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炒飯達人周向晚
“錢總,你別誤會……”吳涼啞聲大吼。
錢盟:“我不聽!我不聽!我什麽也沒看見!”沒幾秒鐘,門開了又關,錢盟跑沒了影,還帶走了周向晚的夜宵。
周向晚默默地穿上了褲子,吳涼捂着臉倒在了床上,不知道以後怎麽面對錢盟。
“你不去追錢盟嗎?”
周向晚莫名其妙:“追他幹嘛?他還能多頓夜宵呢。”
“你得和他解釋清楚。”
周向晚不在意道:“沒事,錢盟自己會想通的。”
吳涼不說話了,心道錢盟做周向晚的情人太可悲了。
外頭風雨大作,木門被吹得吱吱有聲,冷風在地板上無聲地游走。
周向晚在衣櫃裏翻出一套深藍色的睡衣,扔在吳涼臉上,道:“給你。”
吳涼坐起來,去了廁所。迷迷糊糊地穿衣服,好一會兒才扶着門框走出來,道:“這裏還有別的房間嗎?”
周向晚的衣服,對吳涼來說,偏大了,深藍色的袖子和褲腳都長出一截垂下來,偏偏領口寬大,露出有棱有角的鎖骨。
吳涼踩着褲腿走了幾步,實在受不了,忍着頭疼,彎下腰慢慢卷起褲腳。
周向晚側目,被吳涼的腰身迷了眼。脊椎凹陷,筋骨暗藏,肌理往下是挺翹的窄臀,被真絲布料包裹出美好的形狀。
和女子細腰肥臀截然不同的誘惑,要是能讓吳涼跪坐在自己大腿上,掐一掐他的腰,手順着脊椎,滑進他的褲子裏,可真是十分美妙。
不過,周向晚也就想想。雖然他的自制力依然是渣,但他絕對不能在他母親的忌日做出任何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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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床的空房間沒了,你就睡我床好了,”周向晚找了一把傘,把門打開一條縫:“對了,你去給我做點吃的。”
吳涼震驚了:“我?”
周向晚理所當然道:“難道是我嗎?”
吳涼道:“錢盟給你帶了粥。”
周向晚道:“那麽他一定會問,你為什麽在這裏,還要拍我屁股。這麽一來,他就知道我被鶴啄了,再一問,原來我是被鶴和鵝一起追到樹上去了。不行,他能嘲笑我一輩子。”
吳涼沉吟道:“……原來,還有鵝嗎?”
周向晚:“……”
吳涼以為自己和杜楓分手後,會肝腸寸斷,傷心欲絕,再不濟也要頹廢一會兒,但沒想到他會被周向晚揪來廚房炒飯。可以說是非常是慘無人道的失戀經歷了。
吳涼磕了三個雞蛋,木然道:“周少,我剛分手。”
周向晚點燃柴火,道:“我知道。我要吃炒飯。”
吳涼手發着抖,撐着竈臺找油,氣若游絲道:“我暈。”
周向晚鐵血無情:“看出來了。但是我要吃炒飯。”
“我看不清東西。油在哪裏?”
周向晚頂着一張天使般的面孔,散發着包工頭一般的冷酷氣息,将油瓶遞給吳涼,“要什麽我給你拿。炒好吃一點。”
吳涼将油倒進鍋裏,拿着鍋鏟滑了一下,他盯着冒着泡泡的油,不出一會兒,感受到了極致的困意。
“差不多了吧。”周向晚站在吳涼旁邊,手裏端着一碗白飯,“先放雞蛋還是飯?還是兩個一起放?”
話音剛落,吳涼腦袋一頓,上身猛地朝着大鍋傾斜而去,周向晚手比腦子快,忙攬着他的肩膀,将他固定住。
“你幹嘛?!”
吳涼一個激靈,醒了,仿佛從未睡過去一樣,道:“你抱着我做什麽?”
周向晚:“……”好像是真的很困。
周向晚将吳涼趕到桌子邊,按着他肩膀,讓他在凳子上坐好,道:“我自己燒好了,到底先放什麽?”
吳涼:“……”睡死了。
周向晚遺憾地發現吳涼的廚藝他根本指望不上。思索片刻,琢磨出了炒飯的最佳方案。
周向晚先将将金黃的蛋液倒在雪白的冷飯上,然後加入醬油和少許鹽,攪在一起拌了拌,一股腦倒進了熱油鍋裏。
滋溜一聲,油星子噼裏啪啦地亂濺一通,周向晚腳下生風,拿着鍋鏟,縮好脖子,極其敏捷地退後三步。
太太太太太可怕了!
