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俗生事》
金正式就任一塔塔長後的第四個月,終于成功拿到了為期一周的假期。
完全從公務中抽身出來的感覺就像從地獄到了天堂,金飛奔到首席哨兵的辦公桌前,将人一把拽起來後就往家跑,完全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我要去旅行,”金坐在床中央,搖着黑色水筆的筆杆,身邊還散堆着好幾張打印下來的情侶旅游勝地攻略,一本正經地大喊道,“我要放松!帶薪休假!”
格瑞站在窗邊的書桌前修理壞掉的窗簾架,這裏已經壞了快一周,但是因為不影響使用,兩個人起初都沒有在意。哨兵剛把螺絲釘重新擰緊,腦中就接受到了鏈接另一端傳遞而來的不滿之情,他嘆了口氣,放下螺絲刀,轉身去看金:“怎麽了?”
“格瑞,你一點參與度都沒有,”金氣鼓鼓地說,雙手撐在身後半仰着臉盯着他,“好歹也提點意見吧,海邊?森林攀岩?還是去溫泉?”
“我們有一周的時間!整整一周欸!”金誇張地比了個手勢,“絕對不可以浪費啊!下一次再有這樣的長假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格瑞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金丢了筆,一下閉眼仰面癱倒在了床上,柔軟的床墊也因為這個大幅度動作上下彈了彈,“只看照片的話,感覺哪裏都會很想去吧……”
格瑞并沒有馬上應聲,只是坐在床沿看着向導的臉思考了一會。
片刻後,金聽到自己的結合哨兵忽然開了口:“登格魯。”
金睜開藍眼睛看向他,尚未反應過來,有些遲鈍地反問了一句:“……哪兒?”
格瑞伸手撫了撫他的額發,淡然地重複了一遍:“去登格魯吧。”
于是為期一周行程就這樣被哨兵簡單的一句話定了下來。
他們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收拾各自的行李,因為金的東西太多,還半強制性地擅自勻了一些在格瑞的箱子裏。
他們拿着通行證出了塔的圍牆後便一路往西去,因為金堅持要走公路旅行的路線,所以他們混進普通人群,在車站買了兩張長途客車的車票。
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城市高樓大廈逐漸被市郊一成不變的田野村莊取代。向導坐在靠窗的位置扒着窗沿往外面看了一段時間,也覺得有些無趣,最後還是安分地坐正在了椅子上。金的手機早在剛出發後不久就被游戲耗光了電量,于是百無聊賴的向導便扭頭去看格瑞,銀發的哨兵今天穿了一身簡單的T恤長褲以及高幫休閑鞋,外面套了一件深藍色的長袖外套,看起來像個剛畢業的普通大學生,此時正低頭單手拿着終端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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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欣賞了一會兒格瑞線條分明的側臉,然後湊過去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問:“你在看什麽?”
格瑞瞟了他一眼,把平板終端的屏幕向着他的方向傾斜了一點。金看到上頭字句密密麻麻的工作郵件,反射性地感到了排斥。他一把将對方的終端拿了過來,關掉頁面開始上網下載電影,一面叨叨絮絮地向哨兵抱怨:“都已經在休假了,那些東西就等回來再看嘛,真是的。”
金找了一部偏懸疑的劇情電影,點開播放,把平板支起來放在身前的小桌板上。金給自己的結合哨兵調低了聽覺敏度,兩個人頭挨着頭靠在一起,分享同一個耳機。其實金本身并不喜愛這類題材的電影,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哨兵對此有偏好。偶爾遇到情節複雜難懂的地方,金就擡頭湊到格瑞耳邊小聲提問,哨兵則會按下暫停鍵優先聽他說話,然後再給予幾句簡單的答複。
電影進展到後半段的時候,金的動靜已經越來越小,等到主人公終于開始解密回憶殺時,格瑞忽得感到肩上一沉。哨兵扭頭去看,發現金發的青年已經靠着自己睡着了。向導沉而平穩的鼻息暖暖地打在格瑞頸側的皮膚上,哨兵小幅度地動了動胳膊,摘下他的耳機,讓金先暫時靠在後放了一點的椅背上,然後伸手将上方的車載空調關小了一點,最後又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輕輕蓋在他身上。
做完這一切後,格瑞才重新讓金的腦袋以一個最舒适的角度枕着他的肩膀睡下,自己則挺直了上半身,拿回終端斂眸繼續回複塔內的工作安排。
玻璃窗上倒映着兩個人相倚的重疊側影輪廓,而客車還在向着這個國家最西端的城市平緩奔去。旅途才剛剛開始,夏天的熱浪和郁郁蔥蔥的行道樹卻早已統統化作扭曲的色塊,在窗外不斷後退着。
車子剎車時的慣性作用讓金從黑甜鄉裏驚醒了過來。他半掀開眼皮,車廂裏的其他人都已經紛紛站起身去取自己擱在行李架上的行李,只有他和格瑞巋然不動地坐在原位。向導擡起頭來揉了揉眼睛,下一秒便看見了自己身上跟着動作滑到腰際的外套。他迷迷糊糊地側過頭去在身邊人的側臉上親了一下,嘟囔着問:“到啦?”
