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賭氣”的自行車

在童藍的遐想中，男朋友不一定要有多帥氣，也不一定要多體貼溫柔，當然這點考慮進去也無害，但她所向往的另一半一定得是個像電視劇《天龍八部》中的喬峰一樣行俠仗義、有情有義、敢作敢當的大英雄。從他對阿朱的感情從一而終的角度上看，就知道那樣的男人才是靠譜的，值得讓她們去等待遇見。

然而武俠終究是武俠，她就算放眼望遍整個H市都不會發現有人有喬峰大哥十分之一的正氣。更可惡的是她的身邊還時時常常出現一個讨人厭的小人，那個“小人”就是程晉南。說他是小人還不為過，做事簡直是下流卑鄙。

令童藍一直銘記于心的這件事就發生在前不久，地點在學校的停車棚。那天原本下課後她按輪流要留下值日，但因為前幾日幫助了班上一個因生病請假的人做了打掃，所以今天那個同學為了表示感謝替她打掃，她才得以直接放學。就在她快走到車棚門口的時候，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背影正在自己班的停車區域搜尋着什麽，最後停在一輛粉色的車旁，蹲下後在車後輪胎上搗鼓着。不消十秒鐘，那個人影随後就在邊上區域推了輛自行車神色平靜地從另一個出口出去了。

童藍這才看清那個人影，不就是隔壁鄰居隔壁班同學程晉南嗎？他來自己班的車區做什麽，她懷疑心起，快步走向那輛剛被莫名其妙了的車，走進才發現正是自己的車。心下突然有些明了，她急忙看向車胎的氣孔，果然已經漏氣，車胎呼呼地放着緩氣，最終頹喪地扁着。

忽然間她對于前幾天自己的車三番五次無緣無故漏氣有了醒悟，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被路上什麽尖銳的東西紮到了，可縱使小心萬分還是逃不過連續幾天的厄運，自己猜想過是被什麽搞惡作劇的人捉弄了，可怎麽想也想不到居然是那個一直在她印象中還算是個翩翩君子的程晉南！

說他是翩翩君子是在童藍在最初推着破車在學校門口定義的，那時程晉南正好出現在校門口，和一幫他們班的男生嬉鬧着逗留，發現她的慘狀後，表示了一下同情并且提出可以載她一道回家。當時的她不認識回家的公交路線，學校門口修車的師傅也說要到很遲才修好，前面還排着幾輛等着被修的車，就小心翼翼地上了他的車，對他感激涕零，回家之後還在對方父母面前直誇他，感謝他。

現在想起來簡直是想戳瞎自己的雙眼，幸虧自己今天早早地趕來，親眼目睹了這幾天神秘的漏氣事件，不然自己還會一直将“殺車”兇手當成雪中送炭的老好人來看待。

不過她又實在想不通那家夥奇怪的行為，紮破了她的車還老做好人不知是不是有意地在校門口等她，顯然這是有陰謀。她不記得自己和程晉南之間有過什麽交流，兩人平常雖然不一起上下學可相互見到了還是會打點招呼的，算是有點半熟，可是兩人從來沒有過節吧。童藍郁悶地想着，心底對他的感謝之情已經被他的所作所為磨滅地消失殆盡。

她堵着氣推着自己剛買來不過一個月卻飽受摧殘的愛車，果不然在校門口又如期見到了“等”在那兒的程晉南，料想這幾天的碰面不是偶然，而是某人已經預算好的。始作俑者閑暇地跨在車上，兩手抱胸，狀似認真地在和邊上的人聊着什麽話題。一邊的于凱發現童藍的輪胎又沒鼓起來，聲音中透着幸災樂禍：“怎麽你的車是撞邪了嗎？三天兩頭地漏氣，要不我什麽時候幫你帶個備胎。”周圍的男生一陣哄笑，程晉南抿着嘴，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童藍氣得咬牙，不過在查出他的陰謀前還是裝作可憐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什麽小人暗算了吧。”

“那你打算怎麽辦？”程晉南這時開口了。

“當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護花使者送回家喽！”旁邊的一個好事者插嘴道。

“不用了，我去修一下就行了。”她堅持微笑着。

之前車子壞掉那天只坐過程晉南一次車，一回家就向附近的人打聽市裏的公交路線，第二天她的鬧鈴也提早了二十分鐘，步行去公交站坐車，車子是第二天去了

“太不巧了，修車師傅今天不在诶，同學。”那個男生似乎打定主意要讓她坐程晉南的車了。

“那沒關系，我坐公交回家，而且等下要去書店，可能要很晚。”她就打算杠到底了。

說完她就将車棄置在傳達室邊上的不規則臨時停車位置，走出了校門。

背後不斷湧出騎着自行車穿着校服的學子，再前面路口四分五散地趕回家。

童藍抓着書包肩帶，心裏滿腔的怒火無處發，只能悶悶地踢着路邊的空瓶子，将它當做發洩的對象。

“小姑娘，你踢瓶子做什麽啊，不幫我撿起來還制造垃圾。你是這裏的高中生吧……”迎面走來一個橘色衣服環保衛的老人，比童藍快一步地撿起即将再次被踢的瓶子，眼睛瞪着她，嘴裏還碎碎念着。

