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顆薄荷糖
八月,湛藍的天上沒有多餘的雲彩,一絲風也沒有,熾熱灼人。
身着格子襯衫、黑西褲且年近中年已經略微有些發福的化學老師,在黑板上邊寫化學方程式,邊解釋解題過程:“由題中所述現象‘紅墨水柱右端上升’,可推知試管中氣體體積受熱膨脹,意味着鋁與氧氣反應是放熱反應,鋁片上生成的‘白毛’是氧化鋁。”
沈溫坐在三中的教室裏,看着講臺桌旁陌生的老師、周圍陌生的同學,這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轉學生的身份。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陌生的一切。
她很快就将多餘的雜念從腦中抛開,專注地盯着老師寫下的板書,盡管這道全班正确率極低的填空題對她來說就像1+1那麽簡單。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的這位新化學老師姓羅。
下課鈴響了,這堂習題課一結束,教室裏陸續響起了嘆氣聲,也有松了一口氣的,好歹是能休息會兒了。
高三的題綜合性強、難度大,實在是費腦又費神。
沈溫的同桌黎梨湊過來,看見她幾乎都是正确答案的試題卷,驚訝地感嘆道:“哇……沈溫,你好厲害。”
沒想到她這個新來的轉學生同桌竟然是個大學霸,黎梨望向她的眼神都帶着崇拜。
學渣看學霸,難免的。
沈溫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淡淡地回了個笑。
“我都後悔以前為什麽要選理科了,一碰上難題,我就大腦當機,完全沒有思路,全靠瞎填,尤其是化學,我讨厭化學,剛剛老師說的那題講了大半天我都沒怎麽聽懂。”黎梨抱怨道。
沈溫垂下眼眸看了眼試卷,長長的睫毛密而翹,看不清神色。而後又略微擡起頭,依舊是笑笑:“不同的化學式組在一起,在不同的條件下會有不同的反應和現象,我覺得還挺有趣的。”
就像人和人,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也有着不同的化學反應。
黎梨撇撇嘴:“好吧,學霸的世界我不懂。”
沈溫沒有反駁,看了一眼黎梨錯題旁有些雜亂的标注,輕聲問她:“剛剛不懂的題目,要不要我給你講一遍?”
黎梨用力地點點頭:“要!!!”
沈溫拿過紙和筆,一步一步地寫下解題步驟,細心講解,遇到對方不懂的地方,就反複講,絲毫沒有不耐煩。
黎梨手撐着下巴,望向沈溫的側臉,又細細打量了一副對方的模樣。
沈溫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纖細,一張小巧的瓜子臉,膚白如雪滑若凝脂,幾乎看不到毛孔,在陽光下透着精致瓷器般的光澤,秀氣的鼻子,朱唇皓齒,擡眼望過來的時候,美目盼兮。
黎梨在心裏羨慕着:“成績好就算了,長得還這麽好看,唉,又那麽溫柔……”
高三的學生多半都會留在學校上晚自習,等晚修結束,已經是九點半了。
沈溫的父親沈長清學歷雖不高,但十幾歲開始就跟着師傅學廚,也算有一技之長。而她的母親陸岚雅出自書香世家,最後卻被他父親這個老實憨厚的糙漢子騙到了手。夫妻兩在外打拼了些年,有了些積蓄後,搬來了B市,在這開了個小餐館。
餐館剛開業沒多久,正是最忙的時候。沈溫下了課後,決定先去餐館看看,要是缺人手還能幫個忙。
盛夏的夜晚,天空布滿點點星輝,路邊斑駁的燈光拉扯着沈溫的影子。她看着路面随着她走動變換的影子,覺得一個人走着這條路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沈溫拐過一個巷子,被角落處的動靜吓了一跳,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她借着路燈,隐約看見了一個身影。猶豫再三後,她還是壯着膽子走近了些。
燈光很暗,但可見這是個身材颀長的少年,看不太清臉,但依稀可見臉上有點傷。
沈溫蹲下身,問:“同學,你還好嗎?需要我幫你叫救護車嗎?”她這麽說着,從書包裏摸出了手機。
程放看着突然冒出來的女生,憑着僅剩的清醒:“不用叫救護車。”
沈溫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照着對方的臉:“對不起啊,這樣有點不禮貌,但是我想看看你的情況。”
有了手機的光,沈溫倒是看清楚了對方的臉。
白皙精致的臉龐,深邃的眼眸,配着緊抿的唇,有一種難言的冷峻。臉上的幾處小傷,則是添上了幾分痞氣。
她觀察着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看着她。
好像是皮外傷,沒什麽大礙,只是身上的酒味有點重。
沈溫眨了眨眼。
程放看着她在燈光投射下的睫毛,竟然頗有心情地數了起來,腦子也越來越不清醒,眼前的身影也晃了起來。
意識漸無。
沈溫也沒碰上過這種情況,只好把少年拉扯起來。對方雖然人看着瘦,真要把對方扶起來卻不容易。
好在程放沒有完全昏迷過去,還能下意識地走幾步路。
沈溫費了好大的勁才在前面路口叫到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原本是不願意載這個臉上有傷的醉鬼的,耐不住小姑娘哀求了一番,嘆了口氣,看在沈溫的面子上,把兩人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下車的時候,少年似乎完全暈過去了,沈溫倒是有點被吓到了。
司機也算好心,安慰道:“估計是喝多了,這滿身酒氣。”又幫着沈溫把人送到醫院急診去了。
辦理手續的時候出了些麻煩,沈溫不認識對方,冒昧地翻了翻對方的口袋。對方身上沒有能證明身份的證件,也沒找見手機,只有個錢包,還有幾顆薄荷糖。
好在錢包裏面有疊現金,沈溫便拿了對方的現金去窗□□款了。
醫生出來後:“急性酒精中毒,加上胃病犯了,目前無大礙,先住院觀察,至于臉上的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
說完又搖了搖頭,一副不認可的模樣:“現在的孩子怎麽回事,真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沈溫點點頭,虛心接受,又跟護士去解釋了一下情況。
“所以你不認識他?”護士問。
沈溫:“嗯,路邊撿到的。”
護士:“……”
好吧,你們小姑娘在路邊還能撿到個小帥哥。
“行,等明天他醒來再讓他聯系家人吧,現在的孩子真是胡鬧,小小年紀就喝那麽多久……你先回去吧,這麽晚了,小姑娘家裏人該擔心了。”
“那他怎麽還不醒啊?”
