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等到交警和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做好記錄拍完照, 确認事故責任後,夏侯音那張臉已經黑得能滴出墨來。草草簽了字,她啪啪蹬着高跟鞋,裹挾着一股濃郁的香風, 轉身回到自己車上, 砰一聲用力甩上車門,二話不說, 絕塵而去。

司機大哥搓了搓手, 對顧情長表示感謝。不過他這車後燈都被撞壞了一個,現在不能上路要送去維修。顧情長不想再自找麻煩了, 打電話讓顧江水開家裏的車過來接她。

因為簽了經紀公司, 資源自然多了起來,也不需要顧情長一個人到處跑單。董立安挑了一些劇本, 拿給她看。

“《極地》是你在簽約星輝前挑的戲,雖然片酬不多,但合約既然簽好了, 公司也不會在這一點上為難你。這些本子,我已經挑選過一遍,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

說起《極地》這部戲,他也有些為難,這部戲準備周期這麽長,不知道拖到什麽時候才會開機,如果再拖延下去,顧情長這一年恐怕産量會很少。今年産量少, 明年的曝光度就會不足,女藝人的演繹黃金生涯是很短暫的,一分一秒都浪費不得。

不過當初簽合約就定下顧情長有自主挑戲的權利,所以他最多只能建議而沒辦法強求。

顧情長點頭,把那一摞劇本放在桌上,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起來。

董立安轉身接了個電話,臉色就不太好看起來。

顧情長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董立安挂完電話,臉色還有些僵硬:“是滕鶴洋導演打來的。他說劇本有一處重大的修改,具體內容已經傳到你電子郵箱了。你先看看,等你看完我們再談。”

顧情長很快打開電腦筆記本,翻完郵件,她的面色變得與董立安一樣凝重。

“也許,我們應該和滕導見個面,或許還有變通的餘地。”

“好,我來安排。”董立安點頭出去着手安排。

見面地點約在唐衛星的工作室,剛推門進去,裏面迎面就是一片煙霧缭繞的修仙場景。味道嗆人,桌上的煙灰缸堆滿煙蒂,都滿了出來。

唐衛星站起身,把手上的煙掐滅,主動把身後的窗戶打開透氣。

之後他臉色沉悶地望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滕鶴洋:“小顧來了,你親自和她說,反正這個口我開不了。”說完他一屁股坐下,臉朝外。

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好,似乎方才已經争執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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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鶴洋擡頭朝顧情長看去,吐出一個字:“坐。”

董立安和顧情長在他倆對面坐下,隔着長長的辦公桌,雙方都緘默不語。

最後還是滕鶴洋打破沉默:“小顧,我傳給你的新劇本看了嗎?”

“我已經看過了。”顧情長點頭。

“關于新修改的地方,你有沒有想法?”他問道。

顧情長雙眼直直望着他:“我的意見重要嗎?”

“當然重要,畢竟你是左婉婉的飾演者,也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選,如果你不同意出演,我們肯定又得大費周章去找替代者,也許這部戲就會這麽黃了。”滕鶴洋頭一回說了這麽長串的話,比以往都直接。

“在劇本中,因為龍悅認為左婉婉和向映彤一起背叛了她,所以左婉婉為了挽回她與龍悅之間的情誼,就詛咒發誓并剃光頭發以證清白,這一個情節是必要的嗎?”顧情長開門見山地問道,銳利的眼神直逼滕鶴洋。

滕鶴洋嘆了口氣,解釋道:“左婉婉個性懦弱自卑,其實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她所能想到挽留別人的辦法就是傷害自己。剃頭斷發就是其中一種手段。所以我認為這個情節是必要的,左婉婉一定會這麽做,她愛上了向映彤,但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好朋友龍悅。”

董立安忍不住問道:“不能帶假發套嗎?非要演員剃光頭?這一點我方無法贊同。當初簽訂的合同裏根本沒有提到這一點,滕導,你也不希望我方因此提出解約吧。”

滕鶴洋跳過董立安,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顧情長,有些垂頭喪氣:“如果小顧堅持的話,我也沒話說。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呈現出一個更真實的左婉婉,只有真的剃光頭發你才能明白左婉婉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知道頭發對于一名女藝人有多重要,我也很感謝小顧一句推辭的話都沒有就主動剪了短發,這次如果我再要求你剃光頭就是強人所難,所以我把決定權交給你。如果你不願意,那我會把這個情節删掉。”

唐衛星瞅了瞅僵持的場面,猛地站起身,拍板道:“小顧,你不要有任何負擔。當初你二話不說就答應參與這部戲,這份情誼我老唐都記在心裏了。所以今天我也不讓你為難。鶴洋如果不删掉這個剃光頭的情節,你們今天就可以解約。我把話撂在這了。”

說着目光落在滕鶴洋身上:“鶴洋,做人要實誠,你把選擇權交到小顧手裏,還不是變相在逼迫她。事情不能這麽整,丁是丁卯是卯。中途變卦這個責任該我們承擔的,我們就得自個擔起來,誰也不能怨。”

滕鶴洋面色灰白,半晌點頭同意了他的決定,抹了把臉:“行,我會把這段情節删掉。開機的時間也不會無限期拖延下去。這周結束之前,我會給你們一個準信。”

顧情長和董立安點了點頭,走出會議室。

唐衛星跟着出來,追上來喊住顧情長:“小顧,你先等一下。”

董立安示意他先下樓。

唐衛星走到顧情長身側,才壓低聲音道:“小顧,這事真對不住了。不過你別生鶴洋的氣。他就是一股牛勁,上頭了誰的意見都聽不進去。今天他既然答應删掉情節,也是看重你的意思,所以肯定不會再變卦了,這一點你盡管放心。我會在一旁監督他的。”

