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水芙蓉周向晚
吳涼打開門, 哈哈先一步沖進了房間裏,在客廳一頓噼裏啪啦地亂跑, 嗷一聲趴在了吳涼的按摩椅上甩起了尾巴, 周向晚渾身冒着淡淡的寒氣,跟着他踏進客廳,水順着周向晚的發梢,衣擺,褲管滴滴答答流了一路的痕跡。
吳涼關上門, 盯着周向晚,不知道說什麽,他雖然挂念周向晚, 但這種見面方式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又隐隐感覺到了來自大魔王的惡意。
吳涼道“……你, 要不要去洗個澡。”
周向晚瞪着眼睛,一臉不高興道“你是不是故意潑我的,就為了看我洗澡?”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吳涼現在已經能基本摸清楚周向晚的腦回路, 沙啞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看, 我真的沒有暗戀你。”
周向晚聽了更不開心,他被一盆冰水潑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心想“我瘋了, 吳涼這房子跟垃圾堆似的, 真的能住人嗎?我為什麽不直接把他綁到莫斯科?”
吳涼咳了幾聲,道“不洗澡的話,把衣服換了,你這樣容易生病。”
“等一下。”周向晚認真嚴肅地阻止了吳涼,在他幻想中,他被潑了水之後,一定就像出水芙蓉一樣楚楚動人,沒人任何人能扛住他的魅力,于是他頓了頓,嘴巴忽的一扁,眉目含情道“吳涼哥哥,你能和我一起去俄羅斯嗎?”
“……”
吳涼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擡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捏,超疼!
周向晚嚴格走白蓮花的套路,眨了眨眼,“人家陪你玩,包吃包住,兩個月噢。”
吳涼“……你跟我說實話,周向晚,你是不是中邪了。”
周向晚“……”旁邊的黑色冰箱上映出周向晚的影子,只見他渾身濕噠噠的,發型被潑垮,原來他根本不像出水芙蓉,倒是像一個大禿子,難怪吳涼會拒絕他!
周向晚虎軀一震,吼道“我要去洗澡!”吼完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設,道“都怪你!我這發型吹了一小時呢!你要負責,嘤!”
吳涼倍感窒息,咬牙切齒道“快去!”
周向晚噔噔噔地沖進了浴室,半分鐘後又噔噔噔沖出來,道“護發素在哪?”
Advertisement
吳涼“……沒有。”
周向晚抓狂道“我沐浴露也找不到!”
吳涼神秘道“櫃子右邊第三個抽屜有一塊香皂,既可以洗頭又可以洗澡,非常方便。”
周向晚“……媽的你就不配當gay。”
接下來,吳涼的家前所未有得熱鬧起來,吳涼怕哈哈凍出毛病,攬過大任,抱着哈哈在客廳吹毛,哈哈嚎叫着滿地亂跑,吳涼拖着殘破的病體追着狗繞了客廳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按着狗頭吹幹,周向晚又出來吹頭發,總之,電吹風停響之時,客廳已經落滿了毛。
在滿天滿地的毛之間,周向晚和吳涼坐在沙發兩頭,相對無言,吳涼的衣服他穿不下,裹着塊浴巾坐在沙發上,吳涼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周向晚的上半身,肌肉飽滿而富有光澤,寬肩窄腰,人魚線向下延伸,被浴巾擋住,無端色氣。吳涼意識到自己真的在偷看周向晚,忙又掐了自己一把,将目光上移。
一塊直男香皂把周向晚的戲精之魂暫時搓滅,他發現吳涼病得很厲害,臉頰發紅,病态地凹陷下去,講幾句話就咳幾聲,看起來着實不太好。
吳涼擔心周向晚,見了面卻不知道說什麽了,還覺得有些尴尬,道“你來我家幹什麽?”
周向晚颔首道“你那套是準備和誰用的?”