向導的聲音還帶着睡夢中的黏糊感,格瑞順手把他睡亂的一小撮翹發撚平,輕輕“嗯”了一聲,也站起來取了兩人的行李,和金一起跟在乘客隊伍的最末尾下了車。
當他們再次踏上屬于登格魯的土地時,熟悉感便撲面而來。這裏其實已經與多年前有了很大的變化,登格魯早已不再是他們少年時破爛不堪、肮髒混亂的貧民窟城市,無論是街道規劃還是商業水平,都已經和附近普通的小鎮相去不遠。
時間已是傍晚,他們在車站附近先點了一些小食墊了墊肚子,然後沿着登格魯的河濱小道踏着一路夕陽,循着記憶中的影像找到了那個他們曾經的家。
普通的單層平房周圍空曠的田野已經被改造成了麥場,他們穿過其中走到門前,發現房子兩側的白牆上全被塗滿了用詞粗俗的五彩塗鴉,牆角的顏料桶都已經幹涸,彰顯着歲月的痕跡。格瑞看了一眼身邊自到達這裏後便一言不發的金,徑自走到大門邊上,移開那裏放着的一個花盆,露出花盆底下壓着的銅黃色鑰匙來。
銀發的哨兵将鑰匙插進鎖眼轉動了幾下,門扉立刻傳出了沉重的鏽音,“吱呀”一聲向內打開。
暖橙的光線從客廳砸碎的玻璃窗間斜射進來,照亮了空氣中起起伏伏的塵埃。
金扶着門框站在玄關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後才重新垂下眸子,輕輕開口道:“……我回來了。”
多年無人清理居住的房子有着無法想象的髒亂現狀,地板上的碎玻璃片,橫七豎八的啤酒瓶,還有不知道什麽東西留下的濃濃污垢都證明着這裏可能在過去成了某些流浪漢的暫時居所。然而,這并沒有給他們這趟“返鄉之旅”帶來絲毫惡感,因為這間房子裏的每一寸角落都會調動起兩人腦海深處熟悉的畫面。金在放下行李後沒多久就被格瑞打發去鎮中心購置必需品,銀發的哨兵把櫃子裏受潮發黴的被褥打開給他看,讓本意企圖偷懶的金發向導瞬間閉了嘴。
“其實今晚我們可以出去随便找個旅館過夜,”金不死心地建議,“就算是格瑞,一個人要收拾這麽多東西,一晚上的時間肯定不夠吧?”
哨兵不為所動,測試完水龍頭的水壓後重新折返回來,一邊擦手一邊道:“先理房間,來得及。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噢——”金拖長了尾音,笑嘻嘻地粘到格瑞身邊沖他笑,“難不成你還準備了別的‘驚喜’給我?”