顧情長眼神頓時柔和了下來,溫聲說道:“唐導,你放心,我都明白的,大家都是想把電影做好。”

唐衛星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滿意的笑容:“以後喊我唐叔就好,你還跟我客氣什麽。”

“好的,唐叔。”顧情長不會糾.纏這些小事,順從地同意了。

“對了,”唐衛星面色有點躊躇,“我聽說你和夏侯音之間鬧了點小誤會,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裏,擡頭不見低頭見,找機會我給你們當個和事佬吧。”見顧情長有些疑惑,他解釋道,“夏侯音在紀總那裏還是有分量的,你自己要多留心。”

顧情長眼神微微閃爍,收下他的好意提醒。

事情談完,她就按電梯下去了,董立安還在等她。

坐上汽車後,她杵着下巴一臉思索,今天改劇本這事到底和夏侯音有沒有關系,夏侯音是在故意逼迫她退出這部戲嗎?

看滕導的樣子,似乎又不像。顧情長把唐衛星的一舉一動,每一句話都揣摩了一遍,然後就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江格格知道這事後,大罵夏侯音是小人:“肯定是這個女人在搗鬼。不然不早不晚的,戲都快開機了,導演怎麽突然要改劇本。”

“我看滕鶴洋似乎不是這種人,他應該不會随意被人左右。他很熱愛電影。”顧情長客觀地分析。

江格格翻了個白眼,一臉振振有詞:“怎麽不可能!我跟你說,這世上最厲害的一種風就是枕頭風,這種風吹起來堪比十級飓風。那什麽紀總明顯是要花錢捧紅夏侯音,這時候改劇本,還不是夏侯音一句話的事,滕鶴洋這種咖位能攔得住她?紀總可是出資人,是劇組的金主爸爸啊!你呀,可長點心吧,別蠢萌了,太天真容易被人套路。”

江格格捧着果汁,嘴裏啧啧了兩聲:“你也別太傻了,我看那唐衛星也不是個簡單的人。他和滕鶴洋這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都在逼你呢。”

“明白,明白,只有我們江大小姐最聰明睿智,世人皆醉你獨醒,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都是笨瓜,行了吧。”顧情長把手裏剝好的小橘子順手塞到她嘴裏,沒好氣地堵住她接下來的話。

做人不能太明白,有時候就得裝糊塗一點。

江格格兩口吃完小橘子,甩了甩一頭瀑布般的長發,一臉得意:“我前天剛拍了個洗發水廣告,你猜多少酬勞?”她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六的手勢,“六位數,乖乖,你說這錢是不是來得太容易了。不過一天時間,就掙了大幾十萬的錢。你說你還把頭發剪成這幅鬼樣,連廣告都拍不了,整天辛辛苦苦為那個戲奔波,到頭來啥也不是,累不累啊你。”

江格格是個性情直率的人,七情六欲都寫在臉上,從來不掩飾,此刻說到得意事,連眼角眉梢都帶着一股勁,一張小臉粉撲撲的。

顧情長似笑非笑斜睨了她一眼。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不勸你,你也別來勸我。”顧情長搶過她手裏的果汁,換了一根新的吸管,不打算再說她的事情了,換個話題道,“這猕猴桃味道一點都不酸啊,還挺好喝。”

“你土不土啊,應該說奇異果汁,什麽猕猴桃,把我的檔次都給降低了。”江格格伸出手指吹了吹新做的指甲,糾正道。

奇異果還不是猕猴桃出國轉內銷的産品,難不成出國鍍金一趟就金貴了。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奇異果說到底還是中華猕猴桃,而且還不如中華猕猴桃營養價值高呢。

顧情長無奈搖搖頭,不搭理矯情的江格格。其實她今天找她出來聚,主要是想打聽夏侯音的事,不過看來江格格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都是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極地》确定在三月底開機,進駐劇組時間在即,顧情長這幾天就把董立安要她選的劇本都帶回自己家,一邊陪女兒,一邊慢慢挑選。在家辦公,也能多點時間陪伴家人。

小孩子一天不見就變一個樣了。這段時間,她關注顧念真的時間不多,女兒不知不覺中已經在地上走得很穩當了,嘴裏的話也是一天比一天說得利索,看見顧情長低頭看劇本,她就蹬蹬邁着小胖腿跑過來,抱住她的小腿,仰着頭,甜甜地喊道:“麻麻!麻麻!”

“诶,麻麻就在這裏陪你。我的小寶貝。”顧情長順手把她撈起來,放在懷裏,摸了摸她頭頂柔.軟的卷發,感覺懷裏像被擱進一個小火爐,暖烘烘的。

顧念真安靜地趴在她懷裏,專心致志地玩自己的手指。

顧情長撿回被打斷的思路,繼續翻看手裏的劇本。

屋外顧母輕輕合上書房的門,把手上的一罐雞蛋羹重新放鍋裏溫着。她本來要進屋抱孩子出來,喂她宵夜,然後哄她去睡覺,不過看到母女倆正親熱就不忍心打擾了。孩子還是跟母親親近啊,不管多久沒見,只要顧情長在家,顧念真總是特別喜歡黏着她。就算放她獨自一人玩玩具,她也會把.玩具拖到能看見顧情長的地方,才會安心下來。

顧母微微一哂,失笑了。

這段時間兒子女兒都在身邊,又有乖巧的孫女,她感覺自己的日子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輕松自在,心情好了,人看起都年輕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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