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顧念真出院後沒兩天, 顧江水突然回家了，手裏抱着兩盒樂高玩具。

看見來開門的人是顧情長，他臉色倏地一僵，随即厚着臉皮笑道：“小妹, 聽媽說真真生病了, 我回來看看。”

顧情長探頭看他身後沒人，這才面無表情地讓出空間, 讓他進門。

顧江水見她态度松動, 一貓腰迅速溜進去，嘴裏笑着大聲道：“真真, 舅舅來看你了。”

“哎哦, 我的真真小寶貝都瘦了。”顧江水從顧母手中摟過小女孩，一邊親她軟綿綿的臉頰, 一邊面露心疼地嘟囔。

“啾啾！啾啾！”顧念真很喜歡這個每次一回來就會陪她一起玩鬧的舅舅，嘴裏甜甜地發出不太标準的叫聲。

叫得顧江水一顆心都化成水，他拿頭頂着小女孩的額頭, 溫柔地蹭了蹭：“真真小寶貝，舅舅好想你，你想舅舅了嗎？”

顧念真被蹭得發癢，咯咯笑起來，露出可愛的小米牙。

一旁顧母略帶嗔怪道：“你別鬧她了，真真病才好。你要真想念她，就別老不着家，成天在外面瞎混……”顧母看見兒子自然高興, 但又忍不住絮叨起來。

顧江水一臉不耐煩，只當沒聽見，轉了個身，抱着外甥女玩樂高積木。

顧情長發現當她對顧江水降低不必要的期待值後，再面對他就沒有那麽激烈的情緒了。

“小妹，你放心，下次沒有你允許，我絕不會帶何美娣回家。”

顧江水一臉斬釘截鐵，顧情長卻反應冷淡地“哦”了一聲。

他餘光撇了一眼，繼續讨好道：“我最近找到一份工作，給一個有錢人開車，老板工資開得很高。你以後不用擔心我了。”

顧情長面色複雜，也不知道他這份工作能做多久，但看對方這麽高興，也就扯扯嘴角：“那你好好幹，別又把工作丢了。”

年底快到了，顧情長最近沒戲拍，就時不時回星輝傳媒應卯。登錄公司內網打開內部通訊軟件，發現不少員工都在讨論年會的事情。不管是公司的大群裏，還是藝人管理部的小群裏都一片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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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問：“去年小樓哥也來了，不知道今年他會不會來？”

某老鳥得意洋洋道：“沈小樓會不會來，我不清楚。不過黎萱肯定會參加。”

她和黎萱的助理有私交，早就得到消息，年會當天黎萱不僅會出現，還會上臺表演一個節目。

“啊啊啊，我好喜歡黎萱，我是她的小迷妹。她真的會出現麽，真的麽……”目瞪口呆.jpg

這顯然是今年剛來的新進員工，還把明星當成一回事。

老鳥撇嘴，心想，等對方見到真人，幻滅的那一天，她才算真正踏入娛樂圈，揭開了這個圈子的一角面紗。想當初，她也是這麽過來的。又大了一歲，男朋友還不知道在哪，家裏一刻不停催婚，想想都讓人惆悵。年會似乎一時也對她失去吸引力了。

娛樂公司的企業年會自然少不了星光璀璨的明星大咖，對于普通員工來說，能見到往日難得一見的偶像們，自然興奮得睡不着覺。年會的戰服也得早早提前準備，年輕女孩們私下讨論最近的流行妝容，暗地都想把自己捯饬得豔壓群芳，就算豔壓不了，起碼得把姐妹團們比下去。

黎萱是星輝目前力捧的流量小花，出演女主的一部仙俠電視劇在暑期檔爆了，今年的勢頭很猛，可想而知，未來将會是星輝的另一棵搖錢樹。

顧情長對她沒什麽印象，她當初離開公司時，黎萱才剛入行。兩人不是同一個經紀人，更沒有交集，不過顧情長記得，黎萱的經紀人能力不錯，在星輝公司裏能排到二線。

一位當紅藝人可以為公司帶來無數收益，像一只不停下金蛋的母雞，但經常卻并不受公司尊重，特別是那些依賴流量和粉絲生存的明星們，累得要死要活，掙的錢大部分都進了公司口袋裏，而且一舉一動都要受經紀人和公司控制，連社交賬號上發一個表情包都得事先經過同意。

