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殃及池魚

宋屠蘇說那些女子的時候,蘇绾雖然在笑, 卻也想着, 若是自己未曾撿到過昏迷的她, 發現她的身份, 或許也會成為那些女子中的一員。

笑他們, 豈不是跟笑自己一樣。

偏偏還是忍不住笑。

誰讓自己不一樣,是整個邊城大營都知道, 就連自己也恍惚間知道的,宋将軍的女人這樣令衆多女子豔羨的身份。

可……便是如此, 總是走人煙稀少的地方, 天冷又幹燥,臉上裹着獸皮也還是被風吹的起皮。晚上倒是還舒服一些, 能夠靠着宋屠蘇,暖和許多。

豆幹都已經吃完,剩下的都是幹糧, 蘇绾感覺自己快要變成野人。

一些日子沒見鄭琰鋒,再看到, 蘇绾差點沒認出來。原本就臉色蒼白, 此時更是瘦的厲害,大病一場完全未愈的樣子。

“正好進京面聖。”鄭琰鋒笑道。

扭臉看宋屠蘇, 蘇绾發現她還是那個樣子,瘦削的厲害,臉上同樣起皮,氣勢未變, 和鄭琰鋒比簡直是兩種經歷似的。

離開荒郊野嶺,重新看到村子,蘇绾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依舊是幾個人進村,在進去之前,宋屠蘇道:“所有人的私兵最多帶十個,其餘的全部分散,這個村子靠近山,我覺得很方便,至少裏正恐怕不好說服。”

原本就是奉密旨而來,帶的兵多少都有先例可循,但私兵多少都可以,只不過若是帶三五百私兵進京,恐怕就是城門官都不會同意進去,除非是皇帝欽點的大将軍,或許還有可能。

“我先派人過去說說,實在不行咱們再想法子,也确實這裏最合适。”鄭琰鋒想了想說,招手讓身邊的侍衛過來,附耳說了幾句什麽。

見鄭琰鋒吩咐完,宋屠蘇不再說什麽,單手摟着蘇绾,微微側着身體幫她擋風。

每次都是這樣,總能注意到這些蘇绾有時候自己都沒在意的細節。每次察覺的時候,蘇绾心裏都有些不好意思,卻拒絕不了,因為兩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關系,自始至終,宋屠蘇都是如此。

山根的村子,從房屋看,比邊城大營,比邑城,甚至比安建府都要好很多。家家戶戶都堆有許多柴火,基本上都有左右廂房,和高大的堂屋、側屋,有一些門臉修的很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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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再像上次那樣,要特地尋找村裏比較大的屋子,随便選一家似乎就可以進去借宿。只是鄭琰鋒先派人去了裏正家,蘇绾看着跟邑城完全不同的村子,有心逛一圈。

“能進去看看麽?”有點忐忑的問宋屠蘇。

不等宋屠蘇說話,蘇绾忽然想到王增曾經說過的話,立刻改口,“以後再去。”

沒說話,只是伸手握住蘇绾的手,輕輕搓了搓,暖和後便松開。

遠處有個人探頭探腦,卻不敢靠近這邊。蘇绾扭頭看鄭琰鋒,見他板着臉,慢條斯理的扯了扯身上的大氅,坐在兩個丫鬟擡來的板凳上,悠閑的仿佛京城出來的富家翁。

從家族出來,本身手段不凡,這一路上,蘇绾總算了解一些鄭琰鋒,他所展現出來的手段,或許不會多麽光彩,但卻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所必須的。

原本就決定小心翼翼,像最初醒來發現世界大變,小心翼翼地假裝自己是巴車部落的蘇绾一樣,從鄭琰鋒身上,她可以學到更多東西。

遠遠地看着侍衛頗有派頭的出來,到鄭琰鋒面前弓着腰,低聲道:“我探了探意思,咱們借宿可以。裏正念過書,還有個小兒子是秀才,現在在鎮上教書,這幾年就要考舉人。還有……”

仔細地說完情況,侍衛退下去。

念過書的人就算不太精明,見識肯定也比其他人多,更何況能當上裏正的,本身就是人精。侍衛回來如此說,就代表計劃失敗。

“想想別的法子。”鄭琰鋒嘆氣道,“這裏畢竟不是天高皇帝遠,還是有商有量吧。”

見宋屠蘇不說話,蘇绾有點了解她的想法。帶兵打仗總能想出很多注意,但是純粹的跟人打交道,宋屠蘇并不願意算計那麽多,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不耐煩那些。

“我有個法子,不知合适不合适。”見兩個人同時看向自己,蘇绾側着身體,面對着宋屠蘇,緩緩道,“一部分人假裝山匪,一部分假裝出來抓山匪。村子需要依靠,自然會接受大家,還會主動尋找安身立命的地方。不過衙門那邊,需要人提前打點。”

自導自演的,有些卑鄙的戲。

輕輕拍着手,鄭琰鋒笑道:“可行、可行。衙門那邊我會直接讓人去打點。這一代估摸着真有山匪,不過人數應當不多,咱們不如假戲真做,把那群山匪逼出來。至于來歷,就說江湖幫派吧。”

