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從錢曉軒學會游泳之後, 總希望能在學校裏碰到周毅警官, 親自向他彙報這個好消息。但近來周毅始終沒來過, 這讓小胖子有點兒失望。

有一天,錢曉軒來找方綿綿批作業。他冷不丁道,

“方老師, 你和周警官是不是關系很好啊?”

方綿綿怔了下,才擡頭道,“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問?”

“我聽王思佳她們說的, 說你倆關系可好呢。你可一定要把我學會游泳的事兒告訴他啊!”

看着錢曉軒正兒八經的表情,方綿綿噗嗤一笑道,“我早就和周警官彙報過了,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自從‘廁所偶遇’的那次後, 方綿綿也許久沒見到周毅了。有一次在走廊, 她聽見張悅寧老師急匆匆地跑過去,邊跑邊說,

“你來了,久等久等了!”

方綿綿頓時就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地就扭頭,往張悅寧的方向望去。直到瞧見和張老師握手的是學校為她請來的教研員, 她才苦笑一聲地挪開了視線。

………………

這天是星期五, 放學前方媽媽給女兒發了個微信,說自己和她老爸臨時外出去朋友家做客了。

“今晚家裏沒什麽吃的, 你要不外面吃了再回家?”

方綿綿想起上次和楊雪聚餐時,得了一張旺旺茶餐廳的五十元代金券, 便想着今晚用來解決晚飯。下班後,她信步往茶餐廳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覺天下居然下起了淅瀝瀝的雨。方綿綿沒帶傘,趕緊快幾步地奔進了商場。

她坐在茶餐廳時,店裏的客人尚且不多。但這場雨愈演愈烈,噼裏啪啦的,進茶餐廳避雨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方綿綿本坐在一張靠窗的兩人桌上,正翻看着菜單之際,有個男人的聲音問她,

“可以和你拼桌嗎?”

“我就一個人,可以的……”方綿綿下意識地回答,擡頭一看,卻結結實實地怔住了。

眼前的男人也沒帶傘,灰色的西裝,肩膀濕了一大塊。他看着方綿綿徐徐坐下,随即展開一個苦澀的笑容,

“綿綿,好久不見了。”

居然是,鄭彬。

……………………

窗外竟打起了響雷,轟隆隆,轟隆隆。

方綿綿的腦海空白了片刻,才讪讪一笑道,“是啊,好久不見了。這麽巧?”

她揚手叫了服務生,點了炒飯和檸檬茶。鄭彬點了杯咖啡,他說,

“如果我說,不是巧合呢?”

“嗯?”方綿綿擰眉看着他。

“我們公司有幾家門店在附近,我常會來巡視。況且,自從上次在樓下的咖啡館偶遇你之後,我每次路過這兒,都會過來轉一圈。轉了好幾次,今天,才終于讓我遇到你。的确巧,但也不光是巧合。”鄭彬說。

方綿綿聽着,心下五味雜陳。這麽有誠意的舉動,如此懇切的言語,他依舊是那個擅長打動人心的鄭彬。興許一年多前的方綿綿聽了,心頭會升起一股暖意,但……

但他是真的不知道‘時過境遷’這個詞語嗎?

方綿綿于是低頭笑了,“你說話還是那麽好聽,真羨慕喬如月,有個很會哄女人的老公。”

鄭彬的臉色驀地難看了些。咖啡上桌,熱氣袅袅,他掩飾似地舉杯,又嘆氣道,

“我和如月的事情,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和如月過得也并不好……我早就說過了,覺得你才是更适合我的人。只是當時你不願意原諒我,更不願意再給我機會……綿綿,那天我在咖啡館門前偶遇你,你身邊跟着個男人。他是誰,是你的新男友?”

鄭彬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看得方綿綿一時恍惚,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覺得,幹脆承認了,讓鄭彬死心也挺好的!但畢竟不是事實的事兒,她還是張不了口。于是,她索性沉默到底。炒飯和檸檬茶上桌了,她低頭吃飯,耳朵裏滿是窗外的電閃雷鳴之聲。

…………

方綿綿想起前幾天晚上,躺在床上和楊雪煲電話粥。

楊雪近期挺忙,新上的一批飾品熱賣,忙得她不是坐在電腦前接待客人,就是快手快腳地打包快遞。她說自己忙也是快樂,因為賺錢就是一種幸福感。然後,心情大好的她忽然說,

“哦多了,有八卦告訴你喲!還是幫我拍攝的小模特告訴我的,說喬如月和婆婆唇槍舌戰,氣得老人家癱坐在沙發上差點兒一口氣緩不上來。老人家逼兒子休妻呢!”

“什麽情況?”方綿綿吃驚道,鄭彬的母親她當初也見過,挺和藹的一位老太太。

“還不是為了生孩子的事兒嗎!”楊雪道,“原本喬如月偷偷避孕,故意吃減肥藥逃避懷孕的事兒,鄭彬都是瞞着自己母親的。可紙終究包不住火的呀,老母親還是知道了,氣得上門來和媳婦理論。聽說當年,鄭彬母親就不太喜歡喬如月,還一直要求兒子和她斷絕來往,把你追回來。後來知道追回你沒戲唱,婚宴婚慶又迫在眉睫,而且當時的喬如月對婚後立刻生孩子的事兒并沒有明确反對,于是老人家就點頭同意了呗。

想來,老母親對兒媳婦本來就不太滿意,但想盡快抱孫子,也就認了。結果知道喬如月偷偷避孕的事兒,覺得自己受騙上當了,沖到兒子家,把媳婦抽屜裏那些減肥藥美白丸,統統丢進馬桶裏沖掉了。還把那些兒子給她買的首飾啊包包啊衣服啊用編織袋一裝,準備帶走,說她啥時候準備正經備孕生孩子了,啥時候才有資格花她兒子的錢!