哨兵挑了挑眉,不輕不重地曲起食指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快去,別廢話。”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金吐了吐舌頭,揣上手機錢包就往門外走去。哨兵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所及範圍內後才慢慢收回視線,站在客廳中央嘆了口氣,将兩邊的外套袖口慢慢卷折起來,露出了小臂流暢的肌肉線條。
采購的任務其實并不複雜,大件的床墊和毯子之類都會在不久後由快遞員直接送貨上門。金在集市裏逛了一會,時不時轉頭看看兩側的街景。他依稀記得這條街曾經是他和格瑞外出時的必經之路,街道的基本雛形并沒有變,只是少了一些呻吟着倒在路旁的可憐人,多了兩旁幾盞明亮的路燈。金手上提着剛買好的晚餐食材,當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路邊一個小攤時,向導的步子卻瞬間慢了下來。
他慢慢走到攤位邊上,站在一群小朋友身後看着那個被簇擁在最中間的攤主。那是一位老人,正熟練地将手工糖果包進彩色的透明糖紙裏,然後一顆顆倒進準備好的小袋子,紮好封口後遞給身旁翹首以盼多時的小客人。孩子們買到了最愛的零食,奶聲奶氣地說了句“謝謝”,便歡呼着跑遠了。
金看着那些像星星一樣漂亮的玻璃糖,心中一動,也忍不住買了一包。解開糖紙後把糖果丢進嘴裏,甘甜的味道帶了一點點薄荷的苦澀,從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底,像極了他們的童年。
向導故意放慢了腳步,不急不緩地往家走去。遠遠便看見了屋子裏亮起的燈光,金走到門前,在鏈接裏向格瑞報告了自己的行程,半晌後才得到哨兵單字的回應。他敲門的手還未落下去,門把便從內轉動一下被打了開來,烈斬放下自己搭在把手上的前爪,在原地轉了個圈,蓬松的狼尾一掃就坐在了金的面前,還沖他歪了歪頭。
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擡手揉了揉灰狼的腦袋,下一秒便也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任由烈斬帶着小熊貓竄出門去玩耍。
屋內的樣子已經和自己剛出門去時完全不同,客廳的垃圾都被清理一空,地面也被重新清潔了一遍。唯一一張餐桌上還鋪了新的桌布,空氣裏黴腐的氣味也被清新的檸檬香取代了。金忍不住發出了短促的驚嘆,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剛從廚房走出來的格瑞,手掌接觸到了對方後背衣料裏泅滲出來的一點點汗意。
“你太厲害了,格瑞!”金熱情地稱贊道,睜大地藍眼睛裏滿溢着驚喜和崇拜,“你是怎麽做到的?太強了!簡直像魔法一樣!”
格瑞沒說什麽,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腰,接過向導手上的采購袋。
金拉住他的手腕,把口袋裏的糖果拿了出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下子将糖果塞進了格瑞的嘴裏。哨兵先是愣了一下,嘗出熟悉的味道後,便乖乖含住不動了。
金朝自己的結合哨兵露出一個故作神秘的笑容:“這是獎勵!”
整段晚餐的籌備過程中,金雖然不會做飯,但仍然時不時就要殷勤地湊上來幫這幫那。端盤遞水,一點也不馬虎。好不容易弄完了簡單的晚飯,兩個人都下意識地坐在了少年時自己的座位上。
餐桌最前端的一張椅子空着,那裏是原本秋的位置。
“……這是什麽?”
金坐在剛鋪上新被褥的床邊,手上還拿着一張折起的硬紙板,正扯着自己的短袖領子拼命地扇風——老舊的房屋裏沒有裝過空調,盛夏的夜晚溫度依然高居不下,令人難耐。他看着格瑞把一臺舊式的播放器擡到了房間裏正對着床的一處櫃子上,插上插座後還彎腰調試了一下,金完全不知道格瑞是從哪裏找到的這樣一臺機器。
“給你看一個東西。”哨兵背對着他這樣說道,确認機器運作無誤後才轉身走到金身邊。
“是關于秋姐的。”格瑞看着金,紫色的眼睛流過淺淺的情緒。
“……”
金怔怔地回視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見哨兵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卷小小的膠片。
格瑞展開手掌:“這是原本放在項鏈裏的東西。”
金擡起臉:“你已經看過了嗎?”
銀發的哨兵緩緩搖了搖頭,道:“沒有。”
金松了口氣,撓了撓發頂接過那卷膠片,赤着腳爬下床,将它親手放進了播放器內。
屏幕閃動了一下,幾秒的間隔後,秋的臉突然出現在了上面。
秋像是坐在椅子上,穿着簡單的上衣,而畫面的背景正是這間房屋後院的樣子。金和格瑞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絲驚異。
“金,”視頻中的秋突然開口道,“還有格瑞,我的弟弟們。”
“如果你們看到了這卷膠帶的內容,我們應該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這也就意味着,你們已經知曉了所有關于塔的秘密,”年輕的女性哨兵望向鏡頭的藍眼睛帶着淡淡的光芒,“過程一定很辛苦吧,作為姐姐,沒有辦法和你們一起分擔,真是抱歉。”
“配方,是我犯下的錯誤。不應該讓任何人替我彌補,哪怕是我最親的弟弟。”