吳涼不說話,只是捂着嘴一陣猛咳。
周向晚見狀,起身去了廚房,倒了水,确認溫度适中後,遞給吳涼,問道“什麽病?是肺癌嗎?”
吳涼喝了一口水,道“謝謝。普通咳嗽。”
周向晚認真地看着吳涼,道“去醫院查過了嗎?萬一是肺癌怎麽辦?”
吳涼早就領教過周向晚的腦補功力,轉移話題道“最近你還好嗎?”
周向晚避而不答,眼神沉沉道“你那套和誰用的?你要想找人,不如找我。”
吳涼怕又發生“小泰迪”慘劇,連忙道“我自己用的,防止弄髒床單,你懂了嗎?”
周向晚恍然道“所以你的尺寸是……”
吳涼額角青筋直冒,打斷道“閉嘴。”
“哦。”周向晚勉強憋笑,歡快地抖了抖腿,道“我過得不好。周鑒林發了和我斷絕關系的申明你知道吧?”
吳涼道“但是在法律意義上,你依然是他的繼承人。”
“周袍輝把我股份騙走了。”
吳涼皺了皺眉,道“怎麽騙的?”
周向晚來之前做足了充分的準備,還問了專門的律師,編完故事,又補充道“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錢,我一出門就會被人認出來。找不到工作,現在住在超市裏,我的狗能托你照顧兩天嗎?”
吳涼看着瘋狂撓他家沙發,啃他家靠枕的哈士奇,頓時充滿了對未來不好的預感,沉默片刻,道“錢盟呢?”
周向晚哼了一聲,含糊道“錢盟他讨厭死了!”
周向晚包含期待地看着吳涼,怎麽說呢,他覺得,吳涼只要接受了他的狗,那麽四舍五入不就相當于他要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了嗎?
“哈哈可聰明了。”周向晚見吳涼不說話,對着哈哈拍了拍手,道“哈哈,坐下。”
哈哈興奮地撲過來,後爪按在周向晚大腿上,熱烘烘的狗頭拱來拱去,對着周向晚脖子就是一頓好舔。
周向晚道“……哦,他不太聽得懂人話,但是有卓越的肢體語言理解力。”
說着,周向晚想起視頻裏很火的寵物歪頭殺,便攤平手掌,懸在半空,一手強行按着哈哈的頭,道“來,把頭放在我手心。”
沒想到都按着他的頭了,哈哈還是張開大狗嘴,一口咬住了周向晚手掌,仰頭擡眼,三白眼瞪着吳涼,莫名邪魅。
吳涼“……”
周向晚揪着狗嘴,恨鐵不成鋼“你為什麽不按正常狗的思路來?!”
吳涼先是皺了皺眉,周向晚說的話聽起來非常扯,大概率是來騙他的,吳涼沒有精力再去揣摩周向晚的目的,而且不管是真是假,他的處理方式都是一樣的。吳涼對周向晚說了一句稍等,就去書房打了一個電話。
等吳涼打完電話,他手裏拿着一張支票,道“小區門口的寵物店,最近要轉手,我剛剛買下來了。周向晚,你現在是寵物店的老板了。”
周向晚“……”
吳涼把支票遞給周向晚,周向晚一看,是五百萬,但是吳涼的表情像是只給了500塊。
“你……什麽意思?”周向晚一臉委屈,“你為什麽跟打發讨飯人一樣打發我?”
吳涼道“不是。你之前送我的衣服和手表的價值,遠遠不止五百萬。我只是有來有往……”
“放屁!”周向晚打斷他,嚴格道“你就是還我人情!你就是不能容忍自己欠別人東西。”周向晚說着,把支票撕得粉碎,天女散花般往地上一撒,哈哈跳下去,狂野地扒拉起五百萬的殘軀,又是好一陣狗毛紙片齊飛。
“我不缺錢。我給你的,永遠都不要你還。”
吳涼以為是周向晚自尊心強,他喉嚨不舒服,所以講起話來很慢,聽起來格外語重心長,“沒有。周向晚,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不要頹廢,你還年輕,在寵物店好好學習,要不然,你還可以回俄羅斯當土礦主。”
周向晚“……”
五分鐘內,周向晚被吳涼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僅開了家小超市,明天還将繼承一家寵物店。
周向晚不知所措——為什麽,為什麽一切都沒有按他的劇本來!
