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他們仍然身披帝光隊服的那段時間裏，即使綠間本人不會承認跟跟黃濑有多要好，後者的生活又總是圍繞試圖蹭黑子，以及跟青峰1on1的定番展開，他們也還是關系最鐵的兩人。
有一回綠間忘了拿寄存的快遞包，對于他這樣個性嚴謹認真到變态的人來說，會出現這種失誤簡直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他一邊往學校回走一邊在心裏反省。
拿完東西卻發現訓練館的門沒有關死。
昏黃的光線從那條敞開的小縫隙裏照射進去，卻好像被裏面的黑洞完全吸收了。
綠間猶豫了下改變前進方向，推開門走進去，意外地看到坐在牆角的黃濑。
黃濑頭上蓋着毛巾，金色的發絲從白色下面漏出來，他快速地擡了一下頭，看清來人是綠間時又重新低頭，連慣常嘻嘻哈哈的打招呼都沒有。
黃濑跟平時不同，好像很沮喪的樣子。
就算綠間再遲鈍也能得出這個結論了。
但是他不明白出了什麽事能讓黃濑變成這幅樣子。
明明訓練開始前還是一切正常的。
訓練過程也很正常。
大家一起被訓，其中以黃濑被訓的最厲害，辛苦但是并不覺得抗拒的大強度練習，短暫的休息，最後仍要纏着青峰1on1。
對綠間來說，不管是身處其中還是旁觀的環節，都太習以為常了。
大概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綠間想着都要後退兩步自顧自走掉了，但是黃濑不聲不響的場景畢竟太少見，不如說，不曾見。
綠間不知道自己心裏掠過的情緒名為什麽，他想大概是被意外橫生的事拖得回不了家更煩躁了而已。
他走到地上的身影旁邊，低頭看見黃濑頭都快埋到膝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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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快起來，別在這裝死。”
黃濑悶悶的聲音從毛巾下面傳出來：“誰說我沒事的，我很不好。”
綠間不能理解黃濑求助般的自怨自艾。把脆弱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說到底是沒用的家夥的做法。
但是黃濑一直都表現得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用委屈撒嬌的語氣說着“我很不好”，就像鬧別扭的小孩子等着別人來安慰他一樣，在綠間眼裏雖然不贊同，倒是再正常不過了。
黃濑說完這一句又沒下文了。
現在再走有點說不過去，給自己找到借口的綠間最後在黃濑身邊坐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黃濑終于重新開口。
“又輸給小青峰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綠間用沒什麽起伏的調子道，“你沒可能贏過他的。”
靜默。
綠間有點意外居然沒聽見“總有一天我會贏過他的”這種熱血臺詞，他啞然地想自己不會是說得過分了吧。
黃濑是想要個安慰。
但是他從來不擅長這個。
他果然還是比較習慣能用“閃一邊去”、“去死”回應的黃濑式糾纏來襲。
沒等他想出這時該怎麽辦，身邊的人卻自己笑起來了。
“小綠間果然會這麽說，其實我也這麽覺得，我追不上他了。”
黃濑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茫然，笑得很無力，尾音綿長地出口以後還像有別的話要講一樣，嘴角輕輕顫抖了下。
他大概也惱怒說出這樣沒志氣的話的自己，又或者不甘心地想收回這話，但是那是事實，沒人能反駁。
綠間沉默，黃濑的天分和勤奮全隊人都是看在眼裏的，他就算維持着現在的進步速度也足夠了，可是他偏偏要選立于頂峰的男人做追逐的目标，
勵志點講，定了高遠的目标會讓你有機會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消極點講，如果一直看不到接近目标的希望，會讓人産生放棄的沖動。
所以為什麽要執着于會讓把自己打倒到喪失鬥志的人呢？
黃濑，你真是喜歡走彎路的家夥。
放着聰明的選擇不做，非拿盡人事也達不到的高度來要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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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到底哪裏讓你這麽執着？”綠間皺着眉頭問出一直很費解的問題。
