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練月從葉湛家裏出來之後,又拐去蔡婆家,問她家裏有沒有食盒,她想借用一下。蔡婆有些奇怪,說她在太平城也沒有其他親戚,要給誰送飯,練月笑而不語,拿了食盒,就告辭了。

回到家之後,她洗漱了一番,又做了幾樣飯菜,趕在城門落鎖之前,出了城。

自從上次不冷不熱的把劍客送走之後,她已經好幾天沒見他了,不知道劍客有沒有因為自己的不冷不熱而感覺到受傷,要是能就好了。

她摸黑将馬拴在竹林裏時,覺得自己有必要在家裏蓋個馬棚,養匹馬了,畢竟城內城外的往返,也幾十裏路呢,每次都去租馬,還挺不方便的。

劍客的院子,竹門緊閉,她就從籬笆牆上翻了進去。

院子裏也是黑漆漆的,竹屋也是黑漆漆的,竈房也黑漆漆的,難道劍客不在?又外出了?平昌君又把他派出去了?他走了,又不跟自己打招呼?練月有些小沮喪。她将食盒放在廊下,走到窗戶前,這才發現窗戶是撐開的,心頭又湧上一陣竊喜,窗戶都沒關,或許劍客沒走,是她想多了,可沒走的話,他去哪了呢,是在平昌府,還在去找師妹了?還是已經睡下了?想到最後一種可能,她的心就狂跳起來,人也迫不及待的從開着的窗戶翻了進去。

結果,好家夥,她才剛一落地,黑暗中長劍攜裹着勁風,就削到了她頸邊。

不過對方好像知道翻窗的乃是熟人,所以并沒有傷到她,只是用劍制住了她,讓她別亂動。

屋裏好重的酒味。

練月剛動了一下,他的劍就貼得緊了一些,他的聲音也冷漠無情:“別動。”

練月忽視了他的話,正欲往前走,要離他近一些,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愠怒:“我說了,別動。”

練月皺眉道:“你怕我?”

黑暗中傳來劍客的冷笑:“你說什麽?”

練月被他的冷笑弄得有些心煩意燥,她賭氣似的扯着嗓子喊:“我說——你——是不是——怕我——”

劍客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是聾子。”

練月頓了一下,用手指捏住他的劍,将冷劍從自己頸上移開,朝他走了過去。

她走到他跟前,像個小狗似的,在他身上來回嗅,他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她輕聲問:“你喝酒了?”

他将長劍收回,繞過她,把劍插入架子上的劍鞘中,冷漠道:“不勞貴駕挂心。”

她從背後抱住了他,委屈道:“不管,你随便說,反正我不會被吓跑。”

他不為所動,繼續冷漠冷淡,真個郎心如鐵:“放手。”

她放開了,但他沒來得走開,她就移到了他前面,又伸手抱住了他。

她把臉貼在他胸膛上,緊緊的摟着他的腰,又委屈又苦悶的模樣:“別喝酒了,再這麽喝,你的傷什麽時候才能好?”

衛莊握住她的手臂,想推開她,她感受到了之後,抱得更緊了,小聲道:“這麽久沒見,一點都不想我嗎?”

衛莊沒說話,但沒再用力,結果她感受到他的順從之後,就變本加厲起來,她踮起腳尖,似乎想親他,但他比她高太多,他又刻意不給她親,故意偏了角度,導致她踮起腳尖都親不着,她有點生氣了,就把手從他腰上抽出來,勾住他的脖頸,将嘴唇貼了上去。

衛莊握住她的上臂,似乎是有些害怕她胡來,又想推她,所以她親這一下,不僅要克服身高的問題,還要克服衛莊試圖拒絕她的這個問題,她就親了一下,就氣喘籲籲了。但是,她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都受不住他的一個推拒,可是卻非常有韌性,他不讓她親,她非要親,她這次蠻橫的将他拉下來,含住了他的唇。

衛莊喝了許多酒,這會兒酒勁上頭,他覺得有些暈,便只好扶住了她的腰,本來只是想扶住她穩定自己,結果她的腰太細了,也太好握了,他不自覺的就摟住了,摟得緊緊的,等他自己有所察覺時,他發現自己已經在吻她了,他猛地推開了她。

她又走上前,掰正他的臉,貼上去,含住他的嘴唇,輕輕的咬了一下,含糊道:“真的一點都沒想麽?”

劍客的腦子轟地一聲,把什麽都抛到了九霄雲外去,他順勢含住了她的唇,雙手箍住她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上帶。

練月覺得劍客今天很熱烈,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因為以前劍客就算與她共赴巫山,也很沉着,今天好像有點不一點,或者說有點亂。不過她很喜歡,她喜歡他卸下防備,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給她。幹嗎要那麽防備她呢,她又不要他的命,也不要他的劍,也不要他的錢,只想要他的心而已。

她喜歡他失去理智的這個瞬間。

她像絲蘿纏住大樹一樣,緊緊的将他纏住。她的劍客,其實應該是個輕狂的少年,輕狂而熱烈,對任何人都不設防。可這個少年被傷害之後已不在相信任何人,他的輕狂和熱烈只有在酒後失去理智的瞬間才會出現。

他的熱烈,帶得她也熱烈起來,今天晚上兩人都有些熱烈。

如此熱烈的折騰了幾個回合之後,兩人筋疲力盡了,才摟着睡了一會兒。

等練月醒時,劍客早醒了,正在垂眸瞧她呢,見她醒了,便收了目光,去看其他地方。

屋子裏黑漆漆的,四周都靜悄悄的,看樣子還是夜裏。她摸了摸他的胸口,那裏還纏着繃帶呢,她問:“還會疼嗎?”

