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酷愛夜聊周向晚
蕭錦河眼珠一轉, 似笑非笑地看了吳涼一眼,停頓片刻, 才道“周向晚, 3月十二號,柬埔寨暹粒,我在那裏等你。”
周向晚挑眉道“柬埔寨?到處都是蚊子,我憑什麽要在那裏見你?”
蕭錦河彎眼笑了笑,柔聲道“這是n的吩咐, 我只是一封n特意留給你的邀請函而已,不然,你以為我會那麽容易被你抓住?”蕭錦河知道, 激将法對周向晚來說最好用不過,話鋒一轉,“不過,去不去随你。我知道, 人生三大樂事,升官發財死爸爸,n倒是替你做了件好事。”
吳涼心想“邀請函說得好聽,不就是一個把人引向賊窩的圈套, 腦子有病才要去!”
周向晚幹脆利落地點了點頭, 道“我接受他的邀請,你讓他洗幹淨脖子等着!”
吳涼“……”差點忘了周向晚很是有點病。
蕭錦河呵了一聲, 目光飄向遠處, 打了個響指, 屏幕一黑,通訊挂斷。
過來的兩個律師和三個外勤互相看了幾眼,其中一人勸慰道“周先生,您父親的事,請交由警方處理,您只是一個普通群衆,請不要沖動……”
周向晚嘆了口氣,打斷他道“別逼逼了,你們聽聽他那口氣,人早跑了。我就說打斷腿把人砌牆裏最安全,你們非跟我說要依法治國!”
話音剛落,一位外勤人員的電話突然響了,他喂了一聲,神色陡然不變——審訊室起火,蕭錦河不見了!
周向晚就看他們急匆匆來,又急匆匆走,臨走前再三囑咐受害人家屬,也就是周向晚,要保持冷靜,周向晚對這種狗屎一樣的意外早已習以為常,畢竟蕭錦河有多滑他心裏還是很有數的,非常冷靜地擤了一把鼻涕,嗯了一聲。吳涼作為周向晚的臨時秘書,起身送了他們出門。
吳涼從樓下上來,就見周向晚一雙長腿擡起架在紅木桌上,整個人以一種微妙的角度歪斜着,他仰着頭靠在椅背上,閉着眼,濃密的睫毛在稀薄的陽光裏像一片弧形的金羽,整個人的邊緣都是絨絨的,像樓下團着爪子曬太陽的毛絨生物。
“吳涼。”周向晚閉着眼,聽見吳涼的腳步聲,朝空氣中伸出一只手,“牽手。”
兩個大男人牽什麽手?!吳涼沒理他,他一直想不明白憑周向晚的腦回路是怎麽活到肢體健全地二十五歲的,道“周向晚,如果你要去柬埔寨,必須帶上我。”
周向晚依然舉着手,固執道“牽手。快點!”
“晚豆公主,你想睡覺就去休息室,床已經給你鋪好了。”吳涼無奈,隔着衣服握了周向晚手腕一下,周向晚反應極快,未等吳涼收力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吳涼皺了皺眉——周向晚手勁太大了,箍得他手骨發疼,沒忍住掙了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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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向晚用玩笑似的口吻道“吳涼,我累累的。”
吳涼一頓,沒再掙動手腕,低聲道“你也會覺得累嗎?”
周向晚稍微松了勁,卻還是拉着吳涼沒放手,依然是玩笑口吻“我會。會的。”
三月十二日,是他的生日。他年少時很喜歡過生日,喜歡別人都圍着他絞盡腦汁地給他送禮物,只是後來不是了。三月十二日,也是周向清的忌日,因為周向清的死亡,周向晚對自己的生日充滿了厭惡與恐懼。蕭錦河選這個日子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反正成功惡心到了他。
吳涼低咳幾聲,傳授自己多年的感冒經驗,道“感冒就要多喝熱水多睡覺,你去睡覺,周鑒林的事,我替你解決。”
周向晚感受到吳涼的體溫,心裏稍微舒服了點,他睜開眼,對着吳涼笑,“如果你還有一個多月就會死,你會幹嘛?”
吳涼想了想,認真道“什麽也不幹,平時怎麽樣就怎麽樣。”
周向晚道“你不是想看流星嗎?”
吳涼難以置信“……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亂看我東西了?”
周向晚牽着吳涼的手晃了晃,像個小朋友在撒嬌,道“我們去紅海玩吧!”
