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情長和《雙面人》劇組的合同确定下來,條款裏詳細注明了她出演的角色是劇中女主角方茹,拍攝時間也都列在合同裏。這次簽約很順利,沒有像上次《裂錦》那樣中途生變。另外片酬也談妥了,比她上次出演《致命追擊》的片酬低,可喜可賀的是,男主演丁晨曦的片酬比她還低。

他如今随便拍一部電視劇都有大幾百上千萬的片酬,而參演這部文藝片拿到的酬勞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了。

《雙面人》劇組的攝影師,顧情長也見到了,是比那吉早幾屆的同校師兄,之前一直在國家臺拍攝紀錄片,經驗能力都不缺。顧情長這才小小安心了。

劇組籌備的間隙,顧情長得到一個讓人心情複雜的消息。

消息來源是江格格,江格格順利加入《裂錦》劇組跑龍套。

她告訴顧情長:“你知道不,你之前想演的那個舞姬角色被誰中途截胡的?”聽她聲音就是滿滿的八卦,顧情長仿佛看到一只哈士奇在面前歡樂地搖尾巴。

“是誰?”

“夏侯音!你知道她為什麽搶你角色嗎?”江格格不等顧情長繼續回答,已經迫不及待公布答案,“上次冉楚楚那個最初的女演員不是得了闌尾炎嘛,然後那時夏侯音正通過制片方想争取這個角色,不巧莊小姐卻推薦了你。她這就把你記恨上了。聽說她最早定下的角色是《裂錦》裏另一個女配角,後來看到你的名字也在列表裏,就死活要換角色……”

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夏侯音是誰?顧情長一臉問號。

顧情長在《雙面人》劇組預計拍攝時間兩個月。算算日子,中秋節可能都無法回家團聚。所以這些日子,顧情長除了準備劇本、日常上課外,其餘時間都空出來陪伴孩子。

不同于女主演有條不紊的小日子,男主演丁晨曦最近卻忙得飛起,一個月時間裏有大半月是在飛機上度過。這段時間裏,他不止全國各地跑商演、給各品牌站臺,還抽空拍了幾個廣告、出了一張數字迷你專輯、拍了一套寫真集。

數字專輯剛登陸音樂網站,蜂擁而來在線試聽的粉絲就差點把服務器擠爆,不斷有粉絲付費下載,專輯銷量很快攀升,迅速拿下了幾個音樂平臺的白金唱片認證。丁晨曦的經紀公司順勢加大宣傳力度,組織各項回饋粉絲活動,在購買專輯的粉絲中随即抽取贈送還未發行的限量版丁晨曦個人寫真集和等身海報。粉絲們這下更是搶瘋了,本來專輯發售就場面火爆,如今更像被澆上了一桶汽油,火苗迅速燎原。

這種局面造成的影響是肉眼可見,丁晨曦在《雙面人》接下來的讨論會中全部缺席,僅有一次露面也是通過遠程視頻通話。

那吉就算心有微詞,但看到視頻中對方疲憊憔悴的臉色和挂在眼下的巨大青黑,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很明顯,為了争取到這次參演電影的寶貴機會,丁晨曦私下對經紀公司做了不少妥協和讓步。

導演沒意見,徐子安就更不會有了,丁晨曦本來就是他争取進駐劇組的。丁晨曦雖然人不在,但每次也派了助理過來參加讨論會,助理全程乖覺,不插話不多事,每次都安安靜靜地開完會再帶走寫滿會議內容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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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吉和徐子安這邊相安無事,倒是丁晨曦的經紀人熊顯民似乎話中有話,向徐子安提出要增加丁晨曦的片酬。

那吉當場就摔了手中的記錄稿,老實人發起脾氣來,更吓人。

“你去告訴他,愛拍不拍,不是我們求着他,不拍趁早滾蛋。”

如今花了幾個月時間,《雙面人》劇組籌備差不多了,男主演卻鬧幺蛾子,電影開機在即,萬一無法确定下來,劇組馬上就得停擺。

他們自籌的電影資金原本就緊巴巴的,每一分錢都卡的很死,徐子安更是每天按着計算器愁得飯量都減少了,根本就不可能拿出更多的片酬。熊顯民不可能不知道劇組的情況,卻臨時提出這種苛刻要求,明顯是想讓丁晨曦毀約。

徐子安連忙安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那吉:“你消消火,別急啊。我先了解了解啥情況,你別氣頭上話趕話,彼此結下誤會,那可就大發了。”

“什麽誤會,這不是明擺的……”那吉還想辯解,徐子安卻暗中加重手勁,把他摁到一旁的沙發上。

“這事交給我來處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徐子安虎眼一瞪,那吉就安靜了下來。

這兩人內讧了,熊顯民卻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看戲,嘴角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助理小心地走過來,對熊顯民低聲道:“熊哥,是晨曦哥打來的電話。”