吳涼見周向晚愣着不說話,實在是熬不住,道“我要睡了。你手機號留一個給我吧。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寵物店。”
周向晚只好臨場發揮,發狠掐了自己一把,硬是掐得熱淚盈眶,小聲道“我能睡一晚你家的沙發嗎?超市沒有暖氣,很冷。”
吳涼咳了一聲,暈乎乎道“你向我保證,你不睡我的床。”
周向晚就差對天發誓“我保證不睡。”
吳涼點點頭,道“睡客房吧。床單換過了。”說完,就慢慢踱回了卧室,關上了門。
周向晚抱着哈哈進了客房,在床上滾了一圈,有點興奮。
他覺得吳涼對他的态度好了很多,有可能是因為病了沒力氣說話,也有可能是出于同情心,總之,是好了很多。
到了半夜,連狗都睡了,周向晚還沒有絲毫睡意。他在床上滾了幾圈,眼睛炯炯有神,輕手輕腳地跑到廁所照鏡子。
萬籁俱寂,周向晚忽然聽見了一聲聲悶悶的咳嗽,周向晚還沒有聽見過這樣的咳嗽聲,連續不斷,很短促,似乎要把肺咳出來了。
他放心不下,來到了吳涼卧室門口,推了推門,發現門鎖了。
吳涼這房子有些年頭了,門板不厚,周向晚趴在門上仔細聽了聽,咳嗽聲更加清晰,聽得周向晚自己喉嚨癢癢的,也想咳嗽了,良久咳嗽聲漸停,周向晚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回去睡覺,忽聞一道玻璃落地的清脆之聲,周向晚心裏一突,拍門道“吳涼?!吳涼!吳涼!”
周向晚敲了幾下沒有回應,當機立斷,道“吳涼!我踹門了!”等了十幾秒,周向晚退後一步,暴起對準門鎖飛踢一腳,轟隆一聲,門板巨顫,周向晚放緩力道又是一腳,整個門板發出一聲哀鳴,直直落地,咣當一聲。
“吳涼?你沒事吧?!”周向晚踩着門板,急匆匆進來,舉着手機左顧右盼,尋找吳涼的身影。
吳涼的房間很黑,一絲光也沒有,周向晚借着手機的光,看向床中央,吳涼躺在兩層厚厚的被子之下,半坐着,上身靠着牆,手裏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一臉驚恐又不可思議瞪着倒下的門板,對着周向晚吼道“你要幹什麽!!!”
周向晚也吼“是你要幹什麽?你準備割腕自殺嗎!!!”
吳涼“……”
周向晚見狀,小心道“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別沖動。”
“咳咳咳,我……沒想自殺。”
“那你怎麽回事?你睡覺拿着刀做什麽?!嘶——”周向晚倒吸一口涼氣,“你居然夢游……哦哦哦,我知道,我初中學過,曹操就這樣。”
吳涼“……”還能不能好好溝通了!
