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紙條上所寫的地下室位置并不難找,但确實很難開車進去。可通車的路面本身就不寬,還在路邊留着幾個違/章/搭/建的簡易棚,硬是弄出好幾個又窄又陡的九十度轉彎角來。雷獅試了幾回,也實在沒什麽辦法。他們在大路的路口處下了車,拿好裝備徒步走進來等待安迷修的到來。
過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鐘,金側頭看了一眼身旁格瑞手腕上的表,耳邊便聽見遠處有車朝這裏鳴了一聲喇叭。他們一齊擡頭去看,駕駛座玻璃慢慢搖下,雷德單手握着方向盤探出頭來沖他們擺了擺手。
“這地方可是真夠偏了,”凱莉一面将垂在胸前的一縷黑發撩到耳後去,一面道,“再有幾公裏就得出城了吧。”
金跟着安迷修往前走,身後緊跟着的是格瑞。聽到凱莉的聲音後也向四周看了一圈,這才回過頭去越過哨兵向凱莉補充:“不僅是偏,這片地方的房屋都是十年前的建築,道路上沒有任何監控攝像頭。”
衆人按指示找到了一棟單元樓的入口,往下走了十幾級臺階,就看見了一扇上鎖的鐵門。周圍的光線變弱,隊尾的雷德開了手機手電照明,發現這扇鐵門很是破舊,上面原本棕紅的漆都剝落得斑斑駁駁。挂在把手上的鎖鏈又粗又大,看起來非常沉重。
打頭的哨兵雷獅試探性地伸手推了一下大門,鐵門立刻碰撞出巨大的聲響。所有人繃緊了身體,紛紛搭上自己腰間的槍。
“……等等,”金小聲道,擡手扶住了不知何時側擋在他身前的格瑞的小臂,眼神渙散了幾秒又重新聚攏,“這裏面好像是空的。”
金的話音剛落,另一旁的安迷修也适時地開了口:“我也沒感受到波動,要麽就是裏面有A級以上的向導設了屏蔽壁障,要麽就是裏面的确沒有任何人。”
“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大,這周圍沒有感應到任何反射波段。”紫堂幻道。
衆人紛紛沉默,不約而同地将視線轉向最高級別的哨兵。格瑞皺了皺眉,沉聲道:“進去看看。”
收到命令,大家便開始四下就地尋找鐵絲之類的開鎖道具。就在這時,安迷修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發現雷獅正站在他面前,朝自己遞來的手掌心躺着一串鑰匙。安迷修蹙眉,問道:“這是哪來的?”
“剛才臨走前,從那房東褲袋裏取的。”雷獅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覺得大概有用,我就順手拿了。”
安迷修看着那串鑰匙,身體卻沒動。雷獅輕輕“啧”了一聲,反手便把鑰匙環套在食指轉了一圈,整串鑰匙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下一秒就正正好好地落在了安迷修懷裏:“安迷修,都這時候了還要在這種小事上斤斤計較,那就沒意思了吧。”
安迷修嗤了一聲:“偷雞摸狗,強盜做派。”他頓了一頓,拿起最大的一把鑰匙對着鎖孔插進去左右試着扭動了一圈,又道:“我是挺搞不懂你的,雷獅。”
雷獅眯着眼睛輕笑:“不奇怪,連自己都搞不懂的人,還怎麽能搞懂別人呢。”
鎖裏傳來一聲清脆的齒輪轉動聲,大門被打開了。所有人都收回了注意力,放慢速度踏進了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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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裏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彌漫着常年不見陽光的地方特有的潮黴味,還有一絲絲隐隐約約的化學劑品的氣息。格瑞敏銳地輕嗅了幾下,突然開口道:“是嗎啡。”後面的雷德也嘶嘶着應了一聲:“味太重了,和醫院似的。”金打着電筒在牆壁上摸索了一會,找到了電閘。滋滋的電流聲響了一兩秒,室內頂部唯一一盞白熾燈泡終于亮了起來,整個地下室的場景這才完全暴露在了衆人眼前。