中國菜很好吃是周向晚一直不回俄羅斯的一大原因,他在看視頻的時候就覺得做菜過程卻很艱險,特別是油炸開的剎那,剛才是他第一次下廚,對周向晚來說,比打槍還刺激。
周向晚伸長手臂,姿勢扭曲地揮動鏟子炒完飯,滅火,盛了兩碗飯,拿勺子舀了一口他的處女飯,期待地嘗了一口。
周向晚:“……”這個味道,不太好說。
“吳涼,吳涼,吳涼。”周向晚推了推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人,“你起來,嘗嘗看,我不知道是好吃還是不好吃。”
吳涼嗯了好幾聲,才慢慢擡起頭,用力搓了搓臉,吸了一口氣,嘶啞道:“你炒焦了。”
周向晚把勺子遞給吳涼,道:“聞起來好像是有一股焦味,但吃起來還不錯。你晚飯沒吃吧?來點?”
吳涼半閉着眼,舀起一勺炒飯,塞進嘴裏,敷衍了事地嚼了嚼,不過三秒,吳涼猝然瞪大眼睛,踉踉跄跄地跑出門去。
“嘔——”
電閃雷鳴。
“嘔!”
天地無光。
周向晚:“……”
吳涼在外面吐得天昏地暗,周向晚懷着一顆孤獨的美食家之心,吃了一盤炒飯。他承認是有點難吃,但也不至于吃吐了吧?吳涼一張天天吃蛋糕奶茶方便面的嘴居然還挺挑剔。
吳涼吐完,帶着一身寒氣,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眼睛通紅,泛着一層亮晶晶的水汽。
吳涼生無可戀地拿起了勺子,準備吃飯,周向晚道:“都吃吐了還吃什麽,用不着讨好我。”
吳涼輕輕搖了搖頭,無精打采道:“不難吃。我是酒喝多了。”
周向晚聞言,起身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桌上。吳涼道謝,先喝了一口水,又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飯,他低着頭慢慢地嚼着,沒發出什麽聲音,只是幾滴淚水珍珠似的落進飯裏。
周向晚裝作沒看見,道:“你既然和死杠精分手了,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吳涼頓了頓,語氣如常道:“雙十一年會後,我就辭職,離開周氏。”
周向晚道:“我不準!我不會給你批的!”
吳涼揉揉太陽穴,道:“周向晚,這不是你說了算的。”
周向晚一怔,他上輩子當慣了周家董事,差點忘了他現在可什麽實權也沒有。他捏着勺子,鋼制的勺柄無聲無息地在他手裏彎成了九十度,半晌,他才冷冷道:“你爬到如今的位置,用了有七年。你不想着把人渣搞垮,反倒是自己讓位,你這心什麽做的?白蓮花嗎?我看你幹脆出家算了!”
吳涼道:“你別找杜楓麻煩,我和他已經兩清了。”
周向晚确實是不想讓杜楓好過,被吳涼說中後,沒由來一陣火。
周向晚道:“笑話,我管什麽,你頭上的草原都能養活半個內蒙古了,多好啊。杜楓就是吃準了你這麽賤才有那麽大的狗膽,我才攔不住你。”說完,周向晚拿着勺子重重鏟飯,勺尖擦過陶瓷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嚓嚓聲,他大口大口地吃飯,腮幫子氣鼓鼓的。
吳涼嘆了一口氣,道:“周向晚,我謝謝你的好意。今天沒有你,不知道我會怎麽樣。但是我的人生,自己心裏有數,旁人是無法替我做決定的。”
周向晚哼了一聲,仍然對吳涼上次的話耿耿于懷,道:“那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我是你朋友嗎?”
吳涼斟酌片刻,道:“周向晚,我一直拿你當弟弟。以後如果有事找我,我一定幫你。”
周向晚宛如被雷一陣劈:“你對我那麽兇,也不讓着我,剛才還往我臉上糊泥!你自己想想,你那叫哥嗎?!”
周向晚說完,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再說了,三十五歲的周大爺不比你成熟?
“好吧。”吳涼放下勺子,端起碗放到洗碗池,“是我說錯了。”
吳涼覺得周向晚很奇怪,朋友這個詞似乎只出現在幼兒動畫片裏,一個成年人,會追着問另一個成年人他們是否已經是朋友這個問題嗎?
