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衣美人進了竹屋,出來時,小丫頭給她披上了披風,見練月還在樹下站着,笑道:“姑娘,我就先走了,你可別恨我,我這也是為了讨生活。”
白衣美人走了之後,練月将院門關了上,又進屋去,将屋門也關了上。
裏屋的竹桌上歪倒着空酒壺,杯中還有殘酒,桌腳擱着酒壇子,她彎腰将酒壇子撈起來,打開封蓋,咕咚咕咚喝了一些。
本來一直背對着她躺在床上的衛莊,聽到這番大的動靜,終于還是忍不住翻身過去瞧。
喝酒像喝水一樣。這麽咕咚咕咚的野蠻樣子,倒真是有點殺手的意思。
她喝了幾大口酒之後,把酒壇擱在桌上,又掏出手絹,細細的擦了擦嘴角,方才把目光移到床上去看他。
衛莊早她的目光一步,已經又背了過去。
練月脫光自己的衣物,鑽進了他的被窩裏去。
衛莊知道她進來了,也知道她此刻正光溜溜的躺在自己身邊,她身上那甜甜的桐花味混雜着酒香已經蹿到了他鼻息中去,這是她的味道。她的味道,讓他喉嚨發緊,可他卻沒動,美人計也沒用,他不吃這一套。
她的手很涼,手心裏像是有汗,握住他的手臂,似乎是想把他掰過來。她又在發抖,他不太明白,為什麽她會如此怕他,好像他會吃了她似的。她讓他想起師妹給他弄來的那幾只小兔子,她好像比小兔子還沒有攻擊性。瑟瑟發抖的時候,比兔子還可憐。他的心腸其實已經硬了很久,可每次她一發抖,他就憐意抖起,忍不住就想親親她,抱抱她。
但是這次不能讓她得逞,要是讓她得逞了,他就太沒原則了,他動都沒動。
她用力掰了兩下,發現自己沒有掰動,就急得有些哭了,她悄悄叫了他一句,很小聲,記憶中,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衛莊……
欲語還休,他突然很想回身去看她,讓她對着自己再叫一次,等他這麽想完,他發現自己已經跟她臉對臉了。
他一轉過來,她就貼到了他懷裏,他低眼瞧着她,盡量使自己的眼睛看起來冷一點,以起到震懾的作用,警告她不要亂來,他是個有原則的人,如果她亂來,他會把她扔出去。
可這會兒她卻不怕了,像個找着對手破綻的機警獵人,忽然就親了上來,他……他握住她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把她推開。她閉着眼睛,神情專注而認真,他沒有使出力氣,可力氣還在掙紮,他告訴自己,現在扔還來得及。可下一刻就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舌頭鑽到了他口中,勾住了他的舌頭,他猛地握緊她的手臂,把她扔出去這個念頭早被丢到了九霄雲外。他現在只想把她扯過來,再扯過來一點,和自己緊密貼合。
他握住她的腰,把她抵在身下,想要吻回去,可她好像知道呢,她握住他的肩頭,不讓他有機會,她今天格外執拗,怎麽都不允許他占一點便宜。
作為一個劍客,他早習慣掌控任何事,越是遇到難纏的對手,他越有耐心,他的手一路揉捏,她的身體起了一層薄汗,黏黏膩膩的,她的呼吸越來越重,她快要潰敗了,他知道,她也知道。
她無法忍受了似的,忽然停了下來,她緊緊抵着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進攻。他也停了下來,她臉頰緋紅,額頭上有一層薄汗,連鬓邊的發絲都濕了,他将她的發絲一絲一縷的別在而後,壓低聲音,明知故問:“怎麽了?”