不算太大的空間裏,一側的牆沿擺滿了電腦和幾臺大型機器設備,還有一個儲存物品用的中等大小的鐵櫃。而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擺放的則是一臺解剖床,連着後排電腦以及各種設備的十數根導管的一段都躺在床邊的水泥地上,這個地下室,俨然是一個簡易的人體科學實驗室。
安迷修打了個手勢,所有哨兵便開始四下散開搜查起來。金和紫堂幻走到安迷修身邊,三個向導站在地下室中間的空地上。
“有什麽發現?”安迷修問道。
“這個空間裏有兩個人殘存的信息素,但只有一段很微弱的波頻。”紫堂幻道,“很顯然這兩個人中有一個人是向導,但等級肯定低于A……可能是我的精神域延展範圍不夠廣,感覺不到他們往哪個方向離開了。”
“不是延展範圍的問題,”安迷修蹲下身去用指尖揩了揩地面又輕輕摩擦了幾下,指腹上立刻沾染了少量的白色粉末,“我也感覺不到他們離開的方向。”
棕發的向導站起身來,想去問一問金的看法,卻發現對方正扭頭盯着那張解剖床,神情有些恍惚。
安迷修叫了他一聲,金才後知後覺的扭回頭來。他先是下意識地揉了揉金發以掩飾自己方才的走神舉動,然後才開口說道:“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一個哨兵,一個向導,為什麽他們要選這樣一個地下室做這些所謂的‘研究’?”
“安迷修,”另一頭的凱莉忽然揚聲叫道,“你最好過來看看。”
三個向導對視了一眼,同時向凱莉的方向走去。唯一的女哨兵已經将櫃子的每一個抽屜都打開,裏面陳列着各種手術工具和數量衆多的大小藥劑瓶。金随意抓起了幾瓶看了看,上面的标簽都已經被人為的刮花,單憑氣味和色澤形态并不能完全确定裏面的成分。鐵櫃最下方的一個抽屜加了密碼鎖,已經被凱莉破壞。安迷修拉開一看,裏面放着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翻蓋,裏面赫然呈放着的就是之前格瑞從那些被改造哨向體的後頸裏挖出的芯片。
凱莉拍了拍金的肩膀:“證據确鑿,不管怎麽樣這兩人肯定和這事脫不了幹系了。”
安迷修還沒來得及表态,又傳來了雷德的聲音。大家再次聚到另一邊,雷德和格瑞他們正站在電腦機組邊操作。
“這臺電腦有問題,”雷獅道,“如果說其他的設備都是為了改造人體和傳遞哨向波頻而準備的系統,那這臺電腦就是完全獨立的。”
“那就打開它看看,說不定有什麽線索。不然……”金有些着急地催促道。格瑞看了他一眼,打斷道:“正在試,別急。”
雷德的手在鍵盤上嘗試了好幾組代碼,終于在十分鐘後于屏幕上顯示了“密碼正确”。他高興地大喊了一聲,迫不及待地操縱鼠标黑進這臺電腦的主控制臺。就在衆人皆是猝不及防之時,屏幕上突然躍出了一個視頻窗口。
金在看到那畫面時,涼意瞬間從背脊處蔓延上來,整個人如墜冰窖,一下僵直在了原地。雷獅率先低聲罵了句髒話,所有人都屏息盯着那塊屏幕映出的畫面,空氣陷入了悚然的沉默之中。
他們在屏幕裏看到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臉。就像窗外有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在場的所有人,又露出詭谲的笑意來。
“……我們被反監控了,”良久之後,安迷修倒吸一口涼氣,輕聲說道,“他們是故意引我們來這的。”
格瑞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太對勁。他不再理會電腦上的鏡頭,轉身又去檢查解剖床附近的器械。金跟着他走過來,看到格瑞半跪在地上凝視櫃子底部那個被他們翻出來的芯片盒。
“格瑞,”金叫了他一聲,蹲下來與他視線齊平,“這裏的信息素很奇怪,你感覺到了麽?”
