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拉架

吳氏沒忍住, ‘噗嗤’樂出了聲響。

縱使挨了婆婆一記眼刀, 那她心裏也痛快!讓她說啊,這就是該!讓這李纖成天挑三揀四亂作妖,跟那她髒心眼子的姨娘一個德行, 這下惹惱了三郎吧!只也不知是為了什麽事兒......吳氏抿嘴斂了笑意, 可那一雙眼分明是在瞧熱鬧,就差來盤子瓜果梨桃了。

老太太眼下沒心思搭理媳婦兒,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李昭瞧着面冷, 實則是個慈父,榕哥兒、柏哥兒這兩個小子他不舍得打, 待幾個女兒就更嬌慣了。十數年來,動手還真是頭一遭,看來纖兒這次,是真将他氣得狠了。

李纖生的瘦弱, 如今捂着臉頰跌坐在地,一臉的呆愣, 看着更是無助可憐。這人老了,心就軟,更不願意記孩子的仇。老太太嘆了口氣,讓福緣去将人扶起來。

她親自起身拉住李昭,勸道:“哎呦, 皇帝今兒這是怎麽了?縱使纖兒哪裏做得不對,你與孩子好好說就是了,哪能動手呢?女孩子身體嬌弱, 萬一打壞了,你這當爹的,可不得一輩子良心難安?”

“良心難安?呵。”李昭冷笑起來,“托了她李纖的福,我現在可不就是良心難安嗎?李家的臉面都讓她給丢光了!”

老太太一怔,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揮了揮手将宮人們都攆了出去,這才拉着兒子袖口問:“你這話說的什麽意思?”

李昭臊的都不知該如何開口,索性恨聲道,“讓您的好孫女自己說,她都做了些什麽光彩事!”

福緣抻出帕子,想幫李纖擦擦嘴角的血。哪知李纖卻一把推開她,尖利道,“滾!”

李纖沒挨過打,這一嘴巴是真将她抽懵了。她臉頰迅速腫脹起來,稍微扯一下唇角便是一陣痛楚,嘴裏面破了皮,帶着一股血腥氣。李纖腦袋裏嗡嗡作響,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頭來,比起臉上的疼,屈辱感更令她難以接受。

他憑什麽打她?

一個便宜爹罷了。這些年不是将她打發到庵裏,就是将她嫁去冀州,沒給過她半點兒好處,這會兒打起人來倒是不手軟!

還有殿裏的這幾人,什麽母親祖母,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一個個虛情假意,全是在瞧她熱鬧!

李纖撇開福緣,她梗着脖子,擡頭看向李昭,一雙眼睛裏全是怨怼:“我做了什麽?我還想要問問,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如此對我!”

“我與她李绾都是你的女兒,你對她千嬌百寵,對我卻如此苛刻,這樣厚此薄彼難道是做父親的道理了?”

李昭被她氣得呵笑,“你這幾年在冀州石家安穩度日,又怎知你妹子在宮中有多艱難?她險些丢了性命,若沒有她昔日隐忍,便沒有我李家今日的煊赫!你做什麽要同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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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這理由我倒是頭一次聽說。”李纖嘴角露出譏笑,“爹做了皇帝,我們姐妹成了寡婦,可真要論起來,也是她李绾比不得我才對!我夫君是為了大雍捐軀,是有功之臣!而她李绾呢?她是前朝末帝的女人,以前享的福還不夠?憑什麽又成了榮安公主,處處壓我一頭?要我說,她這樣的不祥之人,您留她性命已是顧念骨肉親情,就該讓她去廟裏吃齋念佛,贖清身上的罪孽才對!”

阿绾不詳?阿绾身上有罪孽?那真正逼宮的他成什麽了?

“狗屁!”

李昭徹底被她激怒,甩開老太太,便要再動手。

老太太歲數大了,拉扯兩下便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喘着氣喊媳婦兒和福緣去攔。

吳氏痛快應了聲。她起身三步并兩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想要往外躲的李纖,愣是把人往李昭身前送,嘴裏還念叨着:“纖兒你可真是不懂事,快給你父皇賠個不是,這事兒也就過去了!父女二人弄得跟仇人似得,像怎麽回事兒啊......”

還賠不是?這會兒李昭氣急了,一心只想抽她呢。

李纖咬牙使勁掙紮,可她瘦小哪拗得過吳氏?

那廂福緣也不痛快啊。她跟在老夫人身邊,可正經有些年頭了,便是沒進宮時,也沒受過這種氣。家裏的幾個姑娘,繡姐兒待人最是和善,绾姐兒則一向與她親近,什麽時候見了,都是甜甜的喚她一句‘福姑姑’,就連瞧着粗枝大葉的紛姐兒,那也是懂禮的。

今兒倒好,好心好意幫忙,李纖卻劈頭蓋臉讓她滾。要知道,就是三爺都不曾給她這般沒臉過,福緣這心裏頭,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這會兒老夫人讓她攔着三爺?哎呦,三爺如今是天子,那皇帝想打人能是別人攔得住的?

