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概還是瑣事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豆子,經過加工卻能變成嫩滑爽口的豆腐, 沒有任何豆腥味, 只留下豆子最純粹的香味, 哪怕是不喜歡豆子味道的人, 也可以吃夾了各種配菜, 制作而成的菜。
尤其是天那麽冷,熱乎乎的一盤豆腐做成的菜, 這麽新奇的出現,甭管其他, 至少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接受。
第二次早晨把做好的豆腐送出去, 鄭琰鋒派來的夥計就拿出一袋錢,連并一封信。
送豆腐的是王增, 他把銀錢和信交給蘇绾。
忙了這些天,隔壁院子已經有了套路,王增過濾豆漿, 王大和王二推磨,阿五燒火, 蘇绾只負責點石膏, 做好的豆腐會放在盛有豆漿清的水桶中。天這麽冷,豆腐做好後可以放好幾天。
阿醜趴在炭盆旁邊, 蘇绾把腳放在它身上,銀錢扔到一邊,拆開封漆的信。
宋屠蘇手裏拿着一卷書,看樣子挺認真, 但蘇绾剛剛過去看過,她似乎是拿倒了。玲兒坐在小杌子上,正在幫蘇绾縫制荷包,她的手很巧,比蘇绾好上太多太多。
“五五分,咱們有二百一十兩。不愧是鄭琰鋒。”蘇绾放下信,去拿裝錢的袋子,大概看了看,笑道,“這下有錢了。”
信中除了簡短的文字,大部分都是簡單的記賬,蘇绾找了個單獨的賬本謄抄下來。
忙活完,把賬本放到枕頭底下,蘇绾伸了個懶腰,就覺得有什麽不自在,扭頭一看才反應過來。玲兒低頭笑着,但手上的動作依舊如此,宋屠蘇還是盯着書看,似乎是根本沒聽到她說話。
二百兩銀錢對于鄭琰鋒或許不算什麽,對于宋屠蘇來說也不算什麽,但這只是開始,至少以後生意擴大,或許每天都能拿到兩千、一千兩也說不定,至少蘇绾有這樣的野心和幻想。
忍不住過去趴在宋屠蘇背上,蘇绾指着她手裏的書問:“看什麽呢?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在想,張氏背後的人。”宋屠蘇随口說道,見蘇绾的手耷拉着,就伸手摸了摸,頓時皺眉,“怎麽不好好待在炭盆旁邊,手這麽涼?小心一直這麽涼,會長不高。”
“你聽誰說手涼長不高的。”蘇绾不滿地扁嘴,并未去附和宋屠蘇的話,反而道,“我手裏有了銀子,請人做炕如何?”
“需要多少人?我去叫他們來幾個。不用請人。”宋屠蘇放下書,也不再提剛剛的話。
一大早起來,從宋秋那裏吃完早飯回來,蘇绾就開始盤算做炕。瓦片都是現成的,磚石也簡單,直接用銀子買,就是天太冷,和泥壘炕最好是一天完成,三四個人似乎就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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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增他們不是泥瓦工吧?”蘇绾問。
“私兵裏面有泥瓦工。”宋屠蘇想了想說,“什麽時候需要?我把他叫過來。”
“東西都準備好就讓他過來吧。”蘇绾道。
不止造一個炕,要準備的材料自然得多一些,不過現在手頭銀錢有限,蘇绾計劃着先做宋屠蘇院子裏的,隔壁院子的,再去宋秋的院子裏做一個,其他的等有銀錢了慢慢做。
瓦片、磚石等等在京城也要比其他地方貴,好在來錢也快,倒是不用太心疼。
買這些東西,蘇绾和宋屠蘇一起找宋秋幫忙,從宋秋院子出來,蘇绾忽然想到宋屠蘇說過的那些哥哥們,這麽多天過去,竟一個也沒見到,動靜也沒聽到。
這個宅子非常非常大,現在蘇绾也沒走完過,即便如此他看到的院子沒有二十也有十幾個,更別說前堂、中堂、後堂等等,只可惜現在荒廢的厲害,都結了許多蜘蛛網。
恰巧玲兒留在院子裏,前後都沒人,蘇绾就好奇的問了。
“賭場和青樓,還有其他下三濫才喜歡去的地方都有他們。”宋屠蘇面無表情道,“一年到頭都不見他們回來,你要是想認識,回頭我把他們叫回來就是。”
“啊……”蘇绾有點窘,趕忙說,“還是不要了。”
總聽宋屠蘇說那幾個哥哥們不學無術,不成器,可蘇绾沒想到他們竟直接不會來,便是想象中最纨绔的人也沒有這樣的。
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宋屠蘇的臉色,蘇绾後悔這麽問,接下來卻不敢說話了。