“金,我很高興——能夠看到這個錄像,證明你已經安全地長大了,甚至也許已經變成比現在的我還要年長的大人。和格瑞有好好相處嗎?有沒有認真吃飯、早點睡覺?塔裏的訓練很嚴格吧,拼命努力的時候有沒有交到更多可靠的朋友?”秋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溫柔地笑了起來,“總覺得不可思議,真想看看你這個傻小子,變成大人後是什麽樣子呀。”
金哽咽了一下,低頭快速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在感受到格瑞投來的目光後,又執拗地別過頭去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
屏幕裏的秋還在繼續說着:“現在的我依然沒有辦法告訴你,我曾經做了什麽,正在做什麽以及馬上就要做的事情。你是一個天生的S級,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就像覺醒的第一天我曾經告訴過你的那樣,你不是一個怪物。”
“……基因,它不是決定一切的本質問題,”秋直視着屏幕,“你首先是一個完整的人,擁有勇氣,信念,以及同情心。除去這些之外的其次,你才是那個擁有特殊能力的向導。”
“金,傻小子,接受自己的與衆不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我相信你,因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你一定能夠做到。”
秋擡頭看了一眼畫框外的某處,随手将耳鬓垂下的一縷金色長發別在了耳後,聲音帶着笑意:“現在已經是登格魯的下午三點了,你們倆又在外面玩了一天。自從格瑞來了以後,果然再也不纏着姐姐要我陪你玩了,說實話我還有點不習慣呢。我永遠也無法彌補格瑞所失去的東西,所以我才希望,你們能成為彼此最特別的人,無論是以怎樣的角色。互相包容,互相保護,如果可以——”她深吸了一口氣,“我也希望,你們永不分離。”
女性哨兵頓了頓:“分開的時候也許都來不及和你道別,我不知道未來是否還能有再見的一天。我不想做一個唠唠叨叨的姐姐,但是想了一想,還是決定親口說出來——我永遠、永遠思念着你們。”
“——只要有這份思念,即使隔着再遙遠的距離,也沒有關系。”
“這才是‘家人’呀。”
“——格瑞,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是哨兵,我也不是向導,我們的生活會有什麽變化?”
登格魯的夏夜非常安靜,他們并排躺在這張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明顯過小了的床上,蓋着同一床薄毯。在黑暗之中,格瑞聽見金發的向導突然這樣發問,他慢慢睜開眼睛,看着正上方脫落了一小塊牆皮的卧室天花板。
“如果是那樣,我們就不會在那時遇見了。”格瑞沉聲回答道。
金怔愣了一下,随即倒吸了一口氣,爾後又慢慢吐了出來:“……也是。”
“——也許會更遲一點。”
金發的青年轉過頭去,看着身邊躺着的哨兵的側臉:“你說什麽?”
“沒什麽。”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姐姐不肯早一些告訴我,”金側過身來,臉頰壓着柔軟的枕頭,“如果她早一點告訴我,我就能早點幫上她的忙了。回過頭來,我已經長大了,既沒有留住姐姐,也沒有重新找到她。”
哨兵的身體動了動,下一秒,金被有力的手臂再一次納入了熟悉的懷抱中。
他的額頭抵着格瑞的胸膛,能清楚地聽見那裏面穩健鼓動的一陣陣心跳。金用雙手環住格瑞的腰,将自己更緊密地貼合上去,恰恰就在這時,哨兵的聲音清晰地從自己的身體上方傳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一道壓抑許久的情緒閘門,話音剛落,格瑞便感到自己胸前的一小塊衣料傳來了濕黏的觸感,像被水漬暈開了一般。哨兵一言不發,只用手在金的後頸處輕輕捏了捏,留給懷中的人足夠的時間肆意地發洩。
第二天一早,金是被窗外的陽光喚醒的。就任塔長後,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體會到自然醒的滋味了。
向導伸了個懶腰,又閉着眼坐了一會才慢騰騰地掀開被子走出房間來洗漱。格瑞沒有呆在客廳,也沒有在廚房,金有些奇怪,含着牙刷在屋裏四處走動找他。一番搜尋無果,就在他準備直接用鏈接詢問對方時,後面的小花園裏忽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金毫不猶豫地丢下了牙刷,轉頭便往後院跑去。剛一推開後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立在了原地。
淡紫色的繡球花,一朵又一朵,層層疊疊地鋪滿了整片花園。早晨的陽光打在花叢上,圓形的花瓣像夏季的雪,呈現出由深到淺的漸變色彩。格瑞站在花群中央,單手提着一只小號噴壺,見他進來,視線便從地下轉到了他身上。
金幾步跨過去,和哨兵站在一起:“……我還以為,那年我們種下的種子早就已經死了。”
“居然是繡球花,”金喃喃道,“它們好漂亮。”
“八月是最後一個花期了。”格瑞說。
金忍不住微笑起來,主動牽住了格瑞的手。向導擡起臉看向格瑞的眼睛寶石一樣璀璨透徹,好似陽光和星子都一同落在了裏面:“但是還有明年,還有明年的明年,每一個夏天,它都會在的。”
“你答應過我的,還記得吧,格瑞!”金興奮地晃了晃他們交扣的手,眨了眨眼睛,指指身後盛開的紫繡球道,“——我們還要再拍一張照片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