熊顯民臉上有點難看,接過助理手中的電話,走出了劇組辦公室。

他接完電話,回來時,臉色越發難看了。徐子安倒是不以為然,仍是擺出一張笑臉,但就是不同意增加片酬的要求。

熊顯民最後也沒強勢要求解約,這事就這麽不了了之。

過後,丁晨曦親自給徐子安打電話道歉。徐子安又做了那吉的安撫工作,解約風波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之後,那吉和攝影師胡偉準備提前出發去勘察拍攝地點。為了節約成本,他們把電影的主要拍攝地點設置在徐子安的老家。徐子安到哪都是交游廣闊,和老家的派出所都能搭上交情,所長已經同意出借他們的辦公地點供劇組拍攝。

劇中的一些群演到時候就在當地找,人力成本也更低廉,一人一天幾十塊再給盒盒飯就能打發了。

徐子安還留在北州處理一些瑣事,顧情長知道那吉要提前走,便問能不能帶上她。她準備在開機之前到當地感受一下那裏的風土人情。

演員敬業要體驗生活,那吉當然是大喜過望,雙手高舉表示歡迎。

他們定的是最便宜的火車硬座。旅途中三人還湊在一起打鬥地主。胡偉手氣旺了一路,把兩人殺得片甲不留,下車後那吉和顧情長還一副萎靡不振的喪氣模樣。

胡偉就拍拍屁.股,拎上他裝滿攝像機和鏡頭的大背包,大搖大擺地在前方開路。

他們入住的酒店當然沒有星級,就是在當地找的客棧,簡單幹淨就行。第二天那吉和胡偉就出去堪景了。獨留顧情長一個人出門瞎逛。

華寧這個地方有一種城鄉結合部的感覺,作為一個外來人,顧情長馬上察覺到這一點。一方面是不斷拔起的高樓大廈、晝夜不息的工地轟鳴聲,另一方面高樓陰影下又掩藏了許多擠擠挨挨的破舊樓房,生活在裏面的人像一群穴居的螞蟻。

顧情長走了大半天,越發覺得華寧就像一輛急速前進的列車,但列車的另一端卻往相反的方向奔,一方急于前進,另一方卻不斷扯後腿,整個城市就帶着這種矛盾的心态曲折前進。

《雙面人》的女主角方茹明面上是一位城市環衛工人。環衛工人,名曰城市黃玫瑰、馬路天使,實際上就是清潔工,朝不保夕,領着最低工資,幹着沒有安全保障最髒最累的活。

以前顧情長很少關注這類人群,拿到劇本後,她覺得她可以演出那種感覺,但還是不夠,所以這次才會提前跟着那吉一起過來。

她想親眼看看華寧這座城市裏的馬路天使。

顧情長在街邊小店吃了午飯,一出門頭頂的日頭就明晃晃地刺痛人的皮膚。九月還是盛夏的尾巴,雖然過了最熱的三伏天,但中午的時段依然酷熱難當。

顧情長鑽進一家食雜店買了瓶水。剛好看到有一輛環衛車停下來。開了雙閃車燈,接着車上走下來幾位穿黃.色環衛服的工人,年紀看起來都不小。顧情長乍一看也分不清他們的面目,也許是風吹日曬,也許是艱苦磨難,他們身上的年齡感和相貌都很模糊,似乎全都長得一模一樣,只是一群名為環衛工的人群,而不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

她拎着礦泉水瓶,站在食雜店外的遮陽棚底下,看着他們清掃馬路。

掃帚條刮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而馬路上什麽都會有,煙頭、紙屑、易拉罐、飲料瓶、嘔吐物,有時甚至是糞便。

有一位看起來年過五十的中年女人似乎累了,她捶了捶腰,走到馬路邊上,摘下遮陽帽扇風,汗水濕漉漉地挂滿了她的後背,她仿佛沒有察覺,也并不擦拭。

顧情長走過去搭話:“大姐,你們大中午幹活,真的挺不容易的。會不會中暑?”

“中午沒人車少,正好趁這個時間趕緊把路面清理幹淨。”女人似乎詫異顧情長這樣年輕漂亮的姑娘會走過來搭話,但還是善意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顧情長遞過去握在手裏的礦泉水,語氣懇切地說:“我剛好買了水,還沒開,你要不喝點,解渴。”

女人略帶疑惑瞅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大妹子,我剛才就發現你站在那店門口,這大中午的別把臉曬壞了,快回家吧。不用你的水,我自家帶水了。”

她的臉黝黑發黃,嘴唇有點發白。拒絕了顧情長的水,她拿起地上的鐵皮大水壺,咕嚕咕嚕仰頭喝了幾口。顧情長笑着收回手,但沒有順從女人的勸說離開。

喝完水女人就又戴上帽子走回環衛工隊伍裏,她和身邊的同事說笑了幾句,渾濁的眼睛看向顧情長所在的方向,顯然在說剛剛發生的事情。

顧情長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眼神微動,看來她應該換身裝束再來。

結束閑逛,她回去後就找前臺小妹借了套舊衣服,第二天淩晨四點鐘就出門。

她在離客棧不遠的那處雜貨店發現了昨天的環衛車。

幾個環衛工人站在店門口,神色有點凝重。

顧情長沒有在人群中看到昨天那位和善的大姐。

“你說馬大姐啊!”

“她昨天掃大街時被車撞了,人沒了。”

“人沒了,你別問了。”

“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記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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