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禮尚往來

七一中學,簡稱一中,很是特立獨行,軍訓都非要比其他高校提前,以彰顯自己确實是獨一無二。

八月二十全體新生報道,二十三號就正式開始了訓練課程。

莘莘學子突然從頹廢的假期裏被拎了出來,丢進了這毒辣的烈日之下烘烤,都有種命不久矣的哀怨。操場後方的列隊裏,一個女生微微閉着眼睛,想着心靜自然涼,心靜自然涼......結果思想輔導還沒進行到一半,眼前一黑,直愣愣的就倒了下去。

周圍一陣驚呼。

後排的徐康寧忍住了人本能躲開的反應,很自然的擡手接了一把,女生軟綿綿的挂在他的臂彎裏哼,“不行不行……我要死了……”

“死不了的,”徐康寧蹲下身扶好她,剛好這邊的動靜也引起了教官的注意。

“怎麽回事兒?”

“教官,她又暈倒了。”徐康寧說。

教官摘下帽子,過去像拎小雞兒似的把人扛了起來,擡手指了指徐康寧,“旁邊那個女生,跟我一起把她送去醫務室。”

徐康寧堂堂一個男子漢……

“教官,您睜眼看清楚,我是男生!”徐康寧也不管會不會被罰,大聲的怼了回去。

教官哼了一聲,“滾起來,先送她醫務室,回來了我再教訓你。”

暈倒的女生名叫陳曦,是徐康寧的忠實“帶刀侍衛”,只可惜這侍衛脾氣彪悍身體素質卻有待提高,紫外線恐懼症似的,太陽一曬就弱如黛玉,站都站不穩。

“你這恨不得一天暈一次的,我這胳膊真的承受不住,你是不是考慮悠着點兒。”徐康寧揉胳膊,酸的很。

陳曦喝完了糖水,小臉白的像吸血鬼一樣,只見她一擡手搭住了徐康寧的小臂,羸弱的聲音似有若無,“大王啊,不等你手臂廢,奴家我怕就要駕鶴西去了。”

“得了吧你,鶴能駝的動你我也是服,你看看你,躺着肚子上的肉都難平,想上天?沒那麽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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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康寧開口傷人命,只見陳曦搭在他小臂上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落了下來,聲音之響亮,簡直超乎了徐康寧的想象。

徐康寧二話不說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教官,她生龍活虎可以繼續訓練了。”

陳曦一把拽住他,鼻子一皺,看了一眼門口沖進來的教官,虛弱的真情實感,“勝爺,不行,哎呀,我的頭……我頭暈的很,超級暈,哎呀我看你都是重影,好幾個你了我的勝爺……”

勝爺,三連二排的教官,個高腿長滿臉坑,一度讓徐康寧覺得老天瞎了眼,真是暴殄了這麽珍貴的高個子。

他眼睛很大,一眼掃過來,感覺視野都開闊不少。勝爺看了陳曦一眼,又瞟了徐康寧一眼,“徐康寧,你讓她休息吧,你回隊列。沖你剛才的态度,我覺得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你等一下去當着全班的面,五十個俯卧撐證明一下你自己,免得說我眼瞎把你認成女生。”

徐康寧一個白眼翻到一半兒,旁邊床位的男生估計是憋了很久,很不厚道的笑了出來。

徐康寧那翻到一半的白眼直接轉手送人,給了那位頭頂紗布的男生。

所以說路見喜劇千萬別笑,不然平白無故,就遭到一通鄙視。

軍訓第三天下午開始下雨,處于水深火熱中的寶寶們本以為能有一絲絲解脫,結果卻是換了另一種訓練方式,大禮堂裏的黨政教育課程極具催眠作用,徐康寧迎合此情此景,睡完一覺醒來的時候,大部隊都開始往食堂移動了。

陳曦狠狠的揪了一把徐康寧的臉給他醒盹,可以說是非常提神了。

徐康寧煩躁的哼了兩聲,摸了摸自己被揪紅的臉頰,怒斥,“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兒作為淑女的氣質和內涵。你再這樣下去,是要孤獨終老的,沒人會喜歡你的。”

“當淑女你給我搶飯嗎?再說了老娘長這麽好看,不怕找不到男朋友,”陳曦沖他吐舌頭,“走啦大王,去晚了小心勝爺罰你再做兩百個俯卧撐不讓吃飯。”

