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北落的大學同學來了，她請了半天假跟人家去吃飯。
兩個人從飯店出來的時候，都有些醉醺醺的，但是江北落體貼地幫她叫了車送回酒店。
寒風凜冽，江北落散落的頭發吹的淩亂，鼻子凍的通紅，穿的棉襖也不夠厚，但是因為晚上喝的有些多，全身發熱，也沒有冷到哪裏去。
飯店門口昏黃的燈光打在空氣中，細沙般的灰塵也如此明顯的飄散着，飛舞着。
飯店裏也出來了一個醉的比江北落還爛的肥胖男子，見到前面站着的江北落笑了笑，一拐一拐地走到她身後，伸手搭在她的肩上，露出極其暧昧的笑容，“妞兒，跟我回家？”
江北落伸手就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摟住，動彈不得。
“走開。”
醉鬼嘿嘿直笑，“我就不松。”
“放手。”身後突然傳來男子的聲音。
江北落愣了一下，轉頭一看，竟是孟一胧。
“胧哥？”
孟一胧一把将醉鬼推開，惡狠狠地瞪着他，“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報警。”
然後一把就拉住江北落，拉上面包車後座。
江北落腦袋雖然暈，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胧哥，你怎麽來了？不怕被認出來嗎？”
孟一胧有些不高興，将口罩和帽子摘下，語氣低沉，眉頭緊皺，眼神與平時的溫和完全不一樣。
“你一個小女孩兒喝成這樣，還一個人回家，剛剛要不是我你怎麽辦？”
江北落嘿嘿一笑，不想聽他唠叨便假裝自己醉的厲害，“沒事，我認得路。”然後就靠在窗邊開始閉着眼睛假寐。
雖然意識清醒，但确實很難受，胃開始火辣辣地疼。
她好想念當年急性腸胃炎時，池南魚為她煮粥的那個味道。
那粥真的很好喝，是她覺得她這輩子喝的最好喝的粥。
四年時間，二十九歲的池南魚也要結婚了。
早晨的陽光正好，透過窗簾的縫隙打進窗戶，照進了江北落的臉上，手機鈴聲響起，她伸出手，閉着眼睛拿過旁邊的手機，接聽電話，聲音沙啞，“喂？”
“我是芳姐，你記錄一下，後天也就是18號，一胧跟李美佳要一起參加35億播放量的直播。”
“好。”
電話挂掉，江北落這才睜開眼睛，發了個哈欠，坐了起身，開始回想昨晚發生了啥。
她依稀記得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是胧哥把自己背上樓的。
然後，還煮了姜水，她嫌辣不肯喝，最後胧哥揪着自己的鼻子灌進來的。
啊！她一個小助理竟然讓藝人照顧自己，要是芳姐知道了肯定得劈了自己。
她趕緊起身刷牙洗臉換衣服，下了樓就騎掃碼單車飛奔去劇組。
匆匆忙忙地進了化妝間，江北落頭發還亂着，有些憔悴，對正在看劇本的孟一胧趕緊道歉，“對不起胧哥，我昨晚喝醉了。”
孟一胧将劇本放下來，對着她笑了笑，“沒事，下次不要喝太多了。”
幸好自家的藝人好說話。
她偷偷松口氣，然後對他說芳姐今早講的話。
孟一胧聽見直播的通知并沒有什麽表情，繼續讓造型師在抓發型。
緊接着，造型師眼中地畫面是這樣的，兩個人只有在通知直播的時候在說話，其餘時間全程沒在對話。
因為，二人永遠是靠眼神。
孟一胧渴了，看了一眼水杯，然後江北落便拿起水杯為他倒了一杯。
然後他手機沒電了，随意的遞給了江北落，江北落也沒看手機就拿出數據線開始充電。
造型師好奇地看着兩個人的眉來眼去。
孟一胧不愛說話，但是江北落喜歡，并且是全程在跟自己說話，卻能夠感知到孟一胧想要什麽。
天哪……
這是什麽默契。
最後江北落還盯着孟一胧，眼中帶着火光，然後輕輕哼了一聲，“買就買。”然後便出門了。
……
這是造型師職業生涯遇到的最詭異的事情了。
他倆不會是仙俠劇當中的傳音入耳吧？
“好，第三十集 第十八場第六次，三，二，一，action。”
這次的這場哭戲，不知道為什麽女主角總是哭不好。
孟一胧基本白哭了五次。
導演有些崩潰，打算先拍孟一胧的個人哭戲鏡頭。
女主角滴了十幾滴眼藥水在一旁，但是一低頭眼淚全沒了。
