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紮心浪子周向晚
吳涼覺得,自從他攤上周向晚這倒黴玩意兒之後,他人生的地獄hard模式就開始了。
吳涼扶着周向晚下了飛機,把祖宗送進貴賓室,辦好轉機手續,再急匆匆過去,對一臉“我的心願是世界和平”的周向晚道:“二十分鐘,你給我撐住!”
周向晚躺在貴賓室的按摩椅上,雙手舉起,用拇指和食指撐着眼皮,勾着嘴角,像是做了一個鬼臉,但吳涼知道他現在反應非常慢,慢得都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
吳涼搖了搖他肩膀,道:“你還能不能行了?你手機在哪裏?”
“嗯?”
“我說,你手機給我,我叫你保镖來接你。”
“不——行。”周向晚緩慢地眨眨眼睛,微笑道:“不——能——叫——他們,他——們——會——害——我——的。”
吳涼道只以為周向晚在說胡話,彎下腰來摸他的口袋,道:“你欠成這樣,還活到這麽大,完全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周向晚認真道:“其實,最重要的是,我有錢。”
吳涼往外拿手機,贊同道:“沒錯。密碼多少?”
周向晚見吳涼拿着手機要解鎖,撅着嘴哼了一聲,擡起巴掌極其敏捷地啪一下把手機打掉,握着吳涼的手,往前一拉,吳涼一時沒有防備,趴倒在他胸口,“放開!”
周向晚拿起手機,調出攝像頭,摁着吳涼脖子,硬是把腦袋擱在吳涼肩膀上,“我們自拍吧。”吳涼不喜歡拍照片,偏過了臉,咔嚓一聲,周向晚按下了拍攝鍵。
那照片上,周向晚微笑得體,盛世美顏,而吳涼糊成表情包,最糟糕的是由于角度問題,吳涼就像是側頭偷親了周向晚一樣。
“周向晚,你把照片删了。”
“我不。”周向晚把手機往褲檔裏一塞,激動地像個弱智小孩,“你來掏。掏出來就是你的!”
吳涼:“……”
Advertisement
平時周向晚在清醒狀态下就夠不講道理了,喝醉酒或吃錯藥後簡直不能更難搞,吳涼毫無辦法,只得尬哄,道:“那不删。你放開我,行嗎?周少,你,那個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
“我——知——道。不用——你說。”周向晚摟着吳涼不放手,緩緩道:“但是不行。要一起躲起來,很危險,如果,有人,想害我,現在我連自保,都做不到,護不住你的。”
吳涼艱難擡頭,坐在周向晚腿上撐起手臂,俯視周向晚,道:“你別激動,沒有人想害你。”
“有。有的。”周向晚像是完全清醒了,眼睛睜開,卻仍是抱着吳涼不放,“你不懂。一旦示弱,那些人就會撲上來,把你咬的渣都不剩。”
吳涼:“……你是不是有了自己是總統的錯覺。”
周向晚眼神平視前方,恍惚道:“是真的。我,不知道幾歲的時候,我的保姆和保镖合夥把我綁架了。”
吳涼忙捂住耳朵,道:“等等,這你隐私,我不想聽。你冷靜一點。”
周向晚硬是湊到吳涼耳邊,微笑道:“我就要講。”
吳涼:“……”
“我以前也挺怕高的,但是他們把我吊在樓頂上,吊了一天,我就不怕高了。”
“後來,我再也不能容忍家裏有別人,我媽就一直一個人在家裏照顧我。可是如果那天,家裏有人的話,我媽媽就不會死。我早上還在巴黎給她買包,晚上回去,就只在太平間見了一面。”
吳涼不動了,愣愣地看着從周向晚眼角流出了一行淚水。
“媽媽死了以後,我才知道我的整個家都是假的,我尊敬的父親原來是個精蟲上腦的人渣,情婦小孩一抓一大把。”
周向晚笑着,眼神沒有焦距,語氣依然平緩,輕描淡寫的,好像是可以一笑而過的往事,“後來,我精神出了毛病,周鑒林的某個情婦收買了心理醫生,換了我藥,我越吃藥,越暴躁抑郁,然後我吃更多的藥,吃完頭比現在還暈。”
“那些藥就和毒品差不多,我對它上了瘾,它把我弄得一團糟,我覺得活着沒什麽意思,就跳海了。噢,選跳海是因為我不會游泳,而且我想和美人魚躺在一塊兒。”
吳涼:“……”
“對了,我有一個姐姐,叫周向清,特別好,比美人魚還好看。在我自殺的時候救了我。最後她因為我一句話,也死了。她都不知道我很喜歡和她一起玩。”
“我沒法信任心理醫生,只好自己修神經學,心理學,每年期末都挂科,還好我有錢,給學校捐了一座樓,才畢業。”
吳涼:“……”
吳涼先是用領導式經典拍肩,拍了拍周向晚,“別哭了。”
說完又覺不妥,擡起衣袖抹了抹周向晚的臉,又把墨鏡給他戴上,省得他們以奇葩的姿勢被人在監控上圍觀,“以後會好的。”
“不會好的。”周向晚仍然在微笑,下巴墜着一滴眼淚,他透過茶色的鏡片凝視吳涼,“最後你死了,錢盟走了,蕭錦河要我死,我老婆給我戴綠帽,我還死得特別難看,白瞎了我一張好臉。”周向晚用力握着吳涼的手,呢喃道:“你說,你就說,我為什麽這麽失敗?我為什麽到最後,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
吳涼頓了頓,瘋狂搖周向晚:“我沒死,你清醒一點。你也沒有老婆連女朋友都沒有。”頓了頓,又認真道:“我覺得你可能找不到女朋友。”
周向晚一把抱住吳涼,啞聲道:“我信不過別人,你不要把我扔給他們,好不好?”