喬如月也不是吃素的,當即就和老太太又打又吵。鄭彬到家時,老婆是蓬頭垢面的,老娘是氣若游絲的。”

“這些,也都是喬如月說給小模特們聽的?”方綿綿道。

“是啊,喬如月氣炸了。因為老公居然選擇站在了母親那一邊!喬如月就和小模特們哭訴,說他們一家把自己當生育工具,還提離婚要挾她。哎呦,随後小模特們一轉身就都告訴我了呗。”楊雪感慨道,

“我怎麽覺得,當初你沒嫁給鄭彬也挺好的呢?還有喲,你說鄭彬會不會回頭來找你啊?”

…………

當時,楊雪只是随口說說罷了。

但眼下,方綿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鄭彬,覺得楊雪那晚的八卦,并不是空穴來風。

鄭彬久久沒等到方綿綿的回答,又自顧自說下去,

“我記得那天遇到你,身邊那個男人穿着基層民警的制服。人看着倒是挺精神,但不知你是否了解,那種職業沒什麽升職空間,工資不高,工作又辛苦。逢年過節總要值班,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也就罷了,萬一真遇到窮兇極惡的歹徒……哎,之前的社會新聞看過嗎?民警出警時,被暴怒的當事人當街捅死,新婚妻子在靈堂哭暈過去……”

“你夠了吧!”方綿綿再也聽不下去了,橫眉冷對道,“你說這些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還不是為你好?”鄭彬道,“我不想你以後過得不幸福。我之前做錯了,已經讓你難受一回了,将來……”

“我的将來和你沒有關系吧!”

“我不試試看,怎麽知道沒關系呢?”

“鄭彬!”方綿綿氣得胸口起伏,她緩口氣兒,語氣稍稍放軟地對他說,“算了吧。我謝謝你的好意,也謝謝你還記得我的好,但我們之間的事兒,過了就是過了。”

鄭彬瞅着她,許久才道,“我總覺得你個性溫柔賢惠,但是其實,你倔得很……如果,以後你那個民警小男友也出軌愛上了別人,你會原諒他嗎?”

方綿綿聽了,居然一時失神想了想。這才搖搖頭道,“你誤會了,我和那位先生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停了。

鄭彬和方綿綿許久沉默,他手邊的咖啡只喝了一半。

他終于聳聳肩說,“那,我走了。”

“好的,再見。”

“綿綿,我……”

“再見!”

“好,再見。”

鄭彬一臉遺憾,卻是他正要起身離開,一個女人的身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徑直立在了他們桌邊。她尖聲道,

“要走了?聊完了?”

方綿綿甚至還沒聽清她的聲音,只覺得一杯水當頭當面地潑了過來。她的臉上頓時濕漉漉的,整個人也傻眼了。她只聽見鄭彬急道,

“喬如月,你要幹什麽?”

方綿綿定睛一看,居然真是喬如月,還不甘心地舉起鄭彬那半杯咖啡又朝她潑了過來。這回,方綿綿倒是眼疾手快了,連忙閃身躲開!咖啡被潑到了她身後那一桌的女士身上,女士那卷卷的頭發和脖子裏圍着的絲巾都髒了。

………………

喬如月被鄭彬的母親威脅離婚,鄭彬近來又常常晚歸,這讓她心頭十分不安。

她悄悄雇了人跟蹤丈夫,半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那人向她彙報,說鄭彬在一家茶餐廳和一個女孩兒坐到了一起,兩人還聊了起來。

她心急火燎,冒着大風大雨的天氣打車就去了。她也設想過是哪個小狐貍精趁虛而入,但當她看見,坐在鄭彬對面的女孩兒居然是方綿綿時,心頭的怒火瞬間燒毀了她的理智。

方綿綿始終冷着臉一聲不吭,只默默用紙巾擦着自己的頭發和臉頰。無論喬如月如何當着圍觀群衆的面咒罵她是小三她是狐貍精,方綿綿并不想抗辯。她覺得争吵沒有意義,她只想趕緊離開是非地,回家,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忘掉今天倒黴透頂的一切。

方綿綿要走,攔住她的卻不是喬如月,也不是鄭彬。而是那個被潑了咖啡的中年女士。女士一把攔住她,叫道,

“哎哎,你就這麽走了?你也被她潑水了,就這麽白白結束了?我這兒可是被潑了咖啡!我的絲巾髒了啊,沒個說法的話,今天誰也不許走!”

方綿綿的腦子亂哄哄的,只機械地問,“什麽說法?”

女士兇巴巴的臉朝向喬如月,說,“賠錢啊!絲巾很貴的,是名牌,愛馬仕的!你知道要多少錢嗎?”

喬如月本就在氣頭上,沒料到還被人訛上了,頓時冷笑道,“這位阿姨你搞搞清楚,我自己就是服裝模特,你以為我沒見過愛馬仕的絲巾?就你這個質地,連高仿都算不上。淘寶99還包郵的貨色,給你一百不用找了!”

她這麽一說,簡直火上澆油。女士氣得向座山似的,死死攔着不讓他們走,還招呼自己的朋友快手快腳報了警。

方綿綿原本渾渾噩噩的腦海,驀地清醒了。報警了?

天吶!她錯愕地瞪大了雙眼,來出警的,可千萬別是……

他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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