“哎？”黃濑沒想到他這麽問，理所當然地道，“是小青峰讓我開始打籃球的啊。”
說完又覺得這答案似乎還不足以解釋長久以來的堅持。
他眨眨眼，出了口長氣。
“我總覺得小青峰吧，需要有一個人一直在他後面追着他的腳步。”
“這樣他就不孤單了，他就知道總有一天，有那麽個人會跟他一樣強大。那他就能一直開心地打籃球了。”
“一定要有那麽個人……”他喃喃地重複着自己也不甚理解的話，慢慢地又露出那種無奈的笑容，“小綠間肯定又要說我太弱了，但是要我放棄看着他，我做不到。”他說着仰起頭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把扯掉毛巾，洩憤似地重重扔在一旁。
就算知道青峰很強，知道自己贏不了，還是忍不住去挑戰他。
直覺也好，預感也罷，黃濑意識到潛能不斷爆發的青峰已經在漸行漸遠了。
偏執地覺得只有在1on1時面對面站着，看着青峰全神貫注，眼睛裏只倒映出他的身影，才能确定青峰還在這裏。
“一個兩個都是麻煩的家夥。”綠間突然道。
“？？”黃濑不解地看他。
“說了一通亂七八糟沒用的，反正我也沒從你的話裏聽出要放棄的意思。”
“你本來不就打算繼續這麽蠢地走下去麽？”
“那還窩囊地糾結什麽？”
黃濑呆呆地聽着，小綠間這是在鼓勵他繼續嗎？雖然用的方式果然跟正常人不同……但是……
綠間沒注意到他是什麽反應，一口氣說到最後，不看他，卻伸出手輕推了一下他金燦燦的腦袋。
“跟我說有什麽用，有時間垂頭喪氣，不如想想青峰那家夥說不定也在等你追上他吧。”
綠間生硬地講完，就聽見黃濑嗚嗚咽咽地叫他：“小綠間……”
他轉過頭去，才發現黃濑一副要哭的樣子，一下子頭大起來，是說錯話了嗎，可惡，這種事他從來沒做過啊，難道安慰人只能用粘粘糊糊的擁抱這種惡心的辦法麽！
沒想到黃濑卻說：“我突然覺得好感動我能抱你一下麽！”
“= =#不可以！”
黃濑一個打挺站起身來，又伸出手來拉綠間。
“小綠間，一起回家吧。”
黃濑就像嫌狗血的青春勵志劇還沒演夠一樣握緊了拳頭。
“總有一天我會追上小青峰，你會看着我嗎？”他的眼睛很大很亮，裏面星星點點都是名為期待的光芒。
你會看着我嗎，小綠間。
沒人能拒絕這樣的光芒。
綠間扭頭不看他，用嫌棄的語氣道：“……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你都不嫌丢臉嗎。”
然後黃濑就不依不饒地控訴他的無情行徑，還要拿別的隊友做比較。
綠間不耐煩地聽着一邊在心裏冷笑。
紫原？就算說會看着你一邊看着的也只是手上的薯片吧，新口味推出都來不及試了誰來管你。
黑子？搞不懂在想什麽的家夥，偏偏黃濑還一副“我跟小黑子是最高親友”的死樣子總是貼過去。
他催黃濑鎖門走人，後者還在磨磨唧唧地掏書包。
“黃濑你差不多點。”
“小綠間你又不急着回家幹嘛這麽兇。”一貫裝委屈的聲線。
“誰說我不急。”
“那你還特地跑回學校來找我？”
“……誰告訴你我是特地來找你了！”
“啊拉拉不要害羞嘛。說起來已經好久沒跟小綠間一起回家了，真是懷念啊這感覺。”
綠間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可懷念的。
黃濑終于翻出了他在找的東西，他把一本厚厚的雜志遞過去：“喏，送給你。”
“這是什麽？”綠間沒什麽興趣地翻了兩頁，看到黃濑的彩圖。
“這是報答~以後我要把有我專訪的雜志全部送給小綠間一本！”
“……”
“小綠間都不亢奮一點。”黃濑失望地鼓鼓嘴，“人氣模特的自尊心受到傷害了。”
綠間把有人氣模特專訪的這期雜志塞進包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他在想今天最大的錯誤果然就是忘了拿快遞包。
第二大錯誤是他居然折回去拿。
那天在岔路口分道揚镳的時候，黃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謝……啊等等我還沒說完啊小綠間！”
後來又過了很久，久到他們都換上不同高中的新校服，一點點蛻下了青澀的外殼和內在。
久到也許連黃濑自己都不記得曾經說過那樣狗血兮兮的話。
但是綠間一直記得，他當年就算嘴上不說，心裏卻應允的那個承諾。
所以聽說海常和誠凜要打練習賽的時候就下了去看看的決定。
他站在二樓，從高處俯視着下面揮灑着汗水的少年們。
不得不承認，黃濑很努力，他一直在進步，一直在朝着憧憬的人前進。
但是……還是輸了。
雖然在心裏嘲笑了黃濑你這家夥果然還是不行啊，你叫我看着你就是看着你輸麽。
但是這也就意味着承諾還沒有結束。
綠間轉身離開了體育館。
如果你真的做得到，有一天強到跟青峰那小子比肩。
那我就會一直看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