童藍心虛地看着她，怕她說出對自己學校批評的話來，立即說了聲“對不起”，逃也似地離開了。

回家的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學校在城中，家的方向在城南，騎車需要二十分鐘，然而想坐直達的公交，卻要在學校之外的三個路口等。這次，她是死也不會坐程晉南的車，他以為自己只能夠坐他的車子回家了嗎？說去書店也是借口，她磨磨蹭蹭地正在夕陽的光輝下走着，反正回到家也不會太遲。

那天她一回家就直奔廚房，向媽媽借生活費，原因是車胎經常破，打算先坐幾天的公交避避邪。她不打算将某人的惡性告示于衆，她想就憑前幾天他天天送自己回來的善行就足以在小區裏被人當做樂于助人的楷模，這會兒自己再想指證他的惡行簡直是自打嘴巴。

周慧芳看着女兒可憐的表情，也沒反對，但是加了一個條件，這筆錢是扣在下個月的生活費上。童藍唯有接受，拿着錢放在自己的儲蓄罐裏，想着之前原本存下的零花錢基本上都獻給修車的老師傅了，而她渴望了很久的下一期連載武俠小說，這次只能暫且擱淺了。

她計劃完自己這個月的零錢分配，正打算翻開作業本時，樓下傳來一陣自行車停住的聲音，她敏感心起，起身趴在窗臺上向下張望，果然看見一輛霸氣的深黑黃杠車停在那裏，車主卻已經走開。不用想她都知道那是程晉南的車，就在幾天前還在它的護送下回家。不過他居然比她這個走了快半小時才坐到公交的人還慢，如果眼神能射出圖釘，恐怕此刻那輛車早已面目全非了。她不是沒想過報複，只是她不會想到做這種缺德的事。

想着心裏更加煩躁起來，她怎麽會如此有“緣分”地住在他家隔壁，還好死不死地兩人的房間都只隔着一堵牆。她不斷平複自己的心情，既來之則安之，以後只要盡量忽視這個人的存在就行了。

說起住在隔壁的事，完全是湊巧。童藍的父母是鄰市人，因父親工作上的調配被安排在了H市，于是在童藍初三畢業的那一年到了這裏，在此定居。剛搬來那一天，是炎炎的夏日，告別老鄉的同學親戚，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她多少有些不樂意，整天出去溜達。一開始她還對這個城市的每處印象都有頗有抱怨，但當她發現這個城市的書店也有她一直追逐的那本武俠書，而且不止那系列，還有更多五花八門的類型，她立即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好友，天天光臨書店閱覽群書，簡直成了最佳讀者。

快開學的時候，她的這種如饑似渴精神在父母的監督下收斂了些，減少了去書店的頻率，開始父母給她安排的第二高級中學開學前的準備，這所中學是市裏的重點高中之一，據說是對門的鄰居介紹的，說他們的兒子也在那裏讀書，環境學風好，以後也可以相互照應。

童藍沒見過那個父母口中念提過的好學生，但平時在小區裏面走過耳邊也有些聽說，說他是全小區高中以下的學生的學習榜樣，整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而且德才兼備，風流倜傥，在初中就被保送進入重點高中。

她對此嗤之以鼻，對她來說只會死讀書的人是沒有出息的，适當的參與運動實踐才是好學生。而他現在有才無德沒品，應該作為反面教材來譴責。每個學生在學生時代總免不了被父母用來和誰誰誰家的孩子作比較，他們以為這樣打擊孩子的自信心是在激發他們的潛力，有時還會适得其反。而童藍自從來到這裏之後，也少不了和品學兼優的程晉南相對比，自己得到的只有不求上進的批評，心裏不是不難過的。

又過了連續好幾天，童藍都是坐公交車上下學，每天提前十分鐘起床，趕到學校都是踩着鈴聲進門。有時候早晨出門會碰到在樓下取車的程晉南，她連假笑都欠奉，裝作沒有看到朝外走。有時她想，為什麽要怕他，自己有車不騎卻走路，每天看着邊上很多同學騎着車從她身邊一飛而過，她心裏不是不着急的。

這天正好是星期五，下午提前放學，她想去看自己的那輛車，或許他看見自己許久沒碰而打消惡作劇念頭也說不定。走到車棚一看，安靜地躺在她上次擺放的位置，正打算拿去修，卻發現兩個輪胎膨脹着，她疑惑地蹲下身用手擠壓了一下，鼓得就像剛打的一樣。心裏一陣奇怪，誰會這麽好心給她打氣。

疑惑間，身後有車子駛來的聲音，接着正好停在自己身邊，視線內出現了一雙白色耐克運動鞋，休閑的褲腿，黑色的車身，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不過她還是擡頭了，看着他，起身用力地握住車把。

“原來你在這裏，我正想跟你講呢，學校保安最近抓了幾個偷車賊，你的車估計就是被他們搞的。好了現在沒事了，你以後安心騎吧，我剛給你打過氣了呢。”他說得一臉自然，仿佛在等着她的感謝。

童藍心中冷笑，把自己說為偷車賊，還真是難為他了。她很想将腳邊的的氣孔拔掉，自己重新打氣，好過要求給他的一聲感謝。

不過最後她什麽也沒說，冷着臉“哦”了一聲就推着車從他身邊走開了。

程晉南張口想說什麽，看到她一副沒有表情地走開，而自己就默默地停在那裏，腦中不知在想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