藝人的演藝周期有限，但一名優秀的經紀人卻能為公司培養無數只會下金蛋的母雞。所以大部分時候經紀人在公司裏的話語權更重，很多能力出色的經紀人不僅有過硬的文憑學歷，精通一兩門外語，甚至一部分人還有在海外發達國家從事藝人相關管理工作的經驗，因此被國內公司重金挖過來。

對于某些地位超脫的經紀人，公司甚至會讓渡一部分股權來留住人。

雖然在粉絲和大衆眼中，經紀人只是隐在明星身後的幕後人員，似乎并不像明星本人那麽光鮮亮麗，但實際上大部分情況剛好是反過來的。

除非藝人本人爬到娛樂圈金字塔的那一階層，不然底下大部分的三四線十八線小明星過得反而不如普通經紀人，有時候連自己助理的工資都開不出來，欠公司一屁股債，還不得不為撐臉面拆東牆補西牆，偷偷摸摸出入奢侈品典當行。

星輝公司自當初林金桃出走一事後，就很重視培養自己的嫡系經紀人，顯然各位董事已經受到深刻教訓。經紀人各自按照能力也劃分了階層，一線經紀人自然都是安排給頂級藝人，二線經紀人大部分手裏帶的都是當紅明星，這兩類還能算是專屬經紀人，那麽三四線的經紀人就不一定了，通常一個人手上會帶好幾個小藝人，要運氣好，這群人裏有一個出頭了，經紀人也就跟着水漲船高了，公司政策和資源自然會傾斜過來。

所以有時候明星藝人之間的競争，也可以說是經紀人之間能力的較量。不同經紀人，手中的資源和人脈不同，對于藝人的幫助和影響力自然也是天壤之別。

星輝公司的年會除了內部人員參加外，每年還會邀請一些同業。年輕女孩們還在讨論會有哪些明星露面，顧情長卻在想林金桃今年會不會依舊不來參加。雖然星輝公司不知出于何種目的，在林金桃算是叛變的舉動後，仍然每年給對方發邀請函。

當然林金桃始終沒給星輝這個老東家情面。

不過顧情長卻聽方芳露了一點口風，今年似乎情況有變。星輝有打算收購林金桃成立的經紀公司的初步意向，就是收購不成也會注資，雙方貌似私下已經開始接觸。

所以說只有永遠的利益，而沒有永遠的敵人。

就是不知道如果林金桃出現在年會上，遇上沈小樓，兩人中誰會更尴尬。

不過沈小樓現在神隐居多，平常根本不出現在星輝公司的大樓內，說不定這次年會也不會參加。

秘書室的小艾在公司內部通訊軟件裏，圈了顧情長一條信息，問她去不去年會。

顧情長挂了方芳助理的名頭，平常的工作也是和秘書室的這群助理們接觸多一些，也算混了個臉熟。其實她這段時間在公司裏認識的人，比她原來剛入行當藝人的四年時間，多得多了。

以前眼睛只放在公司藝人身上，現在才發現原來星輝旗下幾個分公司加起來有幾千名員工。而且公司上市後，規模還在不斷擴張，甚至試探性将觸角伸進電影院線的地盤。

星輝和林金桃之間的合作，大概只是這盤大棋中的一小步吧。

顧情長腦子裏思考不了這麽複雜的事情，她只想給自己找到下一部戲。年會當然是要參加的，來的人多，不止明星藝人和經紀人還有導演、制片方、投資商……說不定她就能撞上好機會。

芳姐明顯不看好她繼續走藝人的道路，所以她必須自己替自己争取。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抱着相同想法的還有公司內部的不少藝人，所以每年的年會熱度才會這麽高。

顧情長給了小艾肯定的答複，兩人聊了幾句，又約了下班一起去租禮服，這才各自又忙起手頭的工作。

年會前，內部員工在公司郵箱裏收到一張專屬入場券，到時候可以憑借電子券入場。外部人員則收到星輝發出的精美邀請函，星輝公司在各種細節上都盡力做到貼心有誠意。這裏面不得不提到一個不容忽視的女人——星輝傳媒總經理沈曼妮。

當初沈曼妮剛當上總經理時，董事會內意見還頗大，對老董事長一意孤行拱她上位的舉動看成是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但沒想到這個女人的野心和能力都不下于一般男性，甚至星輝在她的帶領下綻放出奪目光彩，董事會成員們再提起她，自然都是滿口稱贊。

