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練月笑了一下:“小時候都淘,在所難免。我是不大介意這個的,不過希望葉大哥也不會介意。”

葉湛看着她。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這件事我連蔡大娘都沒說過,但想了想,覺得還是告訴葉大哥為好,以免葉大哥日後想起來,覺得受騙了。之前因為生存所迫,我做過妓|女。”

葉湛正在喝茶,聽到她這麽一說,直接嗆到了,好在他看上去像個見過世面的人,很快就穩住了。

練月繼續道:“這太平城的外來客,多半都有點過去,我知道葉大哥也有,我不介意,就是不知道葉大哥介不介意?”

葉湛用手撣了撣衣襟上的水珠,笑道:“姑娘如此坦誠,倒顯得在下不坦誠了,在下的事,如果日後有機會,一定講給姑娘聽。”

葉湛就此別過,練月坐在茶鋪裏,看着他跟蔡婆打完招呼,走了之後,方才起身。

練月其實心裏有底,但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大娘,他怎麽說?”

蔡婆喜不自勝的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道:“說你有意思,還想見呢。”頓了頓,補充,“月娘,他瞧上你了。”

練月不動聲色的把手抽出來,又問:“大娘,他什麽時候搬來的?”

“喲,這可時間長了,你等會兒,我算算啊。”口中念念有詞了一陣,道,“具體時間算不清了,大概得有三、四個月了,反正是你上次出遠門之前的事了,怎麽?”

練月道:“沒事,就是随口一問。”

蔡婆探頭詢問道:“那你覺得他怎麽樣?”

練月抿嘴一笑:“長得挺周正的。”

蔡婆一副甚是欣慰的表情:“好好好,難得有你能看上的人,那大娘就可等着喝你們的喜酒了。”

練月笑道:“大娘,八字還沒一撇呢。”

蔡婆道:“好好好,八字還沒一撇呢,那大娘等你們有一撇的時候再說。”

練月又笑着同蔡婆玩笑了兩句,就回家去了。

練月家在清水巷的中間,她一路走回去,快到家門口時,她伸手去摸鑰匙,剛把鑰匙摸出來準備開門呢,一擡頭,愣住了。

正在練月家門口徘徊踟蹰猶豫着要不要敲門的衛莊也愣住了,他似乎沒預料到她會從外面回來。

練月皺眉道:“你怎麽在這兒?”

衛莊穩住自己,若無其事道:“我的玉佩好像落你這兒了。”

“是嗎?”練月邊思索,邊上前開門,“我今天早上檢查了好幾遍,生怕落下什麽,結果還是落下了?”

衛莊嗯了一聲。

兩個人進了院子,練月走在前面,邊走邊問:“你記得放在什麽地方嗎?”

衛莊直接道:“不記得。”

練月打開堂屋的門,讓他先坐,要喝茶自己倒,然後一個人去了東裏間。

結果衛莊的茶才剛倒上,還沒來得及喝,她就出來了,手中握着的,正是他那枚玉佩,她笑道:“還真是落下了,就在枕頭底下。”

她把玉佩遞給他,他卻沒看玉佩,而是一直瞧着她。

練月見他不接,就把他拽起來,把玉佩給他佩上,然後又跟他拉開一點距離,上下看了看,最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

衛莊還是那麽看着她,似乎好像大概也許是期盼她再說句什麽別的話似的。

練月疑惑道:“還有其他事?”

衛莊道:“沒有。”

練月試探道:“那要我送你出去,還是吃了飯再走?”

衛莊瞧着她,她無所畏懼的迎着他的目光,催促道:“嗯?”

這是很明顯的逐客了,衛莊道:“告辭。”

她很快就接了一句:“那我就不送你了,走好。”

衛莊轉身的動作一滞,接着擡腳邁出門檻,走到院子裏,縱身一躍,不見了。

相親過後的次日清晨,練月早早的起來,收拾一番,去西街買包子去了。

葉湛的包子鋪很好找,因為真的有很多人,本以為起了個大早,就不用排隊,結果去了一看,好家夥,已經排了兩條大長隊,每個隊伍都得有二三十號人。

是很小的一個店鋪,店鋪裏只擺了兩副桌椅,有幾個人在裏邊吃飯,門口是兩摞高高的蒸籠,葉湛和一個女孩在蒸籠後忙得不可開膠。

隆冬臘月的風很是徹骨,排隊的人都揣着手,縮着腦袋,但能聞到熱氣騰騰的包子香,就還能堅持把隊排完。

等終輪到練月的時候,練月說要兩個牛肉陷的,兩個豆腐陷的。葉湛聽到她的聲音,頓了一下,擡頭去看,見到是她,就溫和的笑了一下,然後從蒸籠裏把她要的包子拿出來包好,說不用給錢了,嘗個鮮吧。

