氣勢給吓蒙了。
“這事我不追究，往後別再惹我。”林染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聽明白了嗎？”
黃毛點了頭，從地上爬起來，往巷子的另一頭走了。
“我操。”陳申懵了大半天，終于有了反應。
林染捂着傷口走去推自行車，齊久伸個手，就把人自行車搶過來了。
“哪兒去？”齊久看着他。
“回家。”林染伸手，“車還我。”
“一頭的血你回家？”齊久忍着沒爆發，“我看你很牛逼啊林哥，說好了考完接着病的，你他媽不好好在家待着，還跑出來打架了？”
“九爺，”林染這厮倒還笑起來了，“我頭一回聽你說這麽長一句話。”
齊久看他笑，半天沒說出話來。
“笑你大爺，你現在杵這兒跟個鬼似的。”齊久推着林染的自行車，招呼陳申和吳光，“走吧。”
“去哪？”林染問。
“醫院。”
離這兒最近的是家小醫院，陳申和吳光自發在醫院外邊兒等，齊久押犯人似的把林染領進去。
淩晨一點，負責處理傷口的是個打着瞌睡的小護士，看見齊久和林染瞬間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也不知道是被帥的，還是被林染那一臉血給吓的。
林染面無表情地坐板凳上，任着小護士給他的傷口消毒。
“幸好傷口不深，不用縫針。”小護士小心地貼上紗布，“不過這到底怎麽弄的啊？”
林染不做聲，靜靜看齊久一眼。
“自個兒說說呗。”齊久看着他，臉依然很黑。
“…我牛逼。”林染慢慢地說，“本來病得好好的，不在家好好待着，出來以後…被他揍了。”
小護士順着林染的手指，有些兒震驚地看了齊久一眼。
齊久不說話，臉更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裏寫的這地方，我就不直接提了，歡迎大家來玩玩，我請你們喝早茶呀w
下午看了藥王，所以更新耽擱了，藥王良心佳作。
是不是開始覺得，齊久和林染有點迷樣粉紅的征兆了呢
話說陳申和吳光被晾在一邊，有點慘（╥╯^╰╥）
感謝
京安。，灌溉營養液
渭雨，投擲地雷
愛你們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