徐康寧實在懶得吐槽這位長了一身膘的女子哪兒來的自信如此大放厥詞,幾乎是爬着離開了座位,前往食堂。

飯前依舊吼了幾首學習雷鋒,思想境界又得到了一個升華。

徐康寧和特立獨行的一中一個德行,相比同齡男生而言,他真的是矮到了一個境界,基本上和女生一個排次站位,再加上他長得确實不錯,頭發長的能紮小辮,确實有點兒以假亂真,也難怪勝爺總是認錯。

對此,陳曦感嘆,“我覺得,你絕對是生錯了性別,咱們應該天生适合做姐妹的。”

“拉倒吧,我不想和你這樣的大胖子做姐妹,”徐康寧呵呵一笑,“還有,再說我可愛像女孩子,小心我賜你毒酒弄啞你。”

陳曦這帶刀侍衛頗有造反的潛質,毫不猶豫的就怼了回去,“切,你人不大膽小卻不小,想跟我打架?就你那身板,你打得過我?”

徐康寧頗為贊同,“那可不是,您多重量級啊,十二級臺風都吹不走的,我哪兒打的……哎喲~”

陳曦一筷子敲他頭上,感覺自己又被這貨帶進了坑裏,沒等徐康寧反應過來,眼疾手快的搶走了他碗裏的排骨。

“你自己也有排骨,你為什麽總搶我的,哥哥我是要長身高的好嗎!你再吃就真的醜了,太胖了不好,”徐康寧不動聲色地去奪回屬于自己的排骨,被陳曦筷子神功給打了回去。

“滾,我胖我樂意,不吃飽怎麽減肥,”陳曦繼續啃,“再說了,姐姐我也是在發育期。”

徐康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發育哪兒?”

陳曦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憤道,“你別得意,等我哪天瘦成一道閃電,豐胸提臀,閃瞎你。”

徐康寧悠悠地說,“閃電最窄好像得有50米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能不能讓我好好吃飯啊!你大爺的!”陳曦徹底怒了。

“那你把排骨還我。”

“給你給你給你給你,都給你,吃吃吃,你要不長到一米八,我變閃電第一個轟了你。”

徐康寧大笑!

軍訓期間的午休分秒必争,可是徐康寧基本上沒有正兒八經的睡過覺,不是在踢球就是在去踢球的路上,今天隊友不給力,射門的時候直接把球踢出了場外。

結果場外走過的倆人中的某一大高個,姓夏名青禾,自信心爆棚,想着我堂堂大學長怎麽着也得露一把好的。

于是他退後了幾步,帥帥的助跑,擡腳,起射……一個驚豔絕倫的旋身帶起了地上一層的土灰,結果球慢慢的滾到了一邊,靜止不動了。

特麽的!

這也能踢歪了……

夏青禾自我建設的高大形象在一群人的哄笑聲中徹底……垮掉了……

鐘楊易鄙視,你丫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你特麽安靜的路過,還是妥妥的一枚帥學長。

徐康寧扶額,什麽玩意兒這都是!

徐康寧卷起袖子小跑着過去撿起球,說了一句讓夏青禾想當場鑽地洞的話,“學長,你這眼神兒不行,剛才你這麽起腳踢的位置根本就不對,不行我就再給你擺一次,你重踢一遍。”

夏青禾嘴角抽了一下,這人,怎麽還往人傷口上撒鹽啊,哪兒來的!

“這……就...不勞駕了吧。”

“噢,那您請,”徐康寧抱着球擡手往邊上一請,“您看路,恕不遠送了。”

鐘楊易憋笑憋的差點兒內傷,一走出球場,他直接單腿跪地上,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哈哈哈哈哈,我給你重新擺好了,你再踢一次,哎喲我的肚子,笑死我了……”

夏青禾踹了他一腳。

鐘楊易跳起來躲開了,笑的眼淚汪汪,也擡手往邊上一請,“夏少爺您先走,您看路。”

夏青禾又添了一腳,感覺智商和尊嚴受到了雙重碾壓。

暑假最後半個月升高三的要補課,所有人都為了個“考吧也就那樣不考吧又覺得人生差了點兒什麽”的考試,一個個的削尖了腦袋的去拼,完美的銜接上了開學後早出晚歸與日月同出的作息時間,真是奮發向上的新時代好青年。

好青年夏青禾昨天晚上跟小夥伴玩游戲到後半夜,早自習進校門的時候眼瞎差點兒把前車的後輪給撞折了。

“我操,”夏青禾長腿撐地猛的一捏剎車,整個人被帶的往前沖,差點兒直接飛出去。

前車的人明顯搞不清楚狀況,一大早騎個自行車居然還特麽的被追尾,心裏一陣火氣,被這夏末的熱浪一熏,直接沖到了天靈蓋。

“你特麽會不會騎車!”他反手就是一書包砸了過來,夏青禾吓的覺都醒了,連忙把車一扔,整個人跳到了一邊。

“我靠,”夏青禾穩了穩腳步,“不至于吧,這麽大火氣。”