葉湛說不要,但她肯定不能不給,還是走到一旁,把錢給了那女孩。

那個女孩應當就是葉湛的妹妹,十三、四歲的樣子,裹着厚厚的棉衣,還披着披風,帶着防風兜帽,只露出了兩只眼睛。但就算只看這兩只眼睛,練月也能判斷出這女孩有病,因為女孩的眼睛是藍的。不是異域外族的那種藍,而是一種病怏怏的灰藍。這女孩的病,其實已經不能叫病了,她應該是中了毒。

這種毒也不是尋常的毒,葉湛和他妹妹應當也不是尋常人。

吃完早飯之後,練月去木材行選木頭,挑挑揀揀的,一上午也就過去了,下午她在家整理木材,沒有出攤。

黃昏的時候,蔡婆來敲門,練月請她進屋喝茶,但蔡婆沒熬到進屋,而是在院子裏就迫不及待的把事情跟她說了。

蔡婆說葉湛想跟她成親,托她老人家來問問她有沒有這個意願?

練月呆住了。

蔡婆又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什麽葉湛忠厚啊,老實啊,對妹妹特別好,看得出來,是個會疼人的人,雖然跛了一條腿,但她嫁給他絕對不吃虧之類的雲雲。只是練月基本上沒怎麽聽進去,因為葉湛要跟她成親這件事的沖擊力太大,她需要消化一下。

消化完之後,練月打斷了正在滔滔不絕的蔡婆,問:“大娘,我問你個問題,相親的事,是你主動跟葉湛提起的,還是他主動提的?”

蔡婆拍打了一下她,怪道:“傻姑娘,這個重要嗎?”

練月撒嬌道:“大娘,你說嘛說嘛,我想聽一聽。”

蔡婆道:“他剛搬過來嘛,我看他一個男人帶着妹妹,妹妹又是個病秧子,家裏沒個主事的女人,就想幫他找一個,這不就想到了你嗎,只不過前段時間你出去了,這事就擱置了,要不然現在可能連娃都懷上了。”

練月:“……”

蔡婆催促,“月娘,你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給個準話,我好回了人家去。”

練月道:“大娘,這事實在太突然了,您得容我考慮一下吧,婚姻大事,又不是買菜。三天吧,三天之後,我給您回複,您看成嗎?”

“成成,哪有不成的道理,婚姻大事是要好好考慮,但作為過來人,大娘也要說一句,考慮可以,但也別考慮的太多了,有時候顧慮太多,是什麽事都做不成的……”蔡婆語重心長道。

練月道:“好的,好的,我知道啦,大娘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認真的考慮這件事的。”

送走蔡婆之後,練月坐下沉思了一會兒,但她發現自己并未沉思出什麽結果,于是就不想了,決定入夜之後,去葉湛家裏看看。

暮色下來之後,她換上夜行衣,拿上長短劍,翻上房頂,一路到葉湛家去。

蔡婆家跟練月家住同清水巷,只不過練月住在巷子中間,蔡婆家在巷子口,而葉湛就住蔡婆家隔壁,都很近。無論是走房頂還是走地下,都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葉湛家的院子跟練月家的院子差不多大小,布局也跟她家差不多,只是葉湛家的竈房比練月家的大了許多,此刻竈房正往外冒着炊煙,看樣子是在做飯。練月小心翼翼的挪開幾塊瓦片,從露出的零星光點中,往下看去。

的确是在做飯。葉湛的妹妹在竈下燒火,葉湛在上面忙活,兩人手上的動作都很熟練,看上去很有市井生活的經驗,倒不像是裝出來的。兩人偶爾也說話,但都是家長。練月想,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葉湛真的只是太平城中的一個隐居江湖客,找上她,純粹是巧合,是真的想成家,過普通人的生活?

自從上次在去臨安的路上,遇到蕭珩一行人之後,她的老毛病就犯了,總覺得自己會被蕭珩找到。所以遇到這些身份可疑的人,她會下意識的往最壞的方向想。而最壞的方向只有一個,他是蕭珩的人。只要他不是蕭珩的人,或者跟蕭珩無關,那麽其他的,無論他是誰,她都無所謂。

練月看着葉湛和他妹妹,心想,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做飯、吃飯,熬藥、吃藥,然後又去和面,準備明早起來做包子,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規律生活。

等他們熄燈之後,練月才一路沿着房頂,翻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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