她的瞳仁晶亮,像春水一樣,她道:“你受傷了。”
他腦子反應有些慢,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握着他的雙臂,将他壓倒了。
她壓低身體,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受傷了,這次就讓一讓我吧。”
聲音很小很輕,除了他,好像連她都不允許被聽到。不知道為什麽,衛莊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湧上了一股熱意。
她又吻了下來,她的發絲滑下來,落在他頸側,他扶着她的腰,坐起來,扣住她的薄背,将她摟入懷中,她像根被煮透的面條一樣,軟軟的,滑膩的,挂在他身上。他抵着她的額頭,啞聲道:“月娘,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高興了,又突然不高興了,我猜不出來,如果我讓你不痛快了,你直接同我講好嗎,我不太擅長這個。”
好像只有在床上,他才肯說點軟話,床下從來不會。或許是在床上,他對這個世界的防備之心是最低的吧。
練月緊緊的将他纏住,只是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他不是不擅長,只是不願意,他不願意再花心思,所以他不猜,真是個狡猾的人。
她其實有很多手段,無論是殺人還是在床上。因為她曾經是個殺手,也是個玩物。所有學問都是這樣,接觸久了,自然感觸就深,做得多了,熟能生巧,她又不是笨小孩,她要拿手段伺候人的話,她用舌頭就能将他送往極樂。
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她要讓他牢牢的記住這一天。
後來,衛莊摟着她沉沉的睡了過去,等他睡着之後,她就小心翼翼的從他懷裏爬出來,穿上衣服走了。
回家洗了個澡,穿戴整齊之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城門口找蔡婆。
蔡婆一見到她,簡直眼前一亮,拉着她,像打量新娘子似的,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圈,誇道:“月娘,這樣穿多好,我就說嘛,你是最适合紅色的人,保準叫他見了一次,就魂不守舍。”
練月笑道:“大娘,你說什麽呢。”
蔡婆笑得含混暧昧:“大娘笑你好事将近。”
練月配合着抿嘴一笑,道:“大娘還沒跟我說到底是誰呢?”
蔡婆嗔怪道:“提前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但大娘敢打包票,月娘啊,你絕對會滿意。”
練月笑着搖頭:“這的人我都認識,大娘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蔡婆神秘的搖了搖頭:“這人雖住這片兒,但月娘你定不認識。”
練月來了點興趣:“那他是新搬來的?”
蔡婆剛要說,但忽然發現練月在套自己的話,立刻住口,嗔怪道:“你這死丫頭,都說了,現在不能說。”
練月笑了:“好好好,不說不說,反正等會就見到了。
見面的地方就約在對面的茶鋪,練月和蔡婆話罷便一起去了茶鋪,先點了茶和一些小心點。
她們進去沒多久,一個穿着藏青粗布衣的男人,也進了茶鋪。
蔡婆見他進來,立刻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練月最先注意到了他的右腿,因為這個人的右腿是跛的。順着這條腿,練月一路往上看,看到他的臉之後,練月吃了一驚。這一驚比看到他跛的右腿還要吃驚。
韓厥。哦,不,不是韓厥,因為她沒見過韓厥。但這個人長的好像韓厥,确切的說,這個人長的好像她想象中的韓厥。那個她憑着自己的想象,在紙上畫出來的韓厥,也就是前幾天衛莊從《天闕奇談》中看到的那張畫像。
她畫的那個韓厥,明明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五官都是随意組合的,可沒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會對應到她的想象。雖然不至于完全對應,但這五分的相似,已讓練月驚詫不已了。
只是想象中,長成這樣臉的韓厥是個不可一世的驕傲劍客,而眼前這個人則是一個市井間的販夫走卒。
蔡婆跟人寒暄完之後,見練月一直對着人發呆,便揪了一下她的袖子,練月這才猛地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沒聽清似的,問:“你剛才說什麽?”
對面那個男人溫和的笑了,道:“在下葉湛。”
練月道:“不是沛國人?”
葉湛道:“穆國人,前些日子剛到太平城。”
練月點了點頭,就沒話了。
這時候蔡婆趕緊補了上來,招呼兩人坐下,又相互給兩個人仔細介紹了一下對方。
葉湛,剛搬來太平城,住在蔡婆家隔壁,家中還有一個妹妹,兩人在西街開了一家包子鋪,蔡婆說,他家的生意可紅火了,每天早上去買包子的人都要排老長的隊伍。說完拍了拍練月的手,說讓她有空可以去試一試。
蔡婆給練月介紹完葉湛之後,又開始給葉湛介紹練月,說練月如何賢惠,如何會持家,孤身一人如何可憐招人疼,說有多人過來給她說媒,是這一片頂頂有名的素美人……說完之後,她老人家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小葉,那意思是說,好好珍惜,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期間練月和葉湛都沒說話。蔡婆說完之後,喝了杯茶潤口,看兩人的神色,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找了個借口,說要出去看攤,就撤了。
蔡婆走後,兩人一時也沒話說,就一直坐着喝茶。
葉湛見練月的目光會時不時的落在自己右腿上,便開口解釋,順便打破了沉默,道:“小時候淘氣,從樹上摔下來,腿就斷了,希望姑娘不會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