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會在你身邊
她心亂之下還是拿起了手機打給程晉南,響了直到鈴聲完畢還是沒人接,她頹敗地放下手機。熄燈之後,她翻來覆去睡不着,才發現今天是程晉南第一次晚上沒給她打電話,他在幹嘛?知道那件事情了嗎?在棘手處理嗎?她越想越不安,就連經常夢見的向日葵中也不再有他的身影,就徒留她一個人在空曠的土地上。
早上醒來,她睜了會兒眼,想起昨天的事兒,立馬開機再打給程晉南,這次響了不過十秒鐘就被接起。
“喂?童藍。”
童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問:“程晉南,你昨天怎麽沒接電話?”
他的聲音帶着疲憊:“童藍,對不起,昨天家裏出了點事,我回家了。晚上想打給你的時候也太晚了,你已經睡了。”
“沒關系,你家出什麽事了,是不是程伯伯……”她沒再說下去,聽懂的人早就已經懂了。
“對,原來你也知道了,我爸這事有點複雜,他被人檢舉了。”
她安慰:“別擔心,如果是清白的就不怕被人查。”
“嗯,我相信他沒做過。”
童藍知道程伯伯在程晉南的心目中一直是一個清廉為政的形象,她也置信那事絕對與他爸無關,即便如今其他人的醜聞被揭發牽涉到檢舉信,真相也會慢慢被查清。
童藍以為事情會漸漸明朗,結果一切謬論都會變成謠言,哪知情況會越來越惡化。
當天下午,她正從外面回來倒了杯水喝,就聽見大君在一旁嗷嗷地叫,直呼本市的清廉外表下是一個醜陋的假象,童藍心知已有什麽結果,連忙放下水杯,搶過大君的電腦查看全文解說。
童藍不知自己的手是怎麽在發抖的,一整張網頁,她一字不漏地看了下來。
程忠信的罪證屬實,上任副市長的第二年就開始貪污小錢受賄人情,曾與某走捷徑的地産商相互勾結,目前名下的一處位于城西的千萬豪宅即是贓款挪用因此獲利的。由于政府內部幾個高層官員相互熟知,且保密工作做得到位,大家都不曾揭露。但在兩天前,一封檢舉信傳到了法院,同時暴露在了媒體面前,內容全是幾年內各個官員的罪狀、貪污事例、受賄錢財等違反行為。并且條條清晰,不可否認,由于涉嫌財産之大,程忠信已被押至法院。
童藍這時想起那天在家門口看見的那封牛皮紙信封,她猜測裏面或許就是檢舉的內容,可是既然要揭發就不會不知道新地址,也不會自發告知當事人打草驚蛇,應該直接發給法院,最後卻發到了透明度之高的每日報刊。
後來她了解到,不僅是程晉南家的舊地址,就連現在的新地址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相同的一封信,看來檢舉的人想要從各方面打壓程伯伯,置他于死地。但是按照程伯伯在政府的影響力及他做事的嚴謹度怎麽都會将這封信攔截下來并讓它銷聲匿跡,無論是各種途徑都不會使此事暴露。
可想而知那個想要達到目的的人在最初行動的時候沒有成功,但是後來案中有人助了他一臂之力。她現在無暇再去想些什麽,程伯伯确實犯了貪污罪,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還不知道刑罰會是怎樣,估計爸媽也都知道了,這下流言蜚語都會在周圍傳開來,因為她已經聽到了大君在一旁義憤填膺的語氣了。
童藍知道程晉南一定很傷腦筋,程伯伯犯罪他失望之餘也還是要托身邊的親朋好友出面幫忙,這時候關系就起到一定作用了。她打電話給爸爸問問情況,畢竟大家鄰居一場,相互之間出了什麽困難總會在關鍵時刻鼎力相助,誰知爸爸說這件案子已成定局,民聲日漸高呼,證據也已經确鑿,事情程度複雜,已經在審判中。
飽受争議的案件已經過去一個星期。
副市長貪污事件無疑是備受關注的,這屬于職務經濟犯罪,與公民宣言反腐倡廉的總宗旨背道而馳,破壞人民公仆的好形象。毋庸置疑童藍對這種事深惡痛絕,但關乎身邊認識的人,還是希望能有個好結果。
她不敢打電話給程晉南,怕給他增添煩惱,只發了條短信過去:我會在你身邊。
她相信他懂,雖然平時他喜歡聽她說些甜言蜜語讓他開心,但此時什麽話也比不過一句在你身邊讓人感覺安心,因為她此時就想到他身邊。
她雖然什麽也做不了,但還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下午的課程上完之後就坐車回了家,她想找到上次那封信,再看一下裏面寫的具體內容,她想看看事實的真相。
一進小區,她還是有些心惶惶,不知道為什麽,犯錯的不是她,但她卻像做賊心虛,怕別人的一個眼光射過來,即使如此她還是堅持走到樓下。
小區的主婦雜堆談天南地北已是常見的事情,然而話題卻也是最熱門的最犀利的程副市長的醜聞,什麽“人不可貌相”、“天下貪官一樣黑”,盡管她盡力忽視不想聽,但還是字字都落入童藍的耳朵。
她煩躁地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還未到達家門口,就聽見有争議聲從未緊閉的門裏漏出來。那些聲音都是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音量不大但卻聲聲入耳。
