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非日常
“最近釀的茶酒，嘗嘗？”蘇绾指了指酒杯。
淡青色的酒, 散發着淡淡的茶香和酒香, 還有絲絲甜味, 濃而不膩。這是蘇绾突發奇想, 讓隔壁院子的王增等人在制作豆腐的時候順便在溫暖的小廚房發酵, 沒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從未見過宋屠蘇喝酒，她似乎從不喝酒。
端起酒杯聞了聞, 抿了小小的一口，宋屠蘇笑道：“挺好。”
“我也覺得挺好。”蘇绾給自己倒了一杯, 慢慢品着, “閑來無事，燒燙一壺熱酒, 坐看雲淡風輕，豈不美哉？”
“恩。”宋屠蘇輕輕點頭，眼睛卻看向門口。
放下酒杯, 蘇绾其實沒喝多少，她覺得自己似乎更适合喝茶, 酒再怎麽溫和, 也還是酒的味道，太沖, 讓她覺得嘴巴和肚子都火辣辣的。可這時候蘇绾覺得自己必須得拿出來，兩個人一起喝一點。
兩個人總是靜默并不那麽好受，蘇绾心中想了很多很多，獨獨面對宋屠蘇的時候 , 卻只能找出一點點說辭。
“這些日子鄭琰鋒送來的銀子越來越多，我讓王增送了一些去郊外。”蘇绾淡淡道，“冬獵馬上要到了，如果……聖旨很快就要來了吧？”
終于打起一些精神，宋屠蘇仰頭喝掉杯子裏的茶酒，道：“等着呢。”
宅子終于整治的差不多，那些宋屠蘇哥哥們的院子蘇绾都沒怎麽太多整治，只是把破敗的厲害的地方稍稍修補，外面空了的花園就這麽空着，除了為了招待鄭九娘和鄭七娘收拾的院子，碩大的宅子其他地方依舊空曠。
拿出一錠銀子遞給玲兒，蘇绾道：“去換成銅錢，發給匠人們。”
“是。”玲兒拿了銀子沒馬上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
“怎麽？”蘇绾問。
“先前被送出去的匠人還不死心，一直堵在大門口。”玲兒有點為難地說，“門房一天趕三次都不行，實在是沒法子了。”
平時偷奸耍滑，只要不太過分，蘇绾也只是扣一些工錢而已，連續幾天都如此，便不再雇用，直接趕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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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個人大約是看出宅子裏沒什麽人，主子露面的就幾個，下人更是數的過來，再加上平時幹活的時候偶爾跟過去幫忙的下人聊天，便也能知曉情況。
覺得宅子裏沒什麽人，又荒涼，便大着膽子想訛詐了。
“找幾個身體壯實的 ，綁起來送去衙門。”蘇绾道，“咱們不怕打官司。”
“是。”玲兒趕忙應聲，低着頭退了下去。
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去一日，蘇绾再次收到鄭琰鋒送來的信和銀子，其中除了簡單的記賬以外，還有蘇绾這些日子一直等待的消息。
把信扔到炭盆中，蘇绾打開箱籠翻找衣服。
“阿五，你去叫玲兒過來一趟。”蘇绾拿出幾件衣服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對站在身後寸步不離的阿五說道。
不多久，玲兒進來，外面黃鹂和翠柳站在院子裏，這些日子應當是學了不少規矩，并未叽叽喳喳的亂說話。
“叫下人們都準備好。”蘇绾頭也不回地說。
這些話早就提前叮囑過，玲兒一聽就明白，趕忙出去安排。
終于能随便離開屋子，宋屠蘇經常待在院子裏，只是她喜歡獨處，旁人總是看不到而已。
從外面回來，剛進屋就看到擺在炕上的衣物，宋屠蘇挑眉，“來了？”
“恩，換好衣服吧。”蘇绾點頭 。
約莫午時，門房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說是傳旨太監來了。
頓時蘇绾和宋屠蘇神情就是一正，府中上上下下的下人也全都咯噔一下，宋秋那邊的院子也早就準備好，此時倒是沒什麽奇特的。
前些日子蘇绾特地讓玲兒給下人們立規矩，其中練習次數最多的便是迎接聖旨。
宋屠蘇和宋秋領頭跪在最前面，蘇绾稍後也跪着，後面浩浩蕩蕩的跪着下人們。傳旨太監等所有人都準備好，這才慢條斯理的宣讀聖旨。
宋屠蘇上前接旨，宋秋便拿了蘇绾給的銀子上前。
并未推拒，傳旨太監收下銀子，沒說什麽，轉身就走。
也真的不需要說什麽。
這回冬獵人選，恐怕只有宋屠蘇才會專門傳達聖旨，其他人約莫上朝的時候便知道了。
宮裏罰跪，人盡皆知，此時又大張旗鼓的傳旨，恐怕宋屠蘇早已成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大約宋屠蘇現在還好好的待在府中，其他有心人才覺得奇怪吧。
