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終于不是瑣事了
還是平時乘坐的馬車,外面看着極為普通, 裏面也很普通, 只是此時多了個炭盆, 多了個玲兒。從小門離開, 徑直從胡同出來, 再走不遠就是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
雪早已打掃幹淨,外面擺了許多攤子, 街兩邊的商鋪也都開了門,蘇绾掀開簾子看向外面, 第一次見這麽多的京城人士。
“過些日子更熱鬧。”玲兒見蘇绾一臉的好奇, 就笑着說,“越接近年關, 進京的人就越多。”
“玲兒家是這裏的?”蘇绾忽然問。
把馬車裏的墊子整理好,玲兒低着頭回答,“不是, 奴婢家是哪兒的早已記不得了。”
賣身契中,寫着玲兒大約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被賣到鄭家, 一直到現在跟着蘇绾。鄭琰鋒果然選人也不會選擇讓人懷疑的人, 玲兒這樣的沒有家的牽絆,正好能安心跟着蘇绾。
眼睛快速掃視外面的店鋪和一個個商販, 蘇绾沒再說話。
昨天晚上的時候就想着出來一趟,早晨有些忐忑的問宋屠蘇,好在這人立刻答應,還找人幫着趕馬車。車夫不是邊城大營跟來, 而是宋秋那邊認識的世交,看着年齡約莫有四五十歲,聽老實。
蘇绾感覺車夫必然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只是宋屠蘇既然沒說,她也就沒問。
忽然,馬車晃了晃,緩緩停下。
玲兒掀開布簾探頭看向外面,不一會兒縮回來道:“前方有個老人家倒地……”
“我們等一等。”蘇绾并不打算出去露面。原本出門時就想着一定要小心些,至少在宋屠蘇能真正露面之前,她這個宋将軍的女人也得跟着腳步走,以免将來有人拿她做文章。
自認為還有那麽一點點頭腦,蘇绾等了許久也沒見馬車動,終于忍不住掀開馬車小窗的簾子往外看。
斜對面也有一輛馬車,看着挺華貴,再往前就是倒地不起的老人,此時圍了不少人,卻沒有人上前,依稀能聽到有人說去找大夫了,又說這老人的身份。
老人的衣服鏽有流雲花紋,在深色的對襟長衫上鏽這樣的花紋其實并不合适,其他人或許會覺得有些奇怪,但蘇绾卻下意識揪緊衣袖。
“扶我下馬車。”忙不疊坐起來,蘇绾有點急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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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忙鑽出去,玲兒站在馬車旁扶蘇绾。車夫眼神閃了閃,卻也沒阻止,只是一邊照看着馬車,一邊盡量靠近蘇绾。
快步上前,蘇绾低頭看地上的老人。
“大夫來了,這位姑娘請讓開。”就在蘇绾想要伸手檢查老人身體的時候,旁邊突然沖出來兩名下人,帶着一個頭發花白的大夫。
被推到旁邊,蘇绾腳步有些踉跄。玲兒想說什麽,蘇绾沖着她輕輕搖頭,站在旁邊看着大夫把脈,随後松了口氣道:“氣急攻心所知,老朽開個方子,一劑藥便好。”
兩個下人擡起老人,上了華貴的馬車,蘇绾看到老人的手指忽然抖了抖,她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不是眼花。
回到自己的馬車上,蘇绾問車夫,“可知道那位老者是誰?”
“姓錢,人稱老錢頭,京城至少六成糧店都是他的,堪稱富甲天下。”車夫慢悠悠的說着,就這些還沒完,老錢頭家裏還有個侄女,是宮裏挺受寵的妃子,只是品級不高。
馬車繼續往前,蘇绾卻沒有繼續看的心思,草草看完便吩咐車夫回去。
回到院子裏,宋屠蘇不在,隔壁院子正在做炕,晚上就能試着燒燒看,蘇绾坐在炭盆前面,心亂如麻。她上街就是想碰碰運氣,若是有跟木牌上花紋一樣的,便上前試探,卻沒想到直接遇到了。
想到老人最後抖動的手指,蘇绾總覺得他肯定不是真的昏迷,否則為何她下了馬車,大夫就來了,最後還故意抖動手指,好像……老人是故意引她下馬車似的。
只是為什麽,蘇绾想不通。
就連上次在壘城遇到追出來的夥計,她也想不通為什麽,沒有人跟她說更多的東西。
“又發呆?”宋屠蘇不知道什麽時候進門,從懷裏掏出一包點心放在桌子上,手伸到蘇绾前面晃了晃,道,“今天出去怎麽樣?恩?”