等到看清楚那人,夏青禾指着他的手抖成了帕金森,“你你你你……”

徐康寧腦中搜索了兩秒就把這個手抖成篩子的人和幾天前的球場二傻子重疊到了一起,果真是眼瞎,球踢不好,連自行車都駕馭不住。

真是枉費了這好身高……

雖然他不知道身高和眼瞎有什麽關系,但是鑒于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優點,唯一值得入目的,也就是那一米八的大高個了。

徐康寧從鼻子裏哼氣,白眼一翻,氣沉丹田喊出一句,“我操。”

軍訓是在九月十號結束的,第二天就是開學典禮,徐康寧新生入校成績是第一名,又是校長獎學金的獲得者,也是新生發言代表。

夏青禾正癱瘓在座位上玩手機,只等着念自己的名字然後上臺去領獎,優秀的有點兒得意忘形。

“好,接下來讓我們掌聲有請高一年級新生代表,來着高一一班的徐康寧上臺講話。”

徐康寧雖然個子矮的出奇,但人家長得好看啊,花姑娘似的,一身校服被他穿出了超凡脫俗的清新味道。

花姑娘走上臺,旁邊主持的學姐好心的幫他把話筒調整了一下位置。徐康寧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謝,開始了發言,“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大家上午好。”

一陣轟隆隆的掌聲,帶起了禮堂裏濃膩的花癡氣息。

鐘楊易拐了拐一旁抱着手機刷段子的夏青禾,笑着說,“诶,這不是那個讓你重踢一次的小學弟嘛,看不出來這麽優秀,新生代表呢。”

夏青禾的手機差點飛出去,半身不遂的身子立馬坐直了,“喲,那小屁崽子哪兒呢?”

鐘楊易揚揚下巴,“喏,在臺上演講呢,你特麽眼瞎是不是,看不着怎麽的。”

夏青禾沒理他,把手機息了屏終于坐成了個人樣,“果然人不可貌相,這小矮子人長得矮,本事倒是不小,挺優秀啊!”

鐘楊易哼了一聲,別人優秀跟你有屁關系,眼瞎學長?

“就你有嘴一天巴巴巴,我那是失誤,想當年我媽是要送我去學體育的好不好。”

鐘楊易繼續哼,幸虧沒去,別禍害國家體育了。

夏青禾每天都要被他氣個八百遍,索性不搭理了,一本正經的開始聽臺上徐康寧的演講,聽了一會兒,夏青禾又有些自我懷疑的嘀咕道,“大鐘,你說這小孩兒,長得……這麽好看,真是個男的?”

鐘楊易很嫌棄的鄙視,“嘿嘿嘿,您的眼神兒收着點兒,發射激光呢你,這麽賤。”

夏青禾,“賤你大爺,老子眼神好的很,好嗎!”

“好個雞兒,賤的不忍直視了!”

“不是,我跟你說真的,你自己看這小孩兒,你就說他是不是有點兒太好看了?”

鐘楊易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兩聲,“好不好看關你屁事,怎麽的,荷爾蒙又亂飛了?收着點吧哥,別瞎折騰了。”

夏青禾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直接不說話了。

臺上的徐康寧仍在繼續嘚啵,介于變聲期的獨特聲線和那特有的尾調,聽起來莫名的讓人覺得,很舒服。

“我會繼續努力,一定要對得起我用掉的那些筆芯和稿紙,畢竟一棵大樹慘死斧鋸之下也是很可憐的……”

夏青禾聽的眉毛扭成了三層小麻花,覺得這小崽子的腦回路還挺三路十八彎,九曲回腸的令人新奇,沒忍住道,“大鐘,我覺得他這個演講……自然主義和環保意識還是挺強烈的。”

鐘楊易也沒聾,自然也已經聽到了,他的笑點堪稱是盆地級別,聽到夏青禾的點評,也忘了剛才自己對他的毒舌,開始了羊癫瘋似的顫抖,“我覺得這小子雖然長得好看,但是肯定是個奇葩,你絕對惹不得。”

結果夏青禾除了聽進去一句“他長得好看”其他的全當耳旁風了,散會以後有病一樣的去找學生會的小夥伴調查了一下徐康寧是哪個班級的,學生會會長鄧露揚揚眉毛,“我主持的時候聲音不夠大嗎,高一一班四個字你沒有聽到?”