“這種情況會昏睡幾個小時的,是正常的,沒關系。”
“嗯。”沈溫不放心他,在病房裏坐了會兒。
吊針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空曠的病房裏被放大。
少年的臉此時顯得格外蒼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硬是讓人生出了幾分心疼。
沈溫最後看時間實在是太晚就先走了。
第二天,沈溫依舊放心不下昨晚遇上的那少年,于是又去了一趟醫院。
沈溫記着醫生說他胃不好,又是喝多了酒,于是在樓了買了份粥帶上來。
由于沈溫還要趕着去學校上早自習,到醫院的時候還很早,人也沒幾個,而少年還在睡。
沈溫輕悄悄地把粥放在一旁就走了。
離開的時候遇上了在附近查房的小護士,小護士喊住她:“小姑娘你又來了啊。”
“嗯,有點不放心,想來看看。”
小護士笑笑:“他沒事,半夜醒來過一次,我們讓他聯系家人,他還不怎麽耐煩,不過說是叫了朋友來,今天會給他送證件過來,後來嘛,說自己太困就把人趕走了。”
病床上那個少年帥氣歸帥氣,脾氣卻差得很。
“那就好。”沈溫聽見小護士說沒事,也就放了心,表示自己還要去學校,匆匆忙忙就走了。
……
季斯遠趕到醫院的時候,程放剛換上自己的衣服。
昨晚他們一群兄弟喝酒,程放先走了,他們其他人奮戰到了淩晨,喝得酩酊大醉,他也是。
今天早上一睜眼才看見程放給他發的信息:“去我家把我身份證拿來,來一趟二院。”把他吓得他瞌睡全無,生怕程放出了事,急趕着去他家取了證件,又趕來醫院。現在看見程放,才放了心。
“卧槽,你咋回事啊,還搞得進醫院了。”季斯遠問。
程放看了一眼櫃子上的粥,皺了皺眉:“這幾天不是喝多了嗎,昨晚路上碰見幾個傻逼想撿屍,揍了他們一頓。”
按程放的武力值來說,一般碰見幾個人單打獨鬥也是沒問題的,但這幾天他心情不好,天天都喝了不少酒,不管是體力還是反應力都有所下降,雖然依舊把對方幾個人打了個狗血淋頭,但自己也受了點皮外傷。
不過酒實在喝太多,又犯了胃病,就有些不行了。
好在遇見了一個人……
“聽你這樣子你竟然沒死在路邊,真是運氣好啊。”季斯遠一聽程放沒問題,嘴就開始損了。
程放踹了他一腳:“滾。”
護士敲了敲門進來:“趕緊去辦一下手續,可以出院了。”
“哦。”
程放讓季斯遠先去窗口辦手續了。
季斯遠便先下去了。
小護士往裏面瞅了一眼,道:“這粥你怎麽沒喝呀?”
“這給我的?”程放問道。
“這病房就你一個人,當然是給你的啊,昨天送你來醫院的那小姑娘今天早上還特意買了粥來看你,不過你還在睡。”
藥物作用,加上程放好幾天沒睡了,沈溫動作又輕,他沒被吵醒。
程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望向小護士,問:“你知道她叫什麽嗎?”
“不知道啊,不過是三中的學生。”
程放昨天昏迷前還有點印象,對對方的模樣也依稀記得,有個大概的輪廓。
“你确定?”
“确定啊,人家身上穿着三中的校服,而且現在還算是暑假吧,估計是高三的學生。哦對了,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麽淨胡來啊,下次別喝那麽多酒了。”
程放勾了勾唇角:“哦。”
眼前的少年本就五官出衆,雖然挂了點小傷,可這麽勾唇一笑,帶着點痞氣,又有種別樣的魅力。
弄得小護士差點紅了臉。
程放和季斯遠在醫院門口會合,兩個人往外走去的時候,程放一直在想事情,最後才開口:“讓人去學校找一找一個女的,瘦瘦的,一米六多的樣子吧。”
季斯遠:“操,就你說的這樣我在學校裏一抓一大把,怎麽找?”
程放又回憶了一下:“眼睛大大的,長得應該還不錯,哦,高三的。”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薄荷糖,扔進嘴裏。
季斯遠聽到這就來了興趣:“長得還不錯?頭一次聽你這麽說啊,不會是看上誰了吧?還高三呢,原來你好這一口啊。”
“操,你思想髒不髒啊,老子這叫報恩,我他媽最煩欠別人的。”
“哦~報恩啊?以身相許那種嗎?”
“滾。”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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