江北落一直在旁邊等待，一旦導演喊停，她就趕緊上前去給孟一胧擦眼淚，然後拿起萬能冰塊給他敷臉這樣一天下來不會腫。
終于在第八次的時候女主角哭了出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導演一旁小聲嘟囔，這投資方塞的什麽人哪，哭都哭不出來，以後我真的不拍這樣的戲了。
一旁的江北落吐了吐舌頭，假裝自己沒聽見，拿起熱水壺遞給孟一胧，“哭得嗓子都啞了吧，趕緊多喝幾口。”
孟一胧靜靜地接過，靜靜地喝完，然後靜靜地拿起劇本繼續靜靜地默讀。
在人來人往兵荒馬亂現場依舊安靜如山地坐在一旁，等待這下一場戲上場。
“B組拍完了嗎？拍完了讓男一號過來，跟女一拍吻戲了啊。”
執行導演開始叫喚。
孟一胧默默地擡起頭，開始看着周圍的準備吻戲的打光還有走位。
江北落有些想要起身去看，卻被孟一胧抓住了胳膊，然後搖了搖頭，“陳萍喜歡清場，你這樣上去容易被罵。”
陳萍就是那個女一號。
好吧。
江北落是初入職場的新人，孟一胧總是會教導她怎麽在這個職業裏能夠安身立命不闖禍。
江北落只好低頭，拿起劇本，幫孟一胧對下一場要拍的戲。
這是一部大女主戲，女一號基本所有戲份都在場，有的時候沒辦法時間太趕會用到替身。
就連對戲也很少。
孟一胧最能夠就是跟着對方的情緒起伏而湧出臺詞讓這場戲自然一些，但是女主角實在是沒有太多情緒，讓他有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江北落低頭一看，是芳姐打來的。
“喂，芳姐。”
“一會兒拍完戲你帶一胧去化妝間隔壁的一號休息室，采訪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哦，好，需要看采訪提綱嗎？”
“不需要，一胧不想回答的一般都會自動跳過，不需要我們操心。”
江北落撓了撓頭，覺得芳姐有些随意過頭。
她一個小小的助理也不好說些什麽，只能等着孟一胧拍完這場戲帶去休息室。
既然芳姐不操心自己還是要看一下的，她跑去團隊那邊問了采訪提綱，看了所有才放心一些，還跟團隊說了不少謝謝。
直播團隊已經擺好機器還有角度了，李美佳也是剛進來。
孟一胧對大家禮貌地笑笑，然後開始由采訪團隊擺弄自己。
“這次我們主要是問咱們網劇的趣事，還有對角色的感受，應該都會問到胧哥佳姐以前的角色……”
團隊一邊解釋着流程，二人也乖乖地在聽。
直播開始，二人起先開始跟手機面前打招呼。
然後團隊開始問問題。
“最近CP粉比較多，不過你們二位私下交集不多，所以沒什麽緋聞，你們有什麽要對CP粉說的嗎？”
這……孟一胧有些尴尬地看了劉美佳一眼。
劉美佳呵呵一笑，開始打趣，“我每部戲基本都有CP粉的，他們其實不過就是想看我們同框而已，并不會怎麽樣啦，有CP粉也是榮幸，”然後她看了一眼孟一胧，“你說是吧？”
孟一胧趕緊點頭表示贊同。
這就是會說話的藝術。
江北落抿了抿嘴，這胧哥一旦有兩個人在采訪他就懶了。
劉美佳在鏡頭面前游刃有餘，笑容也非常自然，時不時打趣一下孟一胧，然後突然冒出來的一段話。
“你們見過一胧的助理了嗎？特別細心，特別能照顧人，我上次打趣他跟他換助理他還不舍得呢。”
孟一胧愣了一下，看了劉美佳一眼，笑容不減地說，“劉老師也說了細心照顧人嘛，這麽好地助理确實不舍得。”
劉美佳擡頭看了江北落一眼，然後将手機拿起來，按了鏡像翻轉對着江北落拍，“你們家，這就是一胧的助理，是不是長的還不錯。”
下面就有評論開始講說這是胧哥的新助理嗎？沒見過之類的話。
孟一胧有些緊張，不知道劉美佳想幹嘛。
“好啦，半個小時的時間到了，謝謝大家了。”
直播結束，孟一胧松了一口氣。
看來他真的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
這次的戲孟一胧戲份不算多，所以有時連續三天沒戲，他就會訂機票回家。
江北落一般都會當天訂機票，因為，私生飯是沒那麽快拿到消息的。