吳涼生怕周向晚趁他不注意跑到柬埔寨,道“好。什麽時候去?”
周向晚“現在就去,我飛機就停在機場。晚上就能到了。”
吳涼“???”
周向晚想事情,簡單粗暴,做決定就是一拍桌子的事——啊,去看流星雨,浪漫!安排!
吳涼則截然相反,做什麽事都有嚴格的時間表,至少要提前三天開始計劃,但架不住周向晚被連拖帶拉的上了飛機,正是旅游旺季,又沒提前預定酒店,周向晚和吳涼睡到了一間情侶大床房。
吳涼從來沒住過情侶房,深怕房間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開門後松了一口氣——幸好,是一個很正常的房間。
周向晚放下行李箱,将房間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通,道“沒想到我第一次住情侶房是和你。”
吳涼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周向晚。
周向晚道“真的。”
周向晚覺得情侶房是情侶才能住的,他既沒女朋友也沒男朋友,所以從來不在情侶房打炮。
兩人一番收拾,周向晚躺在床上,裸着上身,毫無睡意,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在背後搞事,吳涼則濕着頭發,坐在了沙發上。
周向晚道“你不在床上睡?”
吳涼穿着他那件洗得發白的條紋睡衣,身邊是一盞暗黃的夜燈,一手端着一杯白開水,翻着一本書,聞言擡起頭道“我在飛機上睡過了,現在不想睡,你自己睡吧。”
周向晚滾了滾,道“我也睡不着。你醒着還發出聲音我就更別想睡了。你過來跟我聊聊天吧?”
吳涼想了想,調暗燈光,站到了床邊,周向晚朝他的方向滾了幾圈,半張臉埋在被子裏,露出一只灰藍的眼睛,盯着吳涼,道“讓你過來就過來,你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
吳涼道“晚豆公主,有事說事。”
周向晚道“你坐下來,和我躺一起。”
吳涼“為什麽?”
“你站在那裏,還板着張臉,像在審我。”
吳涼無奈,僵手僵腳地躺在了床的最邊沿,道“我保持安靜。你快點睡覺。”
“嗯。”周向晚又往吳涼身邊湊了湊,“我睡不着,你給我講故事吧?”
吳涼坐起來,無語道“你是小孩嗎?好好睡覺。”
周向晚兀自道“我想聽,你的故事。”
吳涼道“我沒有故事。三國演義,要聽嗎?西游記也可以。”
周向晚道“不聽,這有什麽好聽的。你肯定有故事,多無聊都行。我拿我的故事跟你換。嗯……你知道哈哈,他其實不是我買的,是我撿的。那時候莫斯科大雪,我出去打獵,哈哈還很小,伸出舌頭舔欄杆,舌頭被凍在杆子上收不回來,嗷嗚直叫,周圍也沒有人,我就把他帶回去了,我自己養,一直養到現在這麽肥。”
吳涼不習慣聊天,盤腿看着周向晚,周向晚上身的肌肉随着他呼吸起伏着,腰側有兩道疤,一道是闌尾炎手術留下的疤,一道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吳涼指了指,道“你這傷哪裏來的?”
周向晚道“不告訴你,你拿你自己的故事跟我換。我想聽你小時候的故事。”
吳涼覺得周向晚這個思路倒也公平,道“1998年7月17號,我在一家糖果店門口待了一天。”
吳涼放了暑假,白天在街頭游蕩,晚上在橋洞睡覺,他在街對面蹲着看了很久,透過糖果店的玻璃櫥窗,五顏六色的棒棒糖,晶瑩剔透的水晶糖,噴湧的巧克力瀑布,在燈光下散着極其誘惑的光。他沒錢,他的自尊也不允許他向別人要,只能靠想象力吃糖,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街對面來了一個阿姨,牽着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送了他一個棒棒糖。
周向晚滿腦子都是偶像劇一般浪漫的想象,抿了抿嘴,道“小女孩肯定喜歡上你了!你現在跟她有聯系沒有?”
“不是。”吳涼搖了搖頭,“那是人販子。”
周向晚“……”
“我在橋洞下貼的通緝令上見過她,報警,用獎金交了學費,剩下三塊錢,去買了幾顆糖。很好吃,很甜。”
周向晚聽得一愣一愣的,道“你這經歷還挺勵志的。你這從街頭混混到北大學神再豪門總裁的人生,要不出本書吧,肯定有大把人買。”
吳涼年少時期過得悲慘又無聊,這是唯一聽起來還算開心的故事,再讓他講,他也講不出來了,便道“輪到你了,你的刀疤是哪裏來的?”