周向晚在他家裏住,吳涼其實是有點怕的。他們上次在拉斯維加斯分開的理由也是因為周向晚的情緒很不穩定,吳涼又打不過他,想了想在枕頭底下放把刀以防萬一,沒想到周向晚還真闖進來了。
“咳……”吳涼放下刀,吼完之後腦袋更暈了,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醒了,如果是醒了,現實生活中真的有人可以把整塊門板兩腳踹飛嗎,做夢的話,又未免太過真實。他感受到了光,覺得眼睛不舒服,偏過頭,有氣無力道“周向晚,不準……睡我床。你答應過我的。”
“……居然還惦記着,你那床是你老婆嗎?”周向晚開了燈,發現地上散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心想也許是吳涼想喝水,不小心把玻璃杯碰倒了。
吳涼擡起手遮着眼睛,啞聲道“關燈,出去。”
周向晚走近吳涼擡手碰了碰他通紅的臉頰,溫度燙得吓人,揉了揉他耳朵,道“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
周向晚沒理吳涼,病成這樣了,順着他意還了得?周向晚兀自打開衣櫃,先是被吳涼收藏的,整整齊齊的,灰色大棉褲,大棉襖震驚了,往下一翻,抖出一打子秋褲。
說實話,太辣眼了,但是周向晚知道吳涼很怕冷,只好一臉嫌棄地給吳涼裏三層,外三層的穿衣服。
“吳涼,擡腳。”
吳涼表情迷茫,順從地擡手擡腳,讓周向晚給他換衣服,穿好後,腦子終于清醒點了,不明白周向晚為什麽那麽緊張,沙啞道“不用急,等天亮燒就退了。你回去睡覺吧。”
周向晚道“不行,你一定不是普通感冒,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肺癌?”
吳涼“……”
“你去查過沒有?”
“……沒有。”
周向晚翻箱倒櫃,找出一堆襪子,扔在床上,道“你經常胃痛,會不會是胃癌?白血病呢?你會吐血嗎?”
吳涼“……我就不能是單純的感冒嗎。”
周向晚先給吳涼喂了一杯熱水,然後回房間邊打電話,邊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紅色長款羽絨服,裏面是一件短袖,牛仔褲配休閑鞋,整裝待發地站在門口,無所事事地盯着裹成一個團子的吳涼,慢騰騰地彎腰穿皮鞋。
周向晚終于忍不住,一把夾着吳涼胳肢窩,将他抱上桌子,脫下他的鞋,遞出一雙毛絨絨的灰色棉鞋,道“穿這個吧,這個暖一點。”
吳涼道“這個,是在家裏穿的。”
“我知道。”
周向晚蹲下,強硬握着吳涼腳踝給他穿鞋,吳涼縮了縮腳,卻被周向晚更用力地捏住。
周向晚道“怎麽說,你這一身已經夠醜了,沒救了,再醜一點也沒有關系。還是暖一點重要。”
吳涼依然不想出門,企圖做最後的掙紮,“你能開車了嗎?我開不了。”
“我叫人了,沒事。和我一起值班的收銀員小王,開你的車去。”周向晚低頭百度“去醫院要帶身份證,社保卡,銀行卡,現金,哦,還有門鑰匙車鑰匙,你手機呢?充電寶也要。”
周向晚又是一通翻找,集齊了所有東西,遇到了最大的阻礙“你包在哪裏?好看點的那種。”
吳涼“沒,咳咳咳咳,包。”
周向晚寬容道“醜點的也沒關系。我勉強背一下。我背什麽都好看。”
吳涼無奈道“真的沒有。”說着,又認真道“放口袋裏就好。”
周向晚看着桌上的一大堆東西,靜默片刻,道“這麽多東西,放在口袋裏鼓鼓的多難看啊。你一個gay,家裏一個包也沒有!你到底是不是gay,你比直男還要直!”
周向晚越想越覺得這個結論太正确了,吳涼和他見過的所有gay都不一樣,他平時走在路上,男人女人都不會多看一眼,他喜歡杜楓,可能不是因為他是男的,而是他喜歡杜楓這個人,而杜楓恰好是男的而已。
吳涼是直男,這個結論太過紮心。周向晚愣了好一會兒,悲憤交加地瞪着吳涼,就像吳涼不是少了一個包,而是沒了一顆腎。
吳涼心道“不就是沒有包嗎?男人要什麽包?”他不知道要說什麽,坐在桌子上,蜷着手指看着周向晚,半晌,靈光一閃,道“可以……咳咳咳,先放塑料袋裏。我明天給你,咳,買一個好看的……包。”
周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