銀發的哨兵點頭,摸了摸他的額發:“結合向導的精神觸梢比未結合者敏感得多,你看到什麽了?”
“殘像,”金誠實地答道,“雖然只有一點點,兩個人,往東南方向去了。”
信息素具象是一種施行條件非常苛刻的向導偵查手段,能夠對空氣中殘存的信息素和精神波進行整合,從而拼湊出信息素主人大概的立體形象。因為對觸稍的敏感度要求十分變态,一直以來只有少數的高等級結合向導在特定環境下才有可能做到。
“他們可能用了中和劑試圖降低自己的信息素濃度,”金繼續說道,“但效果好像不是很好。他們是倉促走的,甚至還沒來得及等到藥效發作。”
格瑞低低“嗯”了一聲,伸手沿着櫃子的邊緣和角落摸索。當他将手掌探入櫃子底部縫隙時,指尖突然觸到了一個硬物。格瑞再次伏低身體,幾乎貼近地面,将櫃底的東西勾了出來,是一只極細的針筒。
金爬起來試着推了推面前這只立櫃,忽然就有了新發現。他趕緊将格瑞叫了過來,兩個人協力将櫃子拖開,緩緩露出了背後完整的一道暗門。
格瑞将金同聞聲趕來的其他人一齊擋住,低喝了一聲“退後”。稍稍估計了一下距離,便突然發力向那扇看起來頗牢固的暗門撞了過去。
暗門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一時間飛揚的大量塵埃直嗆得人睜不開眼。S級哨兵的爆發力果然不容小觑,門一下就被輕易撞開。而随着暗門被打開,空氣中的血腥味也一下濃重了起來。幾個人迅速沖了進去舉起了槍,卻發現這間逼仄昏暗的房間裏只有角落靠着一個男人。
格瑞走過去,将那個雙手被束縛在背後的男人平放在地面上。他的衣襟上已經沾染了大片的血跡,身體好像還留存着隐約的餘溫。格瑞謹慎地查看了他的生命體征,神色凜冽,片刻後才轉頭沖門口的其他人搖了搖頭。
“全身只有一個傷口,頸動脈交界處的穿刺傷,”凱莉将屍體的頭部側向一邊擺好,露出脖頸處血淋淋的傷口,“目測傷口直徑有三四厘米,而從這個入口位置的形狀來看……”
“看出什麽了?”金追問。
凱莉瞟了他一眼:“看出是被匕首之類的一刀捅死的。這手法夠老練的,速戰速決,一擊斃命。又是個普通人,估計連喊都來不及喊。”
金不再說話了,看着屍體的眼神說不出是悲憫還是憤怒。等凱莉離開之後,金将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輕輕蓋住了屍體的臉部。
走出地下室大門回到車上,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去。安迷修把拍了照的手機遞給紫堂處理,囑咐他盡快把照片傳給塔總部,核實此人的身份履歷。
“綜合金剛才說的,還有在抽屜裏發現的那一枚芯片,”安迷修分析道,“死在地下室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第十四位無辜的受害者。對方應該是發現了我們即将來到這,在來不及給他植入最後一枚芯片的情況下殺人滅口。”
“這裏的情況,需要告訴市局那頭嗎?”雷德問。
“……說還是說一聲吧,”安迷修揉了揉眉間,“不過這不是普通殺人案,他們要怎麽調查是他們的事,但歸根到底人還是得由我們來抓。”
“那,這個地下室,還要繼續布控嗎?需不需要讓塔裏再來些人支援?”紫堂幻小聲地問道。
雷德長嘆了口氣:“你看看這裏的陣容,一個S級哨兵,還有好幾個向導,來個直升機拉到邊境去做反//恐任務都綽綽有餘了,再叫支援,丢的那算是誰的臉啊?”
“不必布控了,”格瑞突然插話,“他們肯定不會再回來這裏。往東南方向走,現在立刻去追,應該還來得及。”
“我有一種預感,”安迷修默默道,“我們已經離真相很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