他的聲音帶了一點慣常的冷淡,不似剛才那般熱烈了:“無妨。”

練月縮了一下,心想,劍客恢複理智的樣子真讨厭,她不想跟他說話了,于是就沒說話了。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在黑暗中默不作聲的待着。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了,打破沉默,道:“身上黏黏膩膩的,不覺得難受麽,我去燒些熱水,咱們洗一洗吧。”

他“嗯”了一下,就要起來,練月握住他的手臂,道:“我去吧,等好了,我叫你。”

他仍是淡淡的:“一起吧,反正也睡不着了。”

練月的手松了下來。

衛莊穿衣服時,練月躺着沒動,等他穿完之後,點了燈,出去了,才開始穿。

衛莊出去之後,見廊下有個食盒,就掂着回屋來,剛巧看見她從床上下來,就問:“這是你帶過來的?”

練月點了點頭:“不是什麽好東西,随便做的。”

他道:“你餓嗎?”

她搖了搖頭:“不餓。”

他道:“我倒是有些餓了,熱一熱,一起吃點。”

她走到他跟前,問:“你為什麽一直不看我?”

他本來正在開食盒,聞言便瞧了她一眼:“怎麽了?”

她笑了一下,但看上去并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沒什麽,就是想看看你,剛才太暗了,沒看清。”

衛莊把開了一半的食盒又合了上,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這樣能看清麽?”

她認真仔細的看了看,臉是能看清的,是張好看的臉,但其他的就看不清了,她把下巴從他手上拿下來,對着他笑了一下,算是回答了,然後掂起食盒,走了出去。

竈臺是并排壘起來的兩個竈洞,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兩個鍋裏都添了水,她在裏側,他在外側,一個人守着一個。

竈洞裏的火光映着兩個人,他們沉默的坐在竈下,也不說話,好像下了床,他們之間的氣氛自動就冷淡了下來。

練月把竈洞裏填得很滿,火勢又大又旺,火舌都蹿到了竈洞外面,将她的臉都映紅了。而衛莊這邊,仍是中火,火在竈洞裏,穩穩當當的,其實也不小。

這隆冬臘月,天寒地凍的,竈下如此溫暖,他們本該抱在一起抵禦寂寞。可現在呢,他們卻各自抱着自己取暖,真不甘心。練月想了想,是不甘心。她扭過頭去看他,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扭頭去瞧她。

她又親了上去,先是輕輕的親了一下,見他一點反應也沒,就使蠻力将他掰過來,親了進去,她親着親着就坐到了他腿上,他終于被她親得有反應了,開始回應她。兩人親着親着就到了。他們身後是幹草,幹草柔軟,下面壓着幹柴,他們跌在柴草上。

竈洞裏的火還在噼裏啪啦的燒,可不及身體的溫暖,冬夜裏,再沒有比身體更溫暖的所在了。

她緊緊的抵着他,幹草下面的幹柴噼裏啪啦的斷裂,碎成一段一段的。情到深處,她低低的喚了他的名字,欲語還休,于是那兩個字像軟綿綿的錘子一樣,重重的砸在了他心上,他忍不住将她摟得更緊了。

她有滿腹委屈,還在執着于那個問題:“真的一點都沒想我麽,一點都沒有麽?”

他沒有回答,而是低頭含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再問。

竈洞裏的火柴漸漸的小了,可竈房裏全是缭繞的水氣,他們身上也汗涔涔的濕淋淋的,她抱着他,忽然吃吃的笑了:“想起了一首詩來。”

他親了一下她的肩窩,悶聲問:“什麽?”

她念道:“綢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他問:“什麽意思?”

她輕聲解釋道:“把柴草捆得更緊一些吧,看那三顆星星高高的挂在天空,今天是什麽樣的日子啊,讓我見到如此美麗的人?”

她想夜空裏一定有星星,只可惜竈房的門窗都關着,她看不到,可是她能想象到,那漫天星輝的燦爛,像良人一樣燦爛。

如果是蕭珩的話,他一定會反問回來,她不會回答,但會反問他,他的良人是誰,他會說在眼前,她就說不信,他說信不信是你的事。

蕭珩特別會哄,尤其女人,只是他的哄是技巧性的,有時候,她常常想,如果他沒有真心,能不說話麽?說那樣漂亮的話蠱惑人心,真令人讨厭。

如今她碰到一個跟蕭珩完全相反的人,他倒是真的一句話都不說,可她也覺得讨厭。她寧願他哄她兩句,那怕是假的呢,可他不,他連騙她都不屑于。

他忽然問:“後面還有嗎?”

她愣了一下,念道:“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他問:“什麽意思?”

她輕聲道:“我想問問你,好好的問問你,這麽美的人,你準備如何對待他呢?”

他悶了一會兒,也問:“你覺得應該如何對待他?”

她沒有回答,而是推了推他,拉好衣衫,趴在他上面瞧着他,又低頭吻了他一陣,替他合好衣衫,笑道:“這次來,是告訴你一件喜事,我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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