進了院子,宋屠蘇看到門口站着個人,應當是宋屠蘇的親兵之一,她趕忙擡腳進屋,身邊的宋屠蘇停在門口,不知道說些什麽。
撥弄着炭盆,蘇绾等了一會兒,回頭再看,院門旁邊的宋屠蘇和親兵已經消失,大約是出去了。
雙手抱着阿醜,蘇绾起身走到門口。
“小姐要出去?”玲兒站起來,去拿衣架上的大氅。
“到隔壁看看。”蘇绾溫聲道。
心中有些憋悶,索性出來散散心。隔壁院子裏,一間屋子已經單獨騰出來,廚房裏依舊在忙活,蘇绾進門,看到阿五在燒火,王大、王二推磨,王增坐在一旁百般無聊的樣子。
“啊,蘇姑娘。”見蘇绾進來,王增趕忙站起來。
“我來看看,豆腐做了這麽多了?”蘇绾走到牆根看了看并排擺着的木桶,想了想道,“可以取出一些做豆幹,辣味的和五香的,調料回頭我配好了送過來。”
“好嘞。”王增答應道。
看了一圈,似乎也沒什麽可忙的,蘇绾只得回去。
宋屠蘇還沒回來,外面看着天陰的厲害,不知道還會不會下雪。這麽想着,下午的時候宋屠蘇依舊沒回來,外面卻下了雪。
“拿油紙傘,咱們出去等。”一整個下午都坐立不安,蘇绾覺得胸口莫名悶得厲害,幹脆到小門後面等着。到了小門後面,雖然冷的厲害,卻覺得心裏舒服許多。
屋檐上有長長的冰棱,看着危險異常。
擡頭看着,蘇绾有些恍惚,她感覺很危險,下意識往門後站了站,扭頭道:“玲兒,站過來一些。”
雖然不解,玲兒卻還是乖乖地站過來,哈着氣,搓了搓凍的通紅的雙手。
天慢慢暗了,蘇绾正想着要是宋屠蘇再不回來,就回去。卻剛好小門被推開,宋屠蘇帶着寒氣進來,頭上、身上都是還沒融化的雪。
飛快的抖着身上的雪,似乎能看到身體裏隔着薄薄的衣裳滲透出來的熱氣,宋屠蘇松了口氣,往裏面走了兩步 ,忽然回頭,對上蘇绾的眸子。
快步走回來,宋屠蘇伸手摸蘇绾的臉。
“這麽涼?在這裏站多久了?”有些心疼的樣子。
宋屠蘇的手是溫熱的,很舒服,蘇绾笑,“剛過來。”
“快回去暖和。”宋屠蘇不由分說的拉着蘇绾的雙手,在雪中姿勢有些別扭的回院子。剛進門,也沒等暖和,就急忙轉身出去,不一會兒風風火火的從宋秋那邊拿來吃食。
晚飯在屋子裏吃完,蘇绾一直沒出屋。
晚上上床休息,宋屠蘇忽然說:“人我随時能帶來,明天或者後天,皇帝可能會招我入宮,到時候你不用等我,自己該做什麽做什麽。”
蜷縮在被窩中的手忽的一緊,蘇绾下意識問:“什麽事?”
“還不清楚。”宋屠蘇的聲音在黑暗裏顯得格外清晰,像是貼在耳邊,“鄭琰鋒那邊打聽到的。皇帝在貴妃那邊歇息,偶然說漏嘴。似乎是巴魯克派來使者,打探巴索圖的存在,皇帝猶豫要不要讓使者知道,叫我進宮,興許就是為了這事。”
宋屠蘇身上真的很溫暖,蘇绾總是忍不住靠近。
聽她說完,蘇绾問:“寧家去壘城的人,也到了好幾天吧?”
“恩,早到了,恐怕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宋屠蘇嘆了口氣,“飛鴿傳書的話,京城寧家恐怕也知道。鄭琰鋒讓我進宮小心一些,可我能怎麽小心呢?”
當初進壘城,原本就沒有如何隐藏行蹤,就算喬裝打扮過,臉還是原來的樣子 ,又是外地人,有人要是真想打聽什麽,本地人很容易就能想起來。都時候畫像一出,宋屠蘇和鄭琰鋒頓時就會無所遁形。
原本計劃的很好,進京把巴索圖交給皇帝,等文武大臣都知道巴索圖被抓到京中,皇帝再賞一下鄭琰鋒和宋屠蘇,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結果皇帝遲遲不肯讓文武大臣知道巴索圖的存在,弄得鄭琰鋒和宋屠蘇也只能假裝沒來京城,現在又出了張氏那檔子是,寧家插一腿,事情頓時就變得複雜。
從皇帝的角度來看,參與此事的人越多越好,他更容易平衡,但對于宋屠蘇來說,就宛如懸在頭上的巨斧,随時都有可能劈下來。
很早很早以前,還在邊城大營的時候,蘇绾就想過,玩弄權利的人,大都十分冷血,她現在也還是忍不住想,這其中究竟是關聯了多少利益,以至于參與的人越來越多。
倘若她只是個安于後宅的女人,倘若宋屠蘇是真的男子,或許這些事蘇绾都不會知道,她也只是被困于後宅的方圓天地中經營着自己的日子,可兩個人都十分特殊,以至于朝前那些隐藏着美好幕布下面的東西,赤-裸-裸的屢次擺在蘇绾面前。
背對着宋屠蘇躺着,蘇绾再次摸了摸自己貼身藏着的木牌,她時時想着,或許自己也并不是真的遠離了朝前,至少此時,她是真的想要得到些什麽,可以幫一幫宋屠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