瞧架勢,像是福緣在拉李昭,可實際上她半點兒沒敢使力氣。還生怕耽誤了李昭教訓女兒,連腳底下的步子都是順着他的。

就這麽着,拉架的兩人全是同一個心思,那李纖能不挨揍?

頭臉上挨得幾下,都不算什麽了,最後是李昭一腳蹬到她腰腹間,将人踢的躺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身,這才算完。

李昭冷眼看着她:“我追封石嶺,那是看在石家的面子上。什麽你夫君為國捐軀、舍身赴死的話,我勸你以後還是少說,讓知情人聽了,怕要笑掉大牙。”

冀州一戰,宋懷秀親往。壓根算不上打仗,就收服了福王的人馬。死的那幾十人都是沖在最前面的先鋒。至于石家次子,自然是在後方的。

說來真是那孩子倒黴,下馬時踩在了己方在城外挖的戰壕裏,被利器割傷了腿。本是小傷,誰也沒當回事,可回去之後竟是化膿不愈,發起了高燒,沒幾日便去了。

這死的實在不算英雄,甚至是有些窩囊,朝中衆人也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可李昭想給石家面子,誰還能攔他?死後的哀榮罷了,給也就給了,說來說去,人家還是皇家的驸馬。

可笑她李纖,得有多沒心肝,才會連自己夫君究竟是如何死的都不知。人死了,她又拿着雞毛當令箭,一副所有人都欠她的模樣,到京都來與姐妹争長短,這樣的女兒,着實令李昭寒心。

他閉了閉眼,“你大伯剛才都與我說了。人家石家不認你這個媳婦,你也不必再回冀州去了。我只問你,你當真做了那不要臉的事?”

此話一出,老太太和吳氏都震驚的看向李纖。

李纖自己也沒想到,石峻竟真敢把這事兒捅出來。她本以為李昭惱怒,只是因為她拖着不讓下葬,還跳腳罵了公婆的緣故......

實際上李纖與石嶺分房已久。從成親那日起,她便沒看上木讷的石嶺。令她心動的是那名喚盧玄的翩翩公子。她嫁到冀州之後,便接着親戚之名,想要接近人家,可盧玄卻處處躲着她,兩人連個私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李纖的心思再火熱,也禁不住他的這般冷漠,久而久之,也就放棄了。

反倒和盧家另外一位旁支庶子勾搭在了一起。那人雖然樣貌身份都不如盧玄,可長得也算清秀,關鍵是一張巧嘴會哄人,總比她那木讷的丈夫強多了。李纖經常在別苑與這人厮混,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幾個月後,石家人也漸漸聽到了些風聲。

可卻沒人敢來質問李纖,那時她還以為是石家畏懼盧家,後來才知道,是李昭起事了。

冀州守軍與福王交戰,整個冀州都亂了套,李纖那時聽下人說,石嶺受了傷整條腿都黑了,她心中更加嫌棄,到他死也沒回去見上一面。只一直以為他是在戰場上受了傷,重傷不愈才沒了。

李纖只顧着欣喜,這蠢貨死的好!英勇就義倒成全了自己往後的尊榮。她根本不知道內情是怎麽回事,便一路扶棺進了京,還當李昭會對她心存愧疚。

眼下聽李昭提起這茬,她渾身都抖了起來。她與那人的事,在冀州不算是什麽秘密,既然石家敢捅到李昭面前,此時她再狡辯也是無用了。到時候人家随便找幾個別苑的下人來,那她的狡辯可就成了欺君之罪。

想到此,李纖忍着腰腹上的疼痛,跪起身來。再沒了剛才的怨怼,滿臉都是委屈神色,“原來父皇竟是為這事兒在生女兒的氣。這也不能全怪我,是那石嶺待我不好,每日只疼寵他後院的姬妾,對我冷淡至極。女兒一時糊塗,這才、才......但我與盧郎是真心的,還求父皇開恩,成全我們罷!”

李昭再也與她說不下去,到了這個時候,竟還往死人身上潑髒水,她倒不嫌虧心!

“成全?過幾日,北鹘使者便要抵京,他們想求娶大雍公主。你既然不願為石嶺守着,便和親去罷。”李昭滿臉失望,再不願與她多說什麽,轉身便出了鳳寧殿。

和親?李纖臉上只剩灰敗之色。

她轉頭看向老夫人,“祖母、祖母救救我,纖兒不想去和親啊祖母。”

老夫人姓崔,家裏雖不好過,可仍舊以世家女子的規矩,來教導女兒。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孫女竟做出了這種污糟事兒,一時難以接受,捂着額頭呼痛,“福緣,扶哀家進去,頭疼的厲害。”

吳氏也跟着起身,只是在經過李纖身邊時又掩唇笑了笑。這次多虧了她與福緣,李纖這頓揍挨的夠實誠。這會兒發髻散亂,臉頰紅腫,看着着實凄慘。

吳氏看夠了好戲 ,彎下腰輕聲道,“我勸你啊,別總想着同阿绾比。自己招不招人待見,自己心裏還沒點兒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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