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振旗鼓
第二天衆人回到東平,海月派人請了老莫,老三和荀徹到自己的房間商讨要事,還一并請來了景唐和葉清桓。
海月向老莫他們講述了前一天收獲的營地,道:“這東平城到底是叛軍的地盤,實在不可久留,以免橫生枝節。”
老莫點頭道:“丫頭既然想好了,就由我和帶着人先過去,修葺營地。留下傷員在東平繼續養傷。待我那裏收拾好了,你們便來尋我。”
老三與荀徹也皆未表示有何異議。
海月點了點頭,又向景唐同葉清桓道:“景大人和葉參領意下如何?”
景唐道:“我留在東平。”
海月只道他要等小曾回來,便同意了。便轉頭又問葉清桓道:“葉參領可願意與老莫師叔同去?”
葉清桓點頭道:“葉某自當感謝景大人與項镖頭的救命之恩,願意帶着弟兄們出一份力。”
海月向他點頭致意,又接着對老莫道:“師叔若有缺的物什,便使人來告知我,我備好了給師叔送去。”
老莫點頭應了。
荀徹沉默了許久,開口道:“營地位置是好,但是不是太近了?”
她看向荀徹的眼睛,點了點頭道:“是,離上次遇襲的地方太近了。我仔細思慮過,那一日的異軍不像是長期在這附近徘徊的。再者,那營地位置隐蔽,倘若我們設好崗哨與巡邏隊,定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見她的話語十分堅定,衆人的顧慮也散去了一半。
“難的還是人力。”荀徹又道。
的确。如今白狼镖隊的人數僅僅是巅峰時期的一半。且有諸多傷員,戰力已經大打折扣。衆人聞言皆是一嘆。海月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也陷入了一輪沉思。
老三開口道,“我和老莫前幾天倒是招了十幾個年輕人,都是城裏給烏斯藏人當過苦力的,只要給口飯吃,倒是都肯賣力氣。”
“可是中原人?”
“是。都是家鄉遭了難,逃到這裏來的。”
海月點了點頭,道:“勞煩三師叔和老莫師叔費心了,我們如今賬上還算寬裕,不能虧了他們。只是,告訴弟兄們口風嚴些,在不知道根底之前切莫暴露了身份。”
“明白。”
“項镖頭若是缺人,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只是有些冒險。不知項镖頭可否願意一聽。”葉清桓道。
“葉參領但講無妨。”
葉清桓低了眉,依舊有些蒼白的臉頰上有些肅穆。
“東平城往北有幾個叛軍的崗哨,那裏羁押了不少我們的弟兄,日夜不停地做着苦力。若項镖頭能與我些兵器,我們幾個便能想辦法将他們救出來。”
海月吃了一驚,道:“緣何會被關押在那裏?”
葉清桓苦笑道:“被俘虜的弟兄們被叛軍充了奴,準備賣到烏斯藏做苦力的。他們前方戰事吃緊,崗哨囤不了太多兵,俘虜便都被羁押在了那裏。”
海月想了想,道:“此事需從長計議。葉參領手下只有七八餘人,如何有把握能端掉一座哨所?”
葉清桓問道:“镖頭這裏可有地圖?”
海月起身取了地圖來,衆人皆圍着地圖觀察了起來。
葉清桓在地圖上指了幾個位置,道:“此處是峽關,關了約有上百個弟兄。我們就是從此處來的,這裏之前戒備森嚴,但後來被龍鷹王抽掉了一多半的兵力到前線去,只剩了二三十個士卒看壓着。此處是邵關,不清楚兵力部署如何,但也關押了不少弟兄。”
海月心裏微微有些激動。如若能成功将這些曾經的長城守衛軍救出來,勢必會成為她的一大助力。
她看向葉清桓,問道:“葉參領,你需要幾人便可拿下峽關?”
葉清桓道:“若镖頭與我些武器裝備,只用我手下的那些兵将,提前探查好對方兵力部署,應該能拿下峽關。”
“只這些人麽?”
“對付峽關夠用了。”
海月靜靜地思考了一陣道:“荀師兄,若我與你三十人馬,你可有把握拿下邵關?”
她此言一出,正中下懷。荀徹自小向往父親曾經的戎馬生涯,如今一聽此事,心裏便有着難以抑制的激動。但他還是穩住了自己,謹慎道:“可以一試。”
海月道:“好。明日,我與荀師兄,葉參領一同去探一探這兩關的兵力部署,兩位意下如何?”
二人皆表示同意。
接着,海月與衆人約定好第二日的安排,便讓大家散去了。
她送走了衆人之後,見景唐還沒有離去的打算,便給他續了一杯青茶,坐下來準備聽他有什麽話要說。
“你怎麽愛喝這茶。”景唐皺了皺眉,勉強啜了一口。
海月笑了笑,道:“這茶自然是比不得京城的貢茶,景大人便将就着罷。”
景唐道:“你可想好了要打這一仗?”
海月點了點頭。她雖經歷過這樣的事,卻到底都是防衛居多,還不曾有過主動出擊的時候。沒來由地,她心底裏不斷泛起了緊張和難以言喻的激動。
她雙手合攏,卻仍能看出輕微的抖動。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張口道:“若要避免上一次的事,——還有安全護送你到象泉,皆需要充足的兵力。我們如今,還是太弱了。”
景唐慢慢啜着茶,左手慢慢撫着羊皮紙的一角,點頭道:“長城守衛軍,的确是最好的選擇。而你是打算看看荀徹和葉清桓誰更有統兵的能力,以便日後管理這些守衛軍?”