“他是做錯事情了,這些年我一直以為他是炒股賺了錢,哪知瞞了我們那麽大的事情。老童,你就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法院裏面有你認識的人,幫個忙通融一下。”
“雅琴,該幫的我們都會幫,你先起來吧。”這是媽媽的聲音。
“我不要起來,我現在只想老程能夠不被判罪,求求你們幫個忙吧。”
“大嫂,什麽也別說了,你們人脈廣,不應該來找我。老程的案子太大了,他做的就該自己承受,當初我暗中發現勸過他還跟他吵過,他不聽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爸爸的聲音堅決如鐵,仿佛什麽也打動不了,童藍印象中也有這麽一次,是在搬家之前跟他的一個同事鬧翻。難道他在這次事件中的态度是當初在程家吃飯那天之後就鮮明了嗎?他說不要和程家再有來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爸爸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也對那些貪污腐敗的現象極力打擊,或許在這之前和程伯伯有過争執沒有談和,他也因此而打算不理會,但卻憑着交情不去拆穿。
徐阿姨嘤嘤地低泣聲也在同時響起,媽媽在勸說着安慰,童藍忍不住正想進屋,就聽見第四個人的聲音響起。
“童叔叔,不管我爸做過什麽,他不聽你的勸你也無可奈何,但那封檢舉信是你上遞的你不可否認吧。”
童藍的腳步應聲停住,手還沒抓到門把,手心已經出了大把的汗,屋內及屋外的聲音都在此刻戛然而止,寂靜地像是暴風雨即将來臨。
不知道是不是童藍的錯覺,她感覺外面的天色都開始暗沉,有種灰敗的死寂。
這一刻童藍仔細想了想,如果真是爸爸做的,那麽他也沒有做錯,他只是為了正義而鳴。
可是她也充分體會程晉南的恨意,原來那封檢舉信是爸爸在暗中推波助瀾,就是她在程晉南家門口撿到的那封嗎?或許在爸爸看見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其中的含義了,他也做過掙紮,一面是鄰裏多年之交,一面是打壓腐敗現象。可是即使沒有爸爸,也會有第二人、第三人……
童藍站在門口等待着爸爸的回答,他承認道:“是,那封信是我交的,那還是童藍在你家門口撿到,我才看見的。”
童藍心一窒,她不知道爸爸為什麽說到她,接着就聽見徐阿姨的控訴。
“原來是你上傳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把老程推入火坑?”徐阿姨越說越激動,最後似乎是在爸爸面前推搡了起來。
童藍從小就怕大人之間的争吵,她會寧可一直躲在房間不出來也不會出來勸架,所以父母也知道她的心思,從小到大沒有過激的争吵。而此刻換成是曾經朝夕相處過的徐阿姨,她也不願發生什麽不愉快。
程晉南似乎是在拉着徐阿姨,他學的是法律,他也懂法,卻沒想到最尊敬的爸爸在自己的崗位上犯了致命的錯誤。
“童藍也知道這件事?”這是程晉南的質問。
“童藍不知道,不過是恰巧撿到。”童國平的聲音頓了頓,又篤定地說:“你跟童藍不合适,還是盡早分開吧。”
童藍的心頓時提了起來,爸爸竟然知道他們交往的事情,他知道多久了,自己竟還天真地以為瞞過了所有人,那麽連媽媽也知道嗎?
“你不能替童藍說話,合不合适是我們倆之間的事。”程晉南咬牙切齒地說,“就算童藍親口說了我也不會和她分手。”
童國平仍然和小輩在這個話題上面争論着:“我的女兒我當然清楚,你的性格不适合她。”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兩個婦女卻瞠目結舌了,顯然對童藍和程晉南交往的事情一概不知,自以為是被蒙在鼓裏。
程晉南顯然像是被惹毛了,說:“我們的性格再不合也相處了這麽久,叔叔您太過擔心了……”
童藍此刻也沉浸在他們的話中,性格不合适?有哪裏不合适嗎?
她低着頭沉思着,手上的門把卻突然被裏面的力道用力拉開,她驚得放開手,同時受力後退了幾步,正對上程晉南略顯陰鸷的臉。
她知道偷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又低頭了。
程晉南原本就想拉着媽媽出去,這裏求不到幫助總還有其他地方,童國平的話他是有一鼓怒氣,尤其是現在看到童藍的時候心裏更是慌張,他怕她真會走掉。但是想起上午的那條她發來的短信,心稍稍安定下來,他上前第一次在大人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似要尋得一份肯定,尤其是在童國平面前。
童藍任他握住,同時看向了爸媽還有徐阿姨,徐阿姨沒有了剛才的激憤,似是知道自家理虧,也沒有對童藍怒目相向,從他們倆的互動中明白了兒子一年來在戀愛中的種種行為,同時對童藍展露了一絲微笑,像是有了些認可。
爸爸早已知情表情也沒有多大變化,相反媽媽眼中有了一絲訝異,像是在斟酌什麽。童藍的回應則是證明了和程晉南之間交往的事實,但又怕得到父母的反對,不知道是在擺明态度還是不想看到程晉南失望的眼神。
兩者都有吧,她想。