扭頭看向宋屠蘇,蘇绾仔細注意着她的臉色,不知道究竟是接受,還是反對,亦或是厭惡這樣卑鄙的戲。

“确實不錯。”宋屠蘇點頭。

“那行,這個簡單,我派人就能辦好,咱們直接進京?”鄭琰鋒立刻說。

雖然蘇绾一路上都沒有看到巴索圖和他帶來的人,但這些人切切實實的待在隊伍中,只是鄭琰鋒安排的太好,以至于蘇绾一次都沒看到過。

時候過去那麽久,消息也不可能永遠隐瞞,巴魯克恐怕早已知道此事。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越早面聖,把巴索圖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就越好,鄭琰鋒是這麽想的,宋屠蘇顯然也是這麽想,她立刻就站起來,道:“明天一早騎快馬走!”

借宿去的是裏正家,屋子最好,院子最大,雖然有散養的雞,但很幹淨。

房屋非常敞亮,同樣是側房,地上鋪的是獸皮和被褥,摸上去就十分柔軟暖和。依舊是老太帶着兒媳燒了熱水,做了吃食,第二天侍衛放下銀子,大家就這麽一言不發的離開。

這回進京的就只有鄭琰鋒、一個丫鬟、一個侍衛、宋屠蘇、蘇绾,還有王增。一直以來出面跟村裏人說話的那個侍衛被鄭琰鋒留下,負責蘇绾說的計劃。

除了這六個人,蘇绾也終于看到另外六個人。

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但依稀用了村裏的小馬車,趕車的車夫穿着村裏的衣服,臉上似乎抹了灰,還有兩個人跟着走,馬車裏應當就是巴索圖,看樣子也經過僞裝。

忽然發現鄭琰鋒這裏都是人才,這或許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蘊。

一路疾行,蘇绾坐在宋屠蘇後面,馬屁颠簸的厲害,風似乎會拐彎兒似的,刮在臉上生疼生疼。一開始還能忍受着看看周圍,但等進城後,宋屠蘇速度依舊未減,蘇绾也終于沒有精力去看。

當馬屁終于停下的時候,蘇绾差點從馬上跌下來。

雙手扶着蘇绾,幹脆抱下來,宋屠蘇大步走進一扇大門,迅速進了一個小院,用腳提開門,把蘇绾放在床上,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我要馬上進宮,你等我回來。”

全身都酸疼的厲害,蘇绾想問這是什麽地方,全然放松的身體卻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根本沒有反應的時機,蘇绾無比厭惡自己這樣軟弱的身體。

稍稍有了精神,身體的疼痛讓蘇绾不得不醒過來,終于可以打量這個屋子。

床邊雕花磨損的厲害,漆掉了許多,露出裏面木質的材料;矮桌似乎是剛剛擦拭過,還泛着微微的水漬,同樣掉漆;地上鋪着平滑的磚石,似乎是踩過太多次,磨的很是平滑。

很舊,但是很幹淨的屋子。

門關着,看不到外面,蘇绾也就沒有出去,重新回到穿上坐着,伸手摸柔軟的被褥。最近剛剛清洗過,有很溫暖的味道,很薄,并不太保暖,但卻讓人感覺十分舒适。

這裏大概是……她曾經帶過的地方吧。

身上的酸疼好了些,蘇绾再次躺下,這次睡的有點久,久到醒來後,天竟然已經微微泛白。

‘吱嘎’房門發出老舊的摩擦聲,一個人閃身而入,正好看到床上的蘇绾看過來,一邊脫身上的衣服一邊走近,低聲道:“休息好了?這是點心,先吃點。”

往裏面挪了挪,讓對方上床,蘇绾摸索着接過點心,啃了一小口,問:“如何?”

“從宮裏出來很順利,只是鄭琰鋒派出去的人說,昨天壘城縣令遺孀張氏帶着一家人來京告禦狀,被皇帝知道,發了很大的火。原本碰上此事的也不過是府尹,他大約是想撈些好處,就答應替壘城縣令深淵,但府尹前些日子又得罪了人,那人就給捅到皇帝眼前。”

“這事兒原本跟咱們沒關系,可等将來皇帝知道了,又得是麻煩。”宋屠蘇終于躺下,腳碰到蘇绾的小腿,道,“怎麽這麽涼。”

吃完點心,即便是黑暗中看不清宋屠蘇的表情,可蘇绾知道,她現在必然不耐煩。

若是壘城之事過去一些日子,沒有人來告禦狀,到時候再提起來,也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期間鄭琰鋒還可以讓家裏幫忙,給壘城安排一個好官,可現在計劃完全沒用,皇帝又知道了,就有些麻煩。

“張氏為何如此快的來京,還敢告禦狀?她應當知道壘城的一切才對。”蘇绾疑惑,感覺腳慢慢暖了,就忍不住感慨,“果然有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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