海月微微側目,稍微有些驚訝地說:“這你都看出來了。”
景唐不置可否。海月又道:“其實我也沒有把握收複這兩人。畢竟…...如今我沒有任何戰功,任誰也恐怕不肯服我來做白狼的镖頭。”
景唐搖了搖頭:“也許他們一時想不通。我雖不放心荀徹,但你是項伯唯一的嫡傳弟子,至少他暫時還是肯聽從你的號令。至于收服葉清桓,那是遲早的事。”
“葉參領服從的是你,大明的兵部侍郎,而并不是我。”
“我并不擅長領兵打仗。此戰若成功,你便可以完全地收服葉清桓。因為你救的是長城守衛軍。”
他的唇角慢慢浮起笑容,眸子像是慢慢融化的冰雪一般。
“倘若我成功了,他們二人就都會真心實意地幫助我?”
“是。所以如今的難點在于,你能否旗開得勝。”
海月點了點頭,眼睛重新回到了圖紙上。
看到她依然有些顧慮,景唐便問道:“你的方案并不是一一突襲這兩個哨所?”
“不是。我想同時發動突襲。”
“但我們并不清楚邵關的兵力。倘若幾倍,甚至十倍與我們,又當如何?”
“夜襲。倘若邵關兵力實在過多,便只作騷擾,讓他們無法迅速支援峽關。”
景唐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峽關與邵關以北,還有一個朱雀關。”
海月笑道:“真是所有心思都逃不過你的慧眼。”
景唐也笑道:“你真當荀徹和葉清桓看不出你的計劃?這三個關口裏,朱雀關最大,關押的俘虜也必然更多。你希望拿下兩個關口之後,直接帶着這些長城守衛軍自東南、西南兩個方向迂回包抄,拿下朱雀關——我說的可對?”
“對,也不對。”海月詭谲地笑道,那故作神秘的眉眼似乎與景唐記憶裏某一段舊日的某個人重疊起來,反反複複。使他不由地有些看癡了。
只見她手指着朱雀關以南的一片密林道:“我要用一計調虎離山。峽關、邵關同時遇襲,他們不可能這麽久都不作出反應。我不會去直接攻打朱雀關,而是躲在這裏的密林裏,等到朱雀關援軍趕到這兩個關口,在必經之路上直接将他們消滅。”
景唐回過神來,卻吓了一跳。這丫頭的膽子真是比旁人大了不少。
“這裏的密林,離東平不過百裏之遙。如若驚動了東平的駐軍,你豈不是腹背受敵?”
海月笑了笑,起身推開了窗子。她房間的窗戶正對着東平城的主街,向東看去正是東城門。
“東平城的駐軍,恐怕也沒有多少了。”
景唐起身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小隊一小隊身着颉莫叛軍服裝的軍隊正向城外集結。
“他們要離開東平?”
“我想是的。”海月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對于他們而言,東平城的防守逐漸弱化是好事。然而與此同時,那便意味着中原的戰事會越來越吃緊。
“所以你料定沒有多少叛軍會去支援朱雀關。”
“沒錯。但東平城剩餘守衛軍的戰力依然很強。我們還是要盡力避開這部分力量。”
景唐愈發佩服海月的心思機敏,心裏對于她“小毛頭”的印象便又減輕了許多。她從葉清桓的信息到觀察城中兵力部署的變化,便能推算出這場戰役的大致走向,這樣的軍事謀略,顯然不可多得。他微微有些遺憾,倘若海月是個男子,他回京後必可向朝廷推舉一二。一個将才就此誕生也未可知。
只可惜,她是個女兒身。
他認真思索的時候,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起來,臉上的神情如同冰雕一般不可直視。
可是海月沒有注意到景唐的神情變化,她回到地圖前,拿着筆勾勒出明日出行探查的路線,思緒飛快地轉動着,不斷地思考着不同的作戰方案。
如果是有人劫獄,勢必會引起颉莫叛軍的連鎖反應。但若給敵軍造成俘虜越獄的假象,或許龍鷹王不會分神來管轄後方幾個小崗哨的騷亂。
無論如何,這一趟探查是絕不能省略的了。海月正規劃着明天的路線,突然想起了什麽,擡起頭問道:“景唐,我們上一次買馬的販子,你覺得可信嗎?”
景唐想了想,道:“還可以再摸摸底。”
“我們會很需要大量的馬匹。其餘的物資都好說。營地裏兵器算是充足。商隊買多些糧草被褥也不會引起太多察覺。只是這馬匹,實在有些為難。”
“明日我再去探探,倘若那馬販與東平的叛軍并無聯系,通過他直接從烏斯藏買馬是最好不過的了。”
“是。那便勞煩景大人了。”海月擠出一個笑容來,一雙眸子如同星子一般認真地看着他。
景唐十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該用晚膳了。”
“恩,我一早便聞到樓下羊湯的香氣了。”
當海月一行人籌劃着一切的時候,她不知有一雙眼睛已經盯上了他們。
她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低估了叛軍的反應速度。這支聲稱來自西寧衛的镖隊,帶着傷員自南城門而入,在東平待了十幾日之久,早早便引起了城中叛軍眼線的注意。在這片西洲大地上,有太多太多的勢力想要得到來自大明的使臣了。有些是朋友,有些則是宿敵。
龍鷹王能在青海揭竿而起,并攪得整個西域雞犬不寧,必然有他過硬的本領。大明皇帝想得到派遣使臣,聯絡西域諸國将他颉莫叛軍一舉消滅,他龍鷹王自然也想得到。
可是讓他們都想不到的是,有一個半路出家的小丫頭,将會颠覆整個戰局,甚至颠覆西州和中州大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