孟一胧躺在自家的床，惬意地很，聽着門外廚房那裏的叮叮咣咣的聲音，想着江北落也是跟着來的肯定也很累就要做飯，要不然打打下手也好。
窗外的夕陽映襯，江北落穿着超市送的奶牛圍裙，然後紮起頭發低頭認真地在搓黃瓜絲，臉上還有些太陽打進來的昏黃餘光，有些模糊，又很清晰，仿佛時光對她溫柔相待。
如果以後有這樣一個人，這樣屬于自己，那該多美好。
他記得江北落第一次來南羽的時候，整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對人對事非常有禮貌，不敢出格。
本來應聘的是藝人宣傳，但是自己的助理因為辭職被臨時調了過來。
當時還擔心她能不能與自己磨合适應。
不過沒想到她适應地非常快，她清楚自己的所有喜好厭惡，還有很勤快。
還有很好的分寸感。
剛開始的這種分寸感讓自己很舒适，不過久而久之，他便有些想要破壞掉這一點的分寸感，一點一點的得分進寸。
孟一胧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在盯着她發呆，他擡起手摸了摸鼻子，假裝沒事地問，“你做什麽呢？”
江北落擡頭瞟了一眼孟一胧，“炸醬面，剛剛隔壁鄰居送的黃瓜和胡蘿蔔，我們先随便吃點，一會兒我去買菜，再吃晚飯。”
這樣确實不好打下手了，他默默地拿起抹布把外面吃飯的桌子擦一下。
熱騰騰的炸醬面端了出來，孟一胧拿出一瓶辣醬往裏一勺一勺地怼。
江北落看着原本是棕色的面條變成了紅光發亮的顏色，突然感覺自己肝疼。
還好是一人一碗。
孟一胧知道江北落怕辣，突然心生一計，趁她去洗手的一瞬間加了一點辣椒混在炸醬裏。
江北了回來開始拌面，然後，大口開始吃面條。
嗯，怎麽沒反應？
江北落餓得很，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面條。
就在孟一胧納悶的時候，反應出來了。
江北落一下子雙眼發紅，整個舌頭開始發疼，還站了起來跑去廚房喝水。
只等她閑住了嘴巴才開始傳來一聲怒吼，“孟一胧！！！！！”
孟一胧首先是哈哈兩聲，然後趕緊閉上嘴吧抿嘴偷笑，右手握拳抵住嘴巴抑制住自己的笑容。
真的是辣到懷疑人生，江北落推着車去超市買菜的時候都感覺到自己胃火辣辣的疼。
帶着鴨舌帽穿着牛仔外套在旁邊選食材的孟一胧聽見她時不時發出“嘶”的痛苦聲，就去餐飲區買了一杯牛奶，擰開瓶蓋，再微微擰緊，遞給她，接過她手中的手推車推着往前走。
她打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感覺舒适了許多。
“你是真的不能吃辣啊。”
江北落無奈，“我其實現在能吃一點辣，我大學同學有重慶的，只不過前段時間回了家一趟天天吃齋所以又打回原形了。”她随手拿起切了四分之一的南瓜，然後放進手推車當中，繼續往前走。
孟一胧停下，指着大冰箱裏的冰凍馄饨，“你吃這個嗎，馄饨。就當明天早餐吧。”
“好。”
明明只有三天的假，兩個人買了一車東西。
孟一胧平時生活當中非常低調，跟角色的所需張揚感不一樣，所以穿着普通的衣服走到路當中就很親和，沒有一點距離感，存在感會低很多，即使現在自己的網劇就在結賬處的頭頂播着，工作人員也完全不覺得面前的人跟電視機裏的人是一個人。
江北落将手推車推到停車場，再将所有東西放進後備箱裏，然後上駕駛座開始開出停車場。
坐在副駕駛上的孟一胧低頭開始刷微博，看着自己的工作室非常盡職盡責地發自己在片場的一些花絮。
開車五分鐘就回到了小區，兩個人拎了巨多東西上樓。
孟一胧是非常喜歡健身的人，所以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
可是……
這江北落簡直不像一個女生。
明明很重，可是她依舊能夠輕松扛起來，然後按下鍵來。
孟一胧這段日子有觀察過江北落，完全不做作，可以洗冷水澡，随叫随到，眉毛沒化也可以二話不說去外頭買東西，然後保險絲斷了她去接，燈泡壞了她換，前幾天剛到的幹衣機，也是她一個人組裝的。
反正就是不會去主動尋求幫助。
他之前表弟當自己的助理的時候，光有力氣，但是燈泡不會換，還特別害怕管保險絲，關鍵還恐高。