很快年會的時間到了。顧情長穿了一件霧霾綠的紗裙，襯膚色符合她的年紀，但又不會有過分裝嫩的嫌疑。

為了這身衣服，她今天還特意打了出租車，下了車裹着羊毛大衣找到酒店入場口，進去後，暴露在外的小腿接觸到室內暖氣，她才脫下外套，抖落一地雞皮疙瘩。掃了幾眼場內布置，很快找到座位入座。

小艾見到她，直誇漂亮，一臉揶揄說等會自己不能和她站在一塊，不然絕對會被比成醜小鴨。

年會上，慣例往常很少出現在公司裏的老董事長登臺，做了一番演講，回顧過去一年的成績，再老生常談展望一下未來。老董事長年紀不小了，滿臉皺紋，但看起來精神不錯，氣質儒雅，風度翩翩，算得上是一位老紳士，如今常年居住在美國。

員工們自然很給面子地大力鼓掌。坐在臺下前排的沈曼妮一身小黑裙，圓潤晶瑩的珍珠長項鏈挂在脖子上繞成幾圈，顯得她的脖頸如天鵝般修長美麗。

沈曼妮比老董事長小了二十來歲，老董事長與前妻有二子一女，最小的孫子都成年了，但沈曼妮與老董事長結婚多年至今未育。不管別人怎麽想，似乎她本人并不在意這一點，反而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事業上。通宵加班，上班到淩晨兩三點對她來說都是家常便飯，有時候她人在美國，也是照常日夜颠倒，和國內公司管理層開視頻會議，似乎像鋼鐵機器人一樣，永遠精力充沛，從不出差錯。不少高管跟着她都私下大喊吃不消。

不同于她強硬的工作作風，她本人雖然已經不年輕，臉上也有隐約的魚尾紋和法令紋，但看起來優雅娴靜，氣度非凡出塵。顯然年輕時不知該是何等美麗。

怪不得老董事長會與她恩愛多年，始終如初，這段婚姻也從灰姑娘嫁入豪門變成強強聯合，成為圈子裏的一段佳話美談。

年會上沈小樓果然沒出現，和內部消息說的一樣，黎萱出現在臺上唱了一首歌。而林金桃就坐在沈曼妮身邊的座位，兩位女人一臉笑意，時不時低頭耳語，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不少老員工都知道當年林金桃叛離星輝的往事，暗地裏都有些詫異，詫異林金桃的出現，也詫異她與沈總和諧的關系。

顧情長對沈曼妮至今還挺怵的，她的直覺告訴她，必須離這個女人遠一點。

但意外的是，年會結束後的內部酒會上，當芳姐帶着她向沈總敬酒時，沈曼妮很和善地端起酒杯，出乎意料地喝光了高腳杯內的酒。雖然原本酒杯就未倒滿。

上級對待下屬的敬酒，一般略給面子的也就是碰碰嘴唇，但沈曼妮卻完全接受了顧情長的敬酒。

顧情長來不及多想，面上挂上得體的笑，又給自己滿了一杯：“沈總這麽看得起我，我得連敬您三杯才行。”

沈曼妮并不阻止她，勾起嘴角，姿态優雅，看着顧情長連灌下三大杯紅酒。雖然顧情長早就不怕喝酒了，但這會喝完酒心裏也有點打鼓。

沈曼妮等她喝完酒，坐在座位上眼含笑滿是鼓勵道：“回來就好，星輝就是你娘家。好好幹，我期待你給我一個驚喜。”

顧情長聽人說過沈曼妮很能放得下身段，對于她想讨好和拉攏的人，更是不惜折節下交、三顧茅廬，但她是第一回得到這種超規格待遇，心下不禁有點受寵若驚。

身後陸續有其他人來敬酒，顧情長來不及多想，就跟着方芳退了出去。

中途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沈曼妮隔着人群朝她微微颔首。

年會結束後，很快，方芳告訴她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

即将在一月份中旬舉行的電影評論協會獎，她憑借《致命追擊》中冉楚楚的戲份得到了最佳女配角提名。

這是顧情長出道摘得獎杯多年後，唯一得到的一次提名。

直到宋正打電話恭喜她時，她還覺得這個消息是不是傳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姨媽真是磨人的小妖精。親們，感動不，為了不斷更，在下也是拼了。在小妖精的折磨下越戰越勇，最近都是大肥章，有沒有！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