回神,看着宋屠蘇跟往常一樣的模樣,蘇绾笑了笑,道:“也沒啥,就是看看,比邊城大營好得多。”
“那是自然。”宋屠蘇點頭,“我晚上進宮,你不用等我。”
“好。”蘇绾點頭。
像往常一樣爬上床睡覺,卻越來越冷越來也冷,最終蘇绾只能坐起來 ,下床撥弄炭盆,蹲在炭盆前面慢慢地暖和身體。
習慣一個人存在的時候,當自己再次一個人,便忽然習慣不了。
外面的風很大,冷的刺骨。
似乎能感覺到外面不停變化的影子,蘇绾有點害怕的裹緊身上的披風,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祈禱宋屠蘇快些回來。
她大概……離不開那個人了。
‘嘟嘟嘟’,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蘇绾差點坐到地上,她趕忙站起來,大步走向門口,想也沒想的拉開門。
門外卻不是宋屠蘇,而是別人。
“進屋說!”來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左右,閃身進門,并且快速關上門。
屋裏沒有點燈,只有炭盆裏紅彤彤的光亮,并不能讓蘇绾看清楚這個闖進來的人,只是奇異的,她并沒有開口大喊,反而冷靜的聽對方開口。
黑暗中,似乎是彎腰行禮,對方的聲音聽上去很陌生,“我是老錢頭,白天故意引蘇姑娘出來一見,還請見諒。”
“老錢頭?”下意識摸了摸貼身藏着的木牌,蘇绾的聲音有些許詫異,但更多的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了然,“你認識我?”
“不認識。”老錢頭道,“但我知道蘇姑娘是誰。這是我的信物,你看完便知……我不宜久留,下次有機會再見。”
黑暗中,老錢頭扔給蘇绾一個東西,便轉身開門、關門,一氣呵成。
要不是手中真的多了個東西,蘇绾還以為剛剛不過是她的幻覺。摸索着找到油燈點燃,蘇绾這才看清楚手中的東西,是一封信。
一點一點看完信,蘇绾手抖的厲害,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害怕還是興奮,只是摸索着掌心中的木牌,就這麽端坐在炭盆旁邊,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宋屠蘇依舊沒回來,蘇绾卻一點都沒覺得困。
外面玲兒已經起來,去隔壁院子端來熱水,伺候着蘇绾洗漱完了。蘇绾再去隔壁院子看看炕燒的怎麽樣,順便看看豆腐。
“熱得太快。”王增很興奮的摸着炕說,“頭一天抹泥,燒一晚上就能燒幹,早晨我試着躺在上面,很暖和。”
“炕面再加一層瓦片,不能熱的太快,這樣也不保暖。”蘇绾摸了摸現在還溫熱的炕,道,“直接去那邊的院子做。”
“成。”王增點頭。
宋屠蘇還沒回來,蘇绾單獨去宋秋那邊,一起吃早飯。
吃了飯,宋傳兒出門念書,宋九兒被打發出去,宋秋一臉凝重道:“屠蘇被留在宮裏,恐怕會出事,你若是想走,便現在走吧,我不會攔着。”
“我不走。”蘇绾淡淡道。
還想說什麽,宋秋張了張嘴,忽然捂着嘴咳嗽,便不再說話。
從宋秋那裏出來,蘇绾回到宋屠蘇的院子裏,對玲兒道:“你去鄭家一趟,就說我有事。”
“是。”玲兒躬身道。
再次來到這個院子,蘇绾的心境卻再次的不一樣,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是淡定,第三次是胸有成竹,而這次……她心裏大約是興奮。
并不差異蘇绾會來,鄭琰鋒看着養好了傷,胖了許多。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皇帝見了宋将軍。”鄭琰鋒示意蘇绾坐下,道,“我只顧着盯着寧家,去忘了還有個皇帝。現在消息還沒打聽出來,得等等。”
人被扣下,八成不是好事。
摸索着掌心的木牌,蘇绾道:“寧家去壘城的人回來了麽?”
“今天就能進京。”鄭琰鋒道。
“有沒有把握殺了他?”
“你想?”
仿佛第一次認識蘇绾,鄭琰鋒擡頭,仔仔細細地看着她,眼中有着顯而易見的不解。以前的蘇绾或許會出一些卑劣的主意,但從不會說這種話,此時的蘇绾看着有些許不同。
“皇帝遲遲不肯放出巴索圖,現在又扣下宋屠蘇,其意大約是想找機會放了巴索圖。”蘇绾的聲音有些冷,她下意識伸手,靠近火盆,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話讓鄭琰鋒更加詫異。
聖意難測,即便是鄭家這樣的世家,朝堂有不少人為官,後宮也有人,就算如此,也只能揣摩個大概意思,此時蘇绾突然這麽說,在鄭琰鋒看來,她大約是瘋了。
“我會想想辦法,至少宋将軍不會有性命之憂。”鄭琰鋒也只能這麽說。
無聲地笑了笑,蘇绾站起來,道:“宋家當年發生了什麽,你可知道?”
“什麽?”鄭琰鋒顯然不知道。
在昨天之前,蘇绾也不知道,而且也并不想知道。只不過她現在覺得,即便是宋屠蘇最初想給自己說的那些,恐怕也只是皮毛而已。
偌大的宅子,若不是皇親國戚,那得是何等的軍功才能得到皇帝親賜。
最初的宋家,就是那等名副其實。
昨晚得到的信中,講了許多許多,讓蘇绾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