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衛莊似乎是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她笑吟吟道:“咱們好歹相識一場, 我覺得這事怎麽都應該告訴你一聲, 如果到時你還在城裏,一定要去喝我的喜酒。”

她說完就想站起來, 他攥住她的手腕,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麽?”

她仍是笑着,道:“他叫葉湛, 改天我介紹你們認識。”

她想, 只要他問,那我呢,我算是你的什麽人?或者破口大罵, 罵她水性楊花,始亂終棄也行。只要他說出一句與此相關的話,她就告訴他,她是開玩笑的。

她不用他娶她, 她只想聽一句話,證明一下他不是嫖客,她也不是妓|女, 她在他心裏有位置,不要很多, 只要一點就可以,給她那麽一點希望, 讓她知道她有機會走到他心裏去,她會回以十倍乃至百倍的耐心。

他松開了她的手,眼睛逐漸冷淡下去, 道:“恭喜。”

看,她用盡渾身解數,都換不到他一句話。

她回道:“同喜。”

她站起來,打開竈房的門,接着打開院子的竹門,牽了自己的馬,擡頭看了看天空,果然星輝燦爛,可哪又怎麽樣呢?

練月走後,衛莊從柴草中坐起來,合了合淩亂的衣衫,又抓了些幹草放進竈洞中,火勢起來了之後,放了幹柴進去,火勢漸漸的旺了起來。鍋中的熱水很快就沸騰了,他提來木桶,将熱水舀出來,倒進浴桶裏去,然後又添了一些水到鍋中去,放上箅子,把她提來的食盒打開,把飯菜放到箅子上,又往竈裏添了幾把幹柴,熱一熱飯菜。

他除淨自己的衣衫,跨進浴桶中,熱水漫到胸膛,侵入傷口,其實還是有些疼的,不過不要緊,這點傷着實不算什麽。他将身上的繃帶全部扯掉,靠在浴桶裏,在水汽中回想剛才。如果她沒有走的話,或許現在會跟他一起洗。說不定還會再做一次,或者好幾次。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他也想問自己,如此良人何?

她問他有沒有想她,一點都沒有嗎?如果可以回答的話,他會誠實的回答,想了,怎麽想的,日思夜想。

先從身體開始想起,柔軟,纖細,玲珑,他輕輕一握,就能握住,他輕輕一揉,她就會細細的喘息。再想到她的嘴唇,飽滿豐盈,含住,咬一下,她嘤咛一聲。想到她的舌頭,靈活小巧,纏住的他的時候,像掐住了他的七寸,讓他沒有半分力氣。

他不是未經情|事的少年,遇到女人就癱軟,他年少時,身邊也花團錦簇,時有逢場作戲之舉,也算得上有些經驗。可現在,卻像個毛頭小子,被女人一勾,魂兒都沒了大半。

他不清楚自己的眷戀是出自什麽?是對她身體的眷戀,還是什麽,他寧願自己只是眷戀她的身體,因為眷戀一個女人的身體,是件簡單的事情,而眷戀一個女人,是件要命的事情。

如果她真要成親,那也是件好事。她是很寂寞的一個人,因為寂寞,所以跟他貼在了一起,以為可以相互做個伴。

其實他很願意跟她一起過日子,因為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他說要做她的火夫是真心話。

原以為她跟他一樣,已經不在意什麽愛不愛了,只想着有個不錯的人陪着吃吃飯,說說話,晚上能相互摟着睡覺,愛不愛的,都不重要,這麽簡單的日子。

後來發現她還是很在意的。

他知道她想從他這裏聽到什麽,可那些話他不會再說了。

可能她也發現了,他們倆想要的終究不一樣,所以決定放手了。

這樣也好,省得最後糾成一團亂麻,兩人都陷在裏邊自苦。

雖然他很舍不得,可他不能太自私,不能什麽都不給,還要霸着她。

她成親了,成了別人的妻,他總不至于觊觎別人的妻吧,那他就太下流了。

只是不知道她會嫁什麽樣的人。

衛莊洗幹淨自己之後,穿上衣衫,又去竈房,把鍋裏箅子上熱好的飯菜端到屋子裏去,就着燭光吃了一些,他邊吃邊想,她的廚藝真是一點都不好,但可能因為一個人住的關系,她吃慣了,就吃不出來了。不知道她嫁的那個人會不會嫌棄她的廚藝?

最好嫌棄她,這樣她會惱羞成怒,把飯菜都扣在他頭上。

這樣一想,就覺得還是蠻開心的。

他特別喜歡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像只發怒的小兔子,看着惡狠狠的,其實根本沒什麽殺傷力……

算了,不想了,再想如果忍不住,去壞了她的好事可怎麽辦。

一頓飯,細嚼慢咽的吃到了晨曦初現,他将碟子和碗洗幹淨,又收進食盒中,什麽時候得把這個給她還回去呢。吃過飯之後,天才蒙蒙亮,他抽出劍,在院中練了一會兒。又想到之前她說冬天的時候,要跟他窩在上山,喝酒練劍。能看出她的劍法其實不錯,但可能是荒廢太久,也或者是無心,每次跟他交手,都打得亂七八糟。可她又很好勝,總是想贏他。又想起她小聲說,你受傷了,這次就讓一讓我吧.....