過了這麽些平靜的日子，終于又要再起波瀾。
蘇绾心中有一點點興奮，她從最開始的逃避，到現在的興奮，與其說是因為知道的越來越多才不得不改變，不如說蘇绾內心裏大約就喜歡這種。
同為女子，宋屠蘇可以成為将軍，她蘇绾沒那麽大的本事和能耐，便好好下一把棋，如是也極好極好。
“再怎麽說你也是将軍。”蘇绾笑道，“帶幾個人肯定可以。”
“恩。”宋屠蘇也有點躍躍欲試。
獵場離京城有些距離，當中騎馬或者坐馬車。皇帝自然是馬車、騎馬都有，還帶了幾個妃子，大臣們大約也都帶了家眷。
極不起眼的小馬車中，蘇绾和玲兒坐在裏面，阿五和其他人在外面跟着走。
自從露面以來，便沒有人跟宋屠蘇說過話，甚至不敢跟她對上眼。明明都是将軍，其他人卻可以近距離跟随皇帝，獨獨宋屠蘇被排除在外。
心中大約也有些郁悶，宋屠蘇便徑直跟在小馬車旁邊，馬兒噠噠噠的走着。
拿了鐵棍撥弄炭盆，蘇绾笑着對玲兒道：“以前出過城嗎？”
“回小姐，自從被買進鄭家，奴婢就從未出過城。”玲兒低聲道。
“等到了獵場，就有機會好好看看外面的風景了。”蘇绾放下鐵棍，拿了豆幹放在炭盆上面烤，“好好看看外面究竟跟城中有什麽不同。”
一直沒下過馬車，直到獵場。
經過衛兵檢查，馬車進到獵場中，已經有不少帳篷搭了起來。宋屠蘇站在不遠處，蘇绾快步走過去，看着一望無際的獵場，道：“是不是跟草原有點像？”
不知道在想什麽，宋屠蘇一時間沒回神，蘇绾也不再理會她，招呼大家搭小帳篷。
上好的獸皮，還有裏面填充了鴨絨的棉被，帳篷外面看平凡無奇，裏面卻幹淨的緊。蘇绾特地選了個比較高的地方搭建，向陽又能看到遠處的風景。
“皇帝沒有召見。”宋屠蘇不知想到什麽，沒頭沒尾地說。
“不急。”蘇绾也沒頭沒尾地回答。
差不多都安排好後，狩獵即将開始，宋屠蘇必須的和其他官員一起，只是她雖然是将軍，卻沒有任何人跟她說話，她便随便找了個能看到蘇绾的地方站着。
帶着阿五站在遠處，蘇绾笑道：“看那鹿，不知道餓了多久，都不能走了，皇帝必然能射-中。”
“果真。”蘇绾抿着嘴笑了笑，繼續對阿五說，“你看，他們都很高興。”
轉頭瞧見阿五不解的看着自己，蘇绾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解釋着說，“刀劍無眼，也不知道是危險還是安全。阿五，你看，寧宜修和鄭琰鋒站在一起，他們應當都是世家子弟。那邊還有文武大臣……”
離得很遠，蘇绾卻一眼就能看到宋屠蘇的所在。
她身上的衣服是蘇绾親自找出來的，她頭上戴的盔甲是蘇绾親手設計，她即便是很不顯眼的站在那裏，對于蘇绾來說，卻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遠遠地站着，宋屠蘇百無聊賴的看着那些人表演，山呼萬歲，她轉頭看向臉上笑眯眯，不知道在說什麽的蘇绾，覺得心中莫名柔軟。
這場冬獵對于其他人來說，或許只是接近皇帝，立功的時機而已，可對于宋屠蘇、對于鄭琰鋒、對于寧宜修等人來說，甚至對于蘇绾，這其中有着多少的期待和盼望，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一部分人騎着馬前去狩獵，宋屠蘇也在其中。
看着宋屠蘇的身影消失，蘇绾轉頭對阿五說道：“咱們回去吧。”
回到小帳篷，炭盆已經燒好，蘇绾趕忙過去烤冰涼冰涼的手。在屋子裏有炕，溫暖的緊，可再怎麽暖和一旦出來，也會立即變得冰涼冰涼。
“周圍的帳篷都知道是誰家的麽？”蘇绾問從外面進來的玲兒。
“都知道了。”玲兒說着遞上來一張紙條，這自然不是她寫的，而是鄭琰鋒幫的忙。
看了幾眼紙條，随手扔到炭盆中，蘇绾對玲兒點頭，“下去吧。”
一直停滞不前的案子，雖然來龍去脈顯而易見，可皇帝不開口，下面的人就又繼續操作的機會。蘇绾早就讓鄭琰鋒幫忙盯着張氏，果不其然，她也進了獵場。
總是在等待，因為蘇绾覺得京城的生活挺好的，雖然她依舊無比的想要報仇，卻還是不太想放棄，京中這種複雜的，像是看着一幕幕不同戲曲的生活。
大概就像說書先生說的那樣：将軍太俊美，惹得女子一見鐘情，不願離去吧。
深吸一口氣，端坐着，蘇绾定定的看着帳篷門口，對阿五說：“外面狩獵的該回來了吧？這麽冷的天，肯定不能在林子裏過夜。”
早已習慣蘇绾總是會說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問話，阿五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專注地看着蘇绾，等待她真正的指示。
外面，終于有獵到野豬、鹿等人凱旋而歸，亦有兩手空空者，沮喪地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