周向晚沉默片刻,道“我不想騙你,但這疤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我随便講講,是在我姐姐的葬禮上,被她媽媽一刀捅的,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媽媽了。說起來,她媽還算你學姐,一路跳級,跟周鑒林的時候才二十歲,那時候好像叫……化學女神盛雪?你聽過嗎?”
吳涼搖了搖頭,道“沒聽過。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影響你心情了。”
周向晚笑了笑,道“那你再給我講個故事。”
吳涼沉默半晌,道“我真的沒有故事講。要不然,我給你背一段圓周率?一般來說,無意義的數字信息相比于故事文本更容易讓人入睡。”
在所有規律中,吳涼對元素周期表和圓周率情有獨鐘。元素周期表有着令人着迷的秩序感和龐大的信息量,好比一位睿智的老者,能讓他在緊張的時候冷靜下來,圓周率規律無處可尋,像一個調皮的小孩在七零八落地唱童謠,是失眠時的最佳腦內活動。
周向晚道“……既然你有這個技能,你就念吧。”
就這樣,吳涼直挺挺地躺在周向晚旁邊,開始背圓周率。
他的聲音沉沉冷冷,語速不快也不慢,保持着特定的節奏,比周向晚想像中旁邊躺個唐僧念“緊箍咒”的情況要好很多,周向晚聽着聽着,意識漸漸迷糊起來。吳涼壓低了聲音,側過身,扯了一角被子,往周向晚肚子上蓋,忽的被抓住了手。
吳涼問道“怎麽了?”
周向晚閉着眼睛道“周鑒林被劫走了,我還跑出來玩,你會覺得我冷血嗎?”
吳涼道“這件事,你急也沒用。”
周向晚握着吳涼的手捏了捏,道“我恨周鑒林,才不管他的。如果他們抓的是你,我不會這樣。”
周向晚講得明明不是什麽甜言蜜語,口吻就像他說中飯要吃土豆一樣平常,吳涼卻無端心跳加速,額頭頓時出了汗,他以為是被子太厚了,小聲道“周向晚,我覺得有點熱。可以開空調嗎?”
周向晚呢喃道“想幹嘛就幹嘛,不用問我。”
吳涼見周向晚四腳朝天地躺好不動了,猜想他應該是睡了,生怕把這位煩人的祖宗吵醒,平躺着伸手将櫃子上遙控器拿過來。
遙控器上只有三個按鈕,一個是圓圈,其他兩個是一上一下的綠色按鈕。
說實話,當時吳涼是猶豫的,畢竟它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的空調遙控器,但是房間太悶了,和周向晚躺在一起就更熱。于是吳涼懷着就算按錯也沒什麽關系的想法,輕率地按下了圓圈鍵。
下一秒,腦後傳來了嗡嗡之聲,吳涼後背感受到了一個圓柱狀的東西從墊子突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他的後背。
吳涼“!!!”
這居然是那種床!
這居然是床的遙控器!!!
吳涼猛地坐起,見周向晚還在安穩地睡着,眼疾手快地再次按下圓圈鍵,希望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在周向晚被戳醒之前停止這場災難。
下一秒,天花板忽然出現了五顏六色的旋轉燈,一圈圈彩色的光波旋轉着掠過牆紙,掠過床單,掠過周向晚的臉,最糟糕的是,整張床就像活了過來,中段忽的突起,有節奏地頂着周向晚的腰往上遞送,那一下一下的,吳涼瞬間看傻了眼。
吳涼慌了。
08年經濟危機,吳涼大學做空次貸大撈一筆,心如止水。13年對賭中東石油,十倍杠杆,一旦輸了就要跑路,從容淡定。14年單槍匹馬殺入港股,a股崩盤,面不改色,16年他賭英國必然脫歐,手上操縱着23億歐元流動資金走向,穩如老狗。今年,他放棄熟悉的房地産和金融,進軍法律領域時不慌不忙,只覺得渾身充滿幹勁。
但是,現在,這一刻,這一秒,吳涼真實地感受到了什麽叫慌張。
吳涼手忙腳亂地按下了向上的箭頭。
然後這破床加快了速度。
他眼睜睜地看着周向晚躺在動感光波的照耀下,快速地向空氣中頂胯,咕咚咕咚,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吳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