他收了劍,停下來,去沖了一個冷水澡。

出來的時候,坐在廊下,心想,她成親的話,送她什麽賀禮呢。誠如她所說,他們好歹有點交情。

她好像還蠻喜歡那副懸零花開的屏風似的,但這個是別人送他的,不能借花獻佛。不知道她的黃道吉日是哪天,允不允許他去天闕城走一趟,幫她帶回來一副屏風。

他想了想,還食盒的時候,還是得把日子問清才好。

小衛在城外想送舊情人什麽賀禮時,他的女殺手情人這會兒才剛到家。

到家之後,關上門,蒙上被子,準備睡一會兒,卻一直沒睡着。

她努力回想劍客同她說恭喜時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麽,她竟覺得他當時是松了口氣,有點悵然若失又像是如釋重負......

她咂摸了一會兒,怎麽都無法說服自己,他是悵然若失,她越想越覺得像如釋重負......

衛莊是個混蛋,她恨他,恨死他了,她捶着床,一邊罵一邊哭,越哭越傷心。

後來她哭累了,就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中午。她洗漱了一下,決定做一些好吃的,給葉湛和葉荻送過去,畢竟人家兄妹倆要陪自己唱這出戲。不管這出戲那人看不看,她已經上臺了,就要唱到底。如果唱完了,那人還是一點反應都無,她讓他見鬼去。

她去了趟菜市場,買了一只雞,幾只魚,一些豆腐,一些蘑菇,一些花生米,準備大幹一場。

從菜市場回來之後,她先把魚放進水裏,把雞宰了放血,然後去和面。

面活好之後,她放在床上,用被衾蒙起來,讓它發。

然後開始宰雞,宰魚,把雞和魚都切成塊,放在盆中待炸。

然後把豆腐切成片,待炸。

把蘑菇洗好,待炸。

最後又洗了蘿蔔,切成小丁,跟面放在一起,澆入溫水,攪拌成丸子面,待炸。

這一忙起來,她就把風花雪月的傷心事抛到了腦後,開始搞起了柴米油鹽。

搞着搞着,她高興起來,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當她搞完上面的一堆之後,準備生火時,大門響了。

練月起身去開門,以為是蔡婆,結果開了門發現并不是,而是衛莊。

她系着圍裙,臉上沾了一點面粉,卻有掩飾不住輕松和自得。

衛莊愣了一下。

練月也愣了一下。

衛莊提起手中的食盒道:“這個你忘了。”

練月愣過之後,給了他一個微笑:“吃了?”

他嗯了一下。

她問:“好吃嗎?”

衛莊覺得她的笑,燦爛的有點刺眼,她要成親了,她是真開心。

練月接過食盒,道:“我就當好吃了。”頓了頓,“不過我現在有些忙,不能請你進來喝茶了。”

這是逐客的話了,衛莊卻沒動,而是問:“忙什麽?”

她道:“炸些東西。”

衛莊皺起了眉頭。

練月道:“你可能不懂,尋常百姓家的一些吃食。”

衛莊繼續皺眉:“我也是尋常百姓,為什麽不懂?”

練月又愣了一下,覺得他話裏的意思,好像挺想留下來的,于是試探道:“那,如果你不介意,進來給我搭把手?”

衛莊一步踏進來,道:“可以。”

練月覺得神奇,衛莊好像變得親切起來了。他什麽意思,知道她要嫁人了,覺得她不會纏着他了,所以就親切起來了?

衛莊進了竈房,神色變得複雜起來:“你弄這麽多做什麽?”

練月笑道:“我一個人肯定吃不了,主要是給葉湛和他妹妹。”

衛莊回頭來看她,她有些奇怪:“怎麽了?”

衛莊道:“沒事。”

練月道:“你來的剛好,我一個人要顧上面,還要顧下面,難免顧此失彼,你幫我看一下火吧。”

衛莊剛在竈下坐下,正要生火,練月又聽到一陣敲門聲,她估摸着這次應該是蔡婆了,來的正好。

她撩開簾子出去之前,殷切的囑咐衛莊道:“不要出聲,如果是熟人,我怕會産生誤會。”

衛莊頓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練月出去一看,果然是蔡婆。

她将蔡婆請進院子,兩人就站在竈房的窗前說話。

蔡婆看她系着圍裙,身上還沾了面粉,就知道她正在忙,也沒多耽誤她,簡單明了的把話轉達了,說小葉托她轉交一個東西,然後把裹着紅布的東西直接擱在了她圍裙的兜中。

練月明知故問:“他有說什麽話嗎?”

蔡婆暧昧道:“他說你都懂。”

練月覺得好笑,這裴大神捕看起來剛正不阿的,不也挺會作戲的嘛。

蔡婆神秘道:“昨天你不是那什麽了他嗎,現在這是?”

練月抿嘴一笑:“大娘,這事日後我跟您詳說。”

蔡婆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道:“好好好,你先忙,有時間跟大娘細細說。”

送別了蔡婆,練月回竈房,竈房已經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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