夏青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瞎了,不太好使。”

“…………”

媽的,智障。

高一的晚自習只有兩節課,還勞煩夏青禾卡着點的跑去蹲守。結果皇天不負大帥哥,終于讓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小個子的男生。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孩子在人群裏一對比,是不是太矮了點兒,夠年齡讀高中了嗎!

夏青禾心裏直犯嘀咕,幾步就跨到那人面前攔住了去路。

徐康寧突然覺得前路一暗,擡頭就看到一件淡黃色的T恤,他皺了眉頭,相當讨厭這種鄙視他身高的行為。

他往後退了一步看着那人,覺得面熟的很,想了半天茅塞頓開,“噢,足球……”

哐……

夏青禾內心的小九九還沒醞釀成功直接撲地了,感覺自己的形象挽回之路任重而道遠。

他把徐康寧拉到一邊說道,“喲,學弟你記性挺好,居然還記得我。诶,你叫徐康寧是嗎?名字挺好聽的。”

徐康寧皺眉,“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查這個簡單,”夏青禾繼續叨叨,“诶你也是南城本地人嗎?”

徐康寧被這冷不丁冒出來的人砸的蒙圈,一上來就像人口普查似的,長的那麽斯文透着一股敗類的氣質,一看就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他昂起頭,想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更加的有氣勢一些,然而卻事與願違,他依舊是個小矮子。

徐康寧小臉一揚,“這位大哥,我好像不認識你吧,是不是本地人……跟你有屁關系。”

喲呵,還是個挺聰明的主,懂得自我保護。

夏青禾看着他開始煙花燦爛的笑了起來,彎下腰和徐康寧保持了對視。

徐康寧愣是在大夏天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笑容惡心出了一身冷汗。

這人,什麽毛病?

夏青禾表現的超級和藹可親,“是這樣的,那天在球場,其他人都在笑我,但是你沒有笑我,我覺得很感動,而且我撞了你的車你也沒讓我賠,所以來謝謝你,今天看到你在禮堂的演講,我覺得咱倆特別像,想跟你交個朋友嘛。”

夏青禾記得自己受過教育,對于小孩子,說話視線要保持在水平線,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尊重的,而不是需要仰視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的。

徐康寧渾身都罩着銅牆鐵壁,聽了他一通真心實意的解釋,絲毫不為所動,而且對于半個多月前的事今天才跑來道謝的行為表示十分不解。

至于他的車……

卧操,徐康寧能繞地球一圈的反射弧回歸原位,思緒猛地一激靈,那破車還能索賠的!

徐康寧對于自己的後知後覺自嘲的笑了兩聲,“這位大哥,我并不想跟你交朋友。而且我覺得你的球踢的很爛……咳,我是說你踢球不好也沒什麽好笑的,所以你不用特意過來謝我的。”

言下之意,我已經忘了,你趕緊走吧,不用在這兒跟我套近乎。

徐康寧個子矮,導致夏青禾下意識的覺得他就是個小孩子,說話都得輕聲細語。

夏青禾繼續堆着笑的插科打诨,“哎喲小學弟,你真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寬宏大度,哈哈哈跟你的形象有點兒小出入啊。”

徐康寧眉頭一擡,“怎麽着,您覺得我這形象,直接撒潑咬死你更合适是不是。”

夏青禾沒忍住的笑了一會兒,“沒有沒有,你這麽可愛幹不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兒的。”

徐康寧長這麽大,天生麗質難自棄,平日最讨厭別人以貌取人誇他可愛,本來還懶洋洋應付傻大個的心思一下子着了火苗,咬着牙回了一句,“可愛你大爺。”

夏青禾估計眼神兒真有問題,看不懂他的暴躁,居然膽大的像吃了豹子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別害羞,我說的都是實話。”

徐康寧呵呵一笑打開了他的爪子,“我說的也不是鬼話,你要沒什麽事兒就讓開,我要走了。”

“诶你別走,要不留個電話吧,我可以聯系你。”

臭不要臉的,徐康寧心裏想,嘴上吼了一句,“沒必要,你很煩。”

“這俗話說,前世五百次擦肩才換來今生一回眸,多難得……”

徐康寧壓根沒聽,背着書包躲瘟似的跑了。

“我叫夏青禾,高三實驗班,你有什麽事兒可以來找我。”夏青禾沖着徐康寧走遠的背影喊。“我以後罩着你啊~~~~~”

“別了,我不可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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