最後只能歸結于周向晚從小受的教育偏歐式,又去美國留過學,感情表達比較熱烈開放。
“那我們是朋友嗎?”周向晚坦坦蕩蕩地問道。
吳涼被周向晚熱忱的眼神感染了,不由懷疑年輕人的交友方式就是如此直接了當,點頭道:“是。”
兩人吃完飯,合撐一把紅色的大傘往房間走,吳涼不習慣和人靠太近,一半肩膀都暴露在雨裏,周向晚将傘往吳涼那邊傾了傾,抿嘴別扭道:“上次你在壽司店說我多管閑事,傷我心了,你跟我道歉。”
吳涼一愣,反省自己上次确實說得太過火了,老老實實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那樣說了。周少,今天謝謝你。”
周向晚很少記恨人,不是他寬宏大量,而是他壓根記不住,這次能記一個月是真的氣着了。一旦好好道歉,什麽不愉快都能在心裏徹底翻篇,他微笑道:“我原諒你。你積了八輩子德才蹭到我這個朋友,你要好好珍惜。”
吳涼:“……哦。”
很快,吳涼為他的草率決定付出了代價。
深夜十二點,吳涼像貓一樣躺在床上,緊緊貼着牆,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到脖子,手揪着枕頭角,閉上了眼睛。
周向晚擠在吳涼旁邊,長手長腳地占了床的大半江山,扯過被角随随便便地蓋在肚子上,道:“你不是不能和別人一起睡嗎?”
吳涼道:“那你能睡地板嗎?”
周向晚:“不能。”
周向晚突然翻過身,冒出一顆炸毛的頭,擱在吳涼肩膀上,輕聲道:“我們來聊天吧?”
吳涼:“我要睡了。”
周向晚:“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吧。就聊五分鐘。”
吳涼道:“……就五分鐘。”
周向晚問道:“你為什麽會看上那死杠精?”
吳涼:“……不知道。”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不知道。”
周向晚啧了一聲,道:“你真是gay嗎?”
吳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知道。”
“哎,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吳涼:“還有幾分鐘?”
周向晚:“才過了一分鐘。”
吳涼這才深刻體會到審訊時不讓嫌疑人睡覺的手法是那麽有道理。
吳涼趁離崩潰還有一步之遙,勉強穩住,坐起來就要往外爬,“我去睡地板。”
周向晚攬着吳涼腰,一把把他按回枕頭上,道:“還沒聊完呢。五分鐘太短了,我們聊個一百萬的吧?支票還是轉賬,随你。”
吳涼低聲道:“周向晚,我給你兩百萬,你能乖乖睡覺嗎?”
周向晚道:“五百萬,和我聊一小時。”
吳涼:“六百萬,你睡覺。”
“八百萬,再送你一棟別墅,地方随你挑。”
吳涼艱難道:“一千萬,再加新西蘭一座島。你讓我睡覺!”
“一千一百萬。”
吳涼想了想,覺得自己還能再撐一下。
周向晚頓了頓,又道:“美金。”
吳涼:“……你根本沒有那麽多錢。”
“我真有。”周向晚認真道:“我在俄國有好幾個礦。你賬戶多少?我現在就轉給你。”
吳涼:“……”
比起周向晚,吳涼真的算是個窮人了,他往被子裏一縮,精疲力竭道:“不要。你放過我吧,周向晚,我想睡覺。”
周向晚舉着手機道:“我覺得是你見識的男人太少了,才看得上杜楓那種人。我帶你去找男人吧?”
吳涼胡亂應了幾聲,也不知是暈過去的還是睡過去的。
周向晚卻是無法入眠了。
周向晚輕輕碰了一下吳涼的手臂,觸手肌膚細膩冰涼,起身到櫃子裏翻出了一床稍微厚點的被子,給吳涼蓋好。
然後他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走廊有些許微光照進來,勾勒出周向晚側臉的輪廓,就像一張黑白照片。
寂靜的夜裏,雨依然在下,時而滴滴答答,時而淅淅瀝瀝,夾雜着時有時無的蟲鳴。
重來一次要怎麽活,這個哲學命題對周向晚來說,太難了,他擁有的太多,失去的更多,一直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上輩子他走的路是錯了,難道這輩子就能走對了嗎?人生并不是只有簡簡單單兩條路而已。
吳涼得活着,錢盟要健康完整,周向清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周向晚偏頭,看着在被子裏蜷成一團的吳涼,想了很久。
就求個善終吧,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得失去他媽,就求個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