“好……我不會。”吳涼想了想,問道:“錢盟,你信嗎?”
周向晚一臉欣慰:“我和錢盟是尿同一個小便池的交情,他特別好。”
吳涼道:“所以你要好好對他,不要辜負他。”
周向晚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只好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吳涼沉默片刻,低聲道:“那我呢,你信得過我嗎?”
周向晚用力抱着吳涼,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鄭重地嗯了一聲。
吳涼喉結滑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在錢盟的故事裏,吳涼很難把那個乖巧聽話,安安靜靜的周向晚和他所接觸的那個狂躁任性,怼天怼地的周向晚對上號。但是現在,他隐隐看見了他小時候的影子,也終于明白了錢盟之前為什麽會對他說,周向晚“要是一直被人慣着寵着,到現在還是個人傻錢多的”這樣的話。
吳涼一直以為只有很幸福的家庭,才會養出像周向晚這種沒心沒肺的太子爺,但是他錯了。那種經歷,要不是沒心沒肺,怎麽熬的過去。
吳涼頓時有了一種撿了三歲弱智兒子的責任感,他擡起手表看了看,道:“登機了。起來,撐住,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帶上飛機!”
周向晚放開吳涼,用力揉了揉太陽穴,道:“你打我一下。”
吳涼站起來,上下打量一番,道:“打哪裏?”
周向晚道:“随便。”
吳涼盯着他逡巡一圈,覺得他可憐巴巴的,前所未有地招人疼,下不了手,道:“我不打,你自己振作起來!”
周向晚手搭在吳涼背上摸了摸,道:“哦。”說着,他手往下摸,捏了捏吳涼屁股,發現新大陸似的,“咦,你屁股好翹?”
吳涼額角青筋一突,“……周向晚。”
周向晚抱得更緊,又賤兮兮地捏了一下,小聲道:“好好摸啊,軟軟的。你的肉肉都長屁股上了嗎?”
吳涼忍無可忍,反手就是一巴掌。
周向晚墨鏡被打歪,堪堪挂在耳朵邊上,他捂着臉,鼓着眼睛看着吳涼:“你又打我臉?!你怎麽每次都盯着我臉打?”
要的就是這股精氣神!果然只有打臉能讓周向晚清醒!
吳涼很滿意,忙一手将周向晚拉起來,一手拖着行李箱,急急道:“快快快,我們去登機。”
周向晚很争氣,頂着紅紅的巴掌印,撐到座位才睡得人事不省,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吳涼沒有吃安眠藥,出于某種對周向晚的責任心,他一直保持清醒,時刻注意着周向晚的狀态。周向晚期間迷迷糊糊的醒過幾次,一偏頭,就和吳涼清明的眼神對上。
“喝水嗎?”吳涼問他。
周向晚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吳涼端起杯子湊在周向晚唇邊喂他喝了幾口。
周向晚喝完水,呢喃道:“我要鏡子。包裏。”剛說完,周向晚又睡了過去。
“……”
吳涼對着周向晚臉上醒目的巴掌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偷偷藏起了周向晚的鏡子。
下飛機時,周向晚已經差不多清醒了,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只覺得頭暈,臉還疼。他喝了一杯牛奶,開始到處找鏡子。
吳涼緊張道:“你找什麽?”
“鏡子。”
“哦。”
吳涼心道再過幾個小時,印痕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但智者千慮,從來不自拍的吳涼沒有想到還有手機前置這種東西。
周向晚舉着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衆所周知,蘋果的前置是魔鬼攝像頭,高清,高飽和度,讓那已經變淡的巴掌印顯得如粉玫瑰一般鮮豔。
吳涼:“……”
周向晚轉頭問道:“你又扇我巴掌了?”
吳涼硬着頭皮道:“嗯。”
周向晚正欲鎖屏,忽的眼神一凝,點開相冊,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張奇葩自拍照,驚道:“你居然趁我吃錯藥,偷偷親我,還拍照留念?”
吳涼:“……是你自己拍的!”
“我不信。”周向晚嚴謹道:“我都吃錯藥了,為什麽還要自拍?”
吳涼:“……你幹出什麽不奇怪?”
周向晚:“那你為什麽親我!”
吳涼:“……我沒親你。是我轉過頭拍糊了而已。”
周向晚懷疑道:“你暗戀我。”
吳涼快瘋了:“我沒有!”
周向晚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道:“下次別打我臉了。”
吳涼在震驚的同時,竟然有些感動,“你不生氣?”
周向晚點了點頭,心道:“看在你暗戀我的份上,我原諒你。”
自周向晚吃錯藥,對着吳涼哭了一通後,吳涼對周向晚的耐心提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以往順着周向晚,不免覺得他麻煩,現在順着他,倒是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而周向晚則更加堅定了吳涼可能暗戀他的想法,因為在吃晚飯的時候,他從廁所出來,看見吳涼在往他行李裏偷偷塞鏡子,耳朵都羞紅了。
這不是愛情是什麽?!
拿了他的鏡子想偷偷收藏,但是怕被發現,只好又可憐巴巴地還回來。
兄弟情嗎,不是,是愛情!
大半夜的,周向晚滿床打滾,糾結要怎麽才能對吳涼明确又委婉地表示——他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偷心浪子,當炮友還成,暗戀他注定是沒有結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