就連駕照也是跟了自己好幾年才去學的。
江北落聽見孟一胧的疑問，覺得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對我來說很正常吧，我在國外一個人呆了四年，從來都是靠自己，就一個人過了呗。”
她父母都是普通人，跟娛樂圈一點關系都沒有，那是怎麽能夠進南羽公司成為自己的助理的？
孟一胧腦海裏突然想起來之前江北落是怎麽當自己助理的原因的，“哦對了，你的推薦信上的任煜是你什麽人啊？”
“我系主任啊。不過就當了半年，上了他半年課我就申請實習了。”
那個富二代可不是普通的富二代，是中國比利時混血，從小接觸的就不是一般人，父親任偉去年還是亞洲首富，國內的房地産還有廣場商場等等都是任偉公司的。
這個富二代任煜也是，拿了父親給的創業費開了一家六星級酒店，賺的錢一下子翻了個翻，順勢又開了個娛樂公司，號稱中國版的SM公司，招募了許多練習生。
孟一胧還真不相信，這樣的富二代，會幫這麽普通的江北落。
江北落趕緊解釋，“我跟系主任也不是特別熟，就是找他幫我寫了兩封推薦信，讓我更好找工作而已。”
真的是如此嗎？
孟一胧半信半疑，但是将剛才驚訝的表情收起來，把雞胸肉夾進她的碗裏，“你做的這個雞胸肉好吃，你不要光吃菜。”
角色還有十幾天就殺青了，下部戲要等殺青後的一個半月才能進組。
芳姐突然接到了一個真人秀的邀約。
她起初是拒絕的，後來認真看了一下真人秀的內容，還是跑來跟孟一胧談了一下。
孟一胧有些猶豫，可能自己需要跟團隊溝通一下。
團隊很快就來了幾個人。
“我們這個我是兵王2好不容易過了軍審，但是本來定好的李鴻在德國出車禍骨折，現在在德國醫院，就來不了了，我們也是寄希望在您身上了，有的藝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太清白的地方，軍審卡的嚴格，我們就想到了您，而且這檔真人秀是沒有劇本的……”
團隊非常認真地跟孟一胧說着這當真人秀的優點，“我們這次是與第一季完全不同，第一季是每個月來三天，這一季是一個月零七天，每七天去新的部隊實踐不同的崗位，正好您現在空檔……”
孟一胧是看過第一季的，非常的燃。
晚上就确認了一下，确定了這檔真人秀。
十幾天後，孟一胧進了組。全封閉式一個半月。
車緩緩開走，江北落揮了揮手。
手機震動了一下，緊接着就來了電話。
“喂，小小。”
“過年好啊落落。”
“去你的，”江北落勾了勾嘴角，“倫敦那邊時間不是才淩晨三點嗎，怎麽不睡覺？”
正在趕着report的章小小頂着鳥窩頭雙手沒空只能用耳機并且繩子挂在兩只耳朵上正好對着麥說話的她滿臉煩躁，“哪兒像您啊，高二就出國讀大一現在畢業了的同學，我這才大四，正忙着應付我們Professor的presentation還有report。”
“快了快了，再等等你就要寫論文了。”江北落安慰她。
“行了，你就沒發現現在還沒到年底我就叫過年好了？你這心怕是都不在了吧。”
江北落抿了抿嘴，腳不自覺的挫着地下剛化開的血，天氣明明非常冷，她卻完全沒有感覺。
“我訂了明天的航班回馬來申請畢業，然後拿畢業證明就先回南城一趟，順便……”她頓了頓，“順便回附中看看老師。”
正在用鼠标改規格的手頓了一下，章小小有些茫然。
“怎麽了嗎？你是怕我見到他？不怕，反正三月份還得參加他婚禮，不就是早見晚見的區別嘛。”江北落裝作無所謂的語氣，安慰着章“對了跟你說個事兒，我不是實習期快結束了嗎，胧哥他……想讓我繼續留下來，然後等他過段時間忙完了，打算讓我參加培訓考經紀人資格證……”
“這是好事兒啊，你要當你idol的經紀人诶，你當初就老跟我叽叽喳喳的說的，這次也是白溫幫你，你才當的助理的。”
“白溫姐？”江北落茫然。
“你當時應聘的是藝人宣傳，但是人家沒要你，正好白溫當時看了你的簡歷看見你了，知道你特別喜歡孟一胧，才另外招的你。”
她就說怎麽回事，莫名其